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一声不吭地替你去守个荒山十年,等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黑瞎子不知哪根筋搭错,明知故问。
“管他是谁,先打一顿。”
答案自然是意料之中,黑瞎子无谓地笑起来,点一支烟夹在指尖。
“我认识哑巴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他抬手深深吸一口,吐一片烟幕出来。“用那些穷酸文人的话来讲就是‘除非到了临别的时候,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深浅。’没成想,什么情啊爱啊,能和这样一个人扯上联系。”星星点点烟火在他指端明明灭灭,像只萤火虫上下翻飞。
“凡所难求皆绝好。”于是他也摸出支烟来,是吴邪惯常抽的黄鹤楼。火机的黄铜壳子上浮着大慈悲的法相,翻转过来却是青面獠牙的厉鬼。佛魔一念,在此处倒是应景。
“你觉得他们能成?”黑瞎子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开口。
“郎情妾意,你情我愿,有什么成不了。”
那你呢,你怎么办?他到底没问出来,有些东西是不该去开口问的。
吴邪坐在混凝土制的毛坯走廊里,举目四望尽是青灰。没有窗,照明完全依仗走廊里挂上的老旧煤气灯。冷焰飘摇起烟火叫嚣着冲进狭长曲折的回廊,似乎驱散了一点黑暗。于是他也便从沙发上摆着的茶叶盒底部摸索出一包烟来,就着油灯点燃了。
烟雾攀援上他盘虬卧龙般的筋骨。许久未见阳光将前两年晒出的健康小麦色肌肤再次归于高挂在穹顶之上的惨白月色。狰狞的刻痕畏缩成苟且偷生的蛇虫。杂乱的胡茬泛起不健康的冷灰,扎眼得紧。
不过比起沙发上随意散乱的文献,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瞩目的存在。汪家费尽心思想得到的青铜门的内景,就这么赤裸裸铺陈在他眼前。
几年建筑系不算白念,他宵衣旰食准备的大礼不知会落到谁手上。既然这破门能够进进出出,那得到点内景也没什么稀奇。如果汪家知道墙上的这些纹样只是根据一个微信二维码编纂的虚假涂鸦,会是什么心情。鸿门宴排布妥当,安知谁是霸王。
有些东西,是要拿命来换的。
哪怕只是虚妄。
多荒诞,不该存于世间的事物被凡常俗物取代。天行无常。他不惮窥视天理改变命数。战争一旦打响,不死不休。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恶他也当担一半。
为了他,好像也不算什么要紧事。
被小花知道了或许会被嘲笑吧,为了一个回不来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可是因为是张起灵的缘故,再难熬的时光他也能甘之如饴。
真傻啊…倒不如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冤大头是别人甘愿去做的,与他何干?别人帮他抢回来个十年他偏偏要自己搭进去吗?都说过往皆空,这些光景得是梦便好。他啊他,真痴人邪?(ye)
细碎脚步声渐次接近,来人没避着他,这种时候会来的只能是瞎子。他站起来抖落半身尘土,径自拎起来那张绘满凌乱线条的图纸迎上去,踏进一片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