徐行客身长八尺,眼神却懒懒的,没有什么神。他看起来很年轻,大约有二十五六。若要寒窗苦读,三岁便要上书房吧?须鱼看到他这样想。
该徐行客了,学士们一一对了皇上的对子,政和有时微笑有时点头以表赞许,总之不吝啬自己的表扬。可到了徐行客,政和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是没听到。
徐行客身旁的学士们都小声暗说,“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吧。”“皇上可能没听见呢。”
不知徐行客是真的懒还是不大胆,他没有说,只是摇摇头。大家多半觉得他这摇头是因为知道自己今后的前途不会像在来时路上想象的那样耀眼了,可是只有徐行客知道,这摇头就是因为自己否定他们的要求而已,皇上是听见了。
小小的徐行客并没有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徐行客人如其名,他仿佛就是来紫禁城走过一遍的行客罢了,不想留下什么,也没带走什么。
小小的徐行客存于大大的乾清宫堂,却也存在并存满了须鱼格格小小的手中。
须鱼用手把徐行客从头到脚比了比,又抬眼看上了身旁的红柱子,她眼神游走了片刻,最终仿佛不甚肯定的停驻了一处。须鱼的脑袋已经后仰了,心想,徐行客大概就到这里吧。
天下儒斋伴着须鱼格格的半笼睡梦结束了。是却愁拖着回去的,却愁不困了,而须鱼却困得不行。
徐行客松了一口气,谁知却在半道又被小李公公截回了养心殿,接着就给送去了斩监候。据说是没有见到皇上的面,隔着门就悄悄给发落了。
徐行客在半路上说,“都怨月笼半树春。”
徐行客在斩监候待了半个月,终于有人来看他了。是位声称曼步留的中年人,徐行客后来说他傲气十足,身上三层叫花布都裹不住。
满面尘灰的徐行客当即行三跪九叩大礼,口称:“皇上。”
曼步留面色一转阴暗,嘻嘻笑道:“朕见你两个时辰的天下儒斋没有瞧朕过一眼,当真还记得朕的面相吗。”
徐行客偏偏在不该抬头时抬头,也用戏谑之言回答“皇上笑称曼步留,连在下的名字都要嘲弄一番,可见在下罪孽深重。请皇上一一示下。”
政和终于不再自称曼步留了,列徐行客三大罪。
“自剃发须,故意使朕误认为你年龄尚小资历尚浅,身怀才观国危而不鞠躬尽瘁此为欺国。”为一大罪。
“隐姓埋名,寒窗苦读不为做官,可谓百无一用也不愿在三灾泛滥之年为百姓父母此为误民。”为二大罪。
“韬光养晦,乾清宫有意埋才不露故意对朕下联月笼半树春步步得过且过此为欺君。”为三大罪。
三罪落地,徐行客无可申辩,他痛恶奥援有灵的官场,恨不得敬而远之,甚至看不起整个统治王朝,但他徐行客今天看得起除了自己的第二个人,政和。他也知道,政和看得起自己。
可政和又挥挥袖子走了,他又即刻宣旨徐行客问斩提程至明日申时。特定在远离朝廷的菜市口行刑,叫他在日头最为毒辣的晌午出宫上路。
徐行客又开始想,“其实也不能全怪月笼半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