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房中,两个婢子在搓揉着一件大红如火的官服,官服繁复臃肿,浸了水更是难洗,需得两个婢子一起洗。她们用水搓洗着被茶水打湿的一处,搓着搓着,本就艳红的衣裳越发殷红,似被血泼过一般的狰狞吓人。两个婢子以为是眼花了,叫来另一个婢子,来看的婢子惊恐地叫出了声。洗着的两个婢子知道不是眼花,都吓得不会说话了,还有一个婢子闻声进去一瞧,呼吸紧窒。
浣洗的一个婢子很快反应过来,三小姐的衣裳被人设计了。她们是叶沉玉打发过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是的主意?她让三个婢子不要再出声,事情就被轻轻盖过了。
洗过了衣裳,转手让第三个婢子去熨烫,再过几个便是宫宴,如今入了冬,衣裳不熨烫是不会干的。
那个婢子接过了拧了水的衣裳,铺在桌上时,几缕尘灰从房梁上掉落,有些落在了婢子的脸上。她用手摸了一把脸,手上有些木屑白粉。抬头望了一眼房梁,木梁上有些被蛀噬的小洞,她轻轻叹息喻府房梁的蛀虫多。
手上的熨壶烫下。
浣衣房内又传出一阵惊叫,“走水啦,走水啦!”
那名熨衣的婢子惊恐万分,刚下手熨烫,衣裳便着了火,吓得她向后一躲,翻倒在地上,手里的熨壶翻倒,滚水溢出熨壶湿了衣裳。滚烫的水流在着火的衣裳上,火霎时窜地向上,火焰蔓延了整件衣裳。
婢子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来,在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泼在上头,火势不减反增。婢子吓得大叫一声,顾不得什么衣裳,冲出了浣衣房大叫走水。
浣衣房外头正伸着懒腰的婢子听见叫喊 ,心道一声不好, 反应快的那个婢子下意识想到了衣裳。听见了走水的人都进了浣衣房里寻水扑火。待那四个婢子再跟着众人回到浣衣房中,哪里还有什么火?桌上的红衣已然被烧灼得只剩下烂融融的破布条与焦黑的痕迹。
“哪来的火啊?”一个小厮没见着火,问着众人。几个婆子看了焦黑的布条,问是谁烫的衣裳,那个婢子弱弱的认了。婆子们认出了是竹湘院里的婢子,只是撇了眼衣裳,笑着将众人打发了。
“没什么事就不要乱喊,大家伙忙着呢。”
明儿是开年,谁都不想有点什么不吉利的事儿。看人不过是烧坏了件衣裳,不以为然,纷纷散了。喻府还缺件衣裳吗?
剩下四个婢子却是看傻了眼,好好的一件衣裳就这么烧的只剩下几根不易烧布条,还有桌子被火烧灼得有些焦黑的印子。那个熨衣的婢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刚刚火势如此迅猛,更是浇不灭,怎么回来时就连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这衣裳可是喻以湘的宫服!毁在了别人手上她们只会高兴,但这件宫服毁在了她们手里,而且她们是叶沉玉送来的丫头!要是被以为是叶姨娘指使她们干的,叶姨娘指不定怎么折磨她们!天地良心,这可不是叶姨娘指使她们干的!
此时竹湘院里,两个丫头一个姑娘喜滋滋地吃着汤圆丸子。她们院在府里位置很偏但是抵不住大!浣衣房的动静愣是没有听见,见到飞身回来的默言,两个丫头都起身,兴冲冲地去问:“默言,怎么样,怎么样?”
喻以湘看见默言眼睛里露出的一丝狡狭就知道有多好玩了。默言看着两个丫头好奇的样子,薄唇轻启,缓缓吐出的一句话,让青儿竹儿气的要去揍他。“想知道?自己去看。”
默言一个旋身坐了竹椅,一手托腮撑在竹桌上。他微微蹩眉,说粉末不好用。
“不好用?”喻以湘挑眉,“你也知道不好用,还不是拿去玩了?”
“那些粉末容易留痕迹,要不是遇水就没了痕迹,估计我也没有那么快回来。”
“遇水能溶?奈姐姐说过这么回事,这些好像叫二氧化碳粉末吧,回头我着封信跟她说一下弊端。”
默言耳朵动了动,“那几个来请罪了,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其他粉末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什么?宫服被烧了?”叶沉玉听着丹朱耳语,神色诧异,“熨着衣裳就烧坏了?”
丹朱点点头,补上一句:“都烧成灰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叶沉玉冷哼,“宫服没有多的了,她不是有个衣坊吗?让她自己想办法。”
丹朱应声退下。
“说话好听些。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也要好好问问罪。”
丹朱到竹湘院是,注意到四个婢子成排站着,她们惶恐不安,看到丹朱来了,胆小的婢子都脸色发白。
喻以湘坐在竹椅上,乘着树荫,很是悠闲地泡着茶。
“三小姐还真悠闲,想必是不担心宫服了?”丹朱心中不解,喻以湘的宫服没了还能像表面这样平静?心里想是一回事,没有表露出来。
喻以湘手上泡茶的动作不停,“叶姨娘不是还有几件宫服么?”
丹朱哂笑,喻以湘是没有看见她的神情。她听见喻以湘如此天真的话,心里不知道多么鄙夷。“宫服原本是有多的,但是已经被赏给婢子们裁剪了。”
喻以湘闻声变色,抬头看着丹朱,端的是茫然无措,委屈巴巴的模样。“丹朱姐姐,这下可如何是好。”一旁的青儿竹儿也紧张兮兮的样子。
“三小姐,不是奴婢不帮你,实在是没有多的料子赶做宫服了,而且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裁好一件的,宫服要求及其复杂。”丹朱有心无力地说着,话里却是暗示着喻以湘自己做宫服。接着她冷哼一声,“没想到这几个婢子如此驽钝,如此重要的宫服也能烧坏。三小姐怎么不罚她们?”
“她们都是姨娘送来的,想来是心灵手巧的,谁知做事竟是这般鲁莽。我也不懂得怎么办,还想看看姨娘有没有主意,哪里晓得连姨娘也没有办法了……”喻以湘愁容满面,给丹朱一种她是个没主意的,诸事只能靠姨娘的小姐。
丹朱心中嗤笑,这三小姐果然是个软的。她将四个婢子带走了,说让喻以湘放心,她们夫人会好好教训这几个婢子的。但只口不再提如何解决宫服一事。她走出院子前,只听得身后的喻以湘干着急,不知所措的声音。
果然是个没用的废物,连自己做衣裳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