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难产

第十五章难产

沈国公府的景致，一点儿也不出奇，比起其他皇亲贵胄的院子，也只能说是清雅别致。沈国公素好清俭，皇帝也常常因此而格外嘉奖，清莹也不好改些什么。她也不喜欢什么金玉的，所以院子种了大片的栀子花，沈棠也由着她，若是春夏两季，栀子花的香气四溢，倒是脱俗风雅。但是冬天，大雪一掩，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最爱的便是雪里的红梅。这一点，她和长歌最是相同。

这日，沈棠上完朝，就急忙往家里头赶，大雪下了三天，瑞雪兆丰年，眼看便要过年了，一开始还以为是祥瑞之兆，到最后越下越大，竟有不少地方，冻死良民。地方官员因为层层刻扣朝堂拨下来的抚恤银子，落到百姓手里的更是微乎其微。百姓民不聊生，致使不少倭寇流民趁乱而起。承德帝大怒，因大皇子纪熠抱病，便派二皇子纪烨震压灾民。听说这件事引的沈贵妃颇为不喜

，皇上竟也没哄她。想到这，沈棠缓缓的垂下眼睫，眼睛半阖半睁，透露出的神色是一抹往日不见的精明，只能说朝堂的风向又变了。但这都非他所系，他的唯一所念，便是清莹。

“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年喜满脸笑意的忙跑进屋里，一进屋子，便见清莹坐在小炕上正歪着脑袋巴巴的往外望着，便轻笑出声，缩了缩手，忙跑到火炉跟前烤火，吹了一口哈气。“夫人，雪下的深极了，外头的风刮在脸上，活像小刀子似的。难为咱们世子爷还日日最先的赶回家来，定是惦记着夫人。”

清莹起初听到年喜说沈棠回来了，忙要下地，又听年喜的话茬子，丰腴的娇容流露出几分羞意，佯装懊恼道，“你这丫头，嘴越发刁钻了。赶明个便该为你寻个夫家，省的你日日挖苦我！”年喜摆了一个鬼脸，便跑了出去。清莹浅笑，任小丫头为她穿上鞋子，那丫头低头之间，清莹闻到一股子甜香，丫头为她穿完鞋便要起身，清莹觉得她面生，缓缓按住那丫头的肩膀，只觉触碰之间，柔弱无骨，素手食指勾起小丫头的脸，是一张鹅蛋脸，容貌也算标志，尤其是一双眸子生的极是美艳。清莹只觉一种莫名的眼熟，像是在哪见过，却硬是想不起来。

“奴婢肃喜！”似是察觉，小丫头脆生生的道。

沈棠恰好进屋，看到这一幕，心下微沉，面色却是未显，和声道，“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我回来了，都没发觉。”

清莹连忙回神，温声回应道，“没什么，只觉得这丫头面生却生的标志，便多瞧了几眼。”说话间，肃喜缓缓退了出去，却又似在沈棠身边顿了一下。沈棠置若罔闻，才慢慢退了出去。清莹看的真，心下微疑，犹是温声道，“快些用膳吧！一会子菜都凉了。”

吃饭间，沈国公是住在后院的，大雪难行，便独自在屋子里用膳了。吃饭间，沈棠照往常一样，不时为清莹添菜，肃喜静立站在沈棠身边，不言一语，不时为沈棠布菜，沈棠也没有斥责。反而全都入了口。

清莹亦没有说话，往日这对夫妻都是话茬不断的，如今如此清冷……她心下有几分微酸，早在未出阁之前，母亲就教过她为妻之道。可这几年，沈棠待她极好，从未提过纳妾二字。她也渐渐淡忘，一心为他诞下嫡子……冷不丁，她突的想起母亲的话。“清莹，你没有倾世

美貌和才智，你只是个平庸的女子。若再不能笼络丈夫，那这辈子只能像你娘一样，墙院深深，空守嫡妻之名。”无声的，她打了一个寒颤，缓缓放下银筷。用绢布擦了擦嘴角，正视沈棠，似是有话要说。

沈棠抬头看她，温声道“怎的吃的这样少，脸色也不好，可是哪有不适。”

清莹一听，心下一酸，犹豫良久，还是缓声道，“我无碍，只是世子……如今我怀着孕，无法侍候世子，若……”

“若什么……”沈棠问道，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若世子有心仪的女子，便同我说，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清莹是决定了似的轻声开口，眸子看向那立着的肃喜。

“你说的是心里话！”

“自然是！”

静的似乎只有雪落在地上的声音，虽是寒冬腊月，但她攥在手里的帕子，有些微湿。清莹缓缓移开冰眸，红梅都开了，心似乎像被针扎了一样似的，起初她以为自己可以，却发现这样痛。她从没有像这样期待，沈棠说不，甚至斥责她一顿。但是没有。

置地的只有一个字，“好！”说完沈棠直挺挺的起身，牵着身旁的肃喜健步迈出屋子。肃喜似乎有些惊喜，疾步跟了上去。

年喜远远看到两道背影走远了，温声斥道，“夫人，你这是何必呢？”她是最了解清莹的人，以前她爱上了一个戏子，她无法言说，但她知道，也明白，后来亲眼看着世子一点点救活清莹的心，两个人和睦恩爱。如今……却要把自己的夫君让给别人，还不能说个不字。她的苦，她晓得。

清莹缓缓展露一抹苦涩的笑靥，拉起年喜的素手，又看向窗外的红梅，凌寒独自开，惆怅道“我比起母亲是幸运的，因为有你懂我晓我，你虽是奴婢，但在我心里和长歌一样都是我最好的姐妹。母亲说的对，色衰而爱竭，在这庭院深深的地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但以后不同了，即便是没有……我也还有你和孩子”她的语气几乎带着哽咽。

年喜急忙上前，反握住清莹的手。“陪我看看红梅吧！红梅是一种有傲骨的花。”依稀从记忆深处传来的声音。

“我喜欢红梅，红梅是有傲骨的花。”

“那我也欢喜，有傲骨的花”

清莹缓缓站在梅林里，突的忆起这段几乎令她淡忘的往事，眉心散落一抹无声的怅然。那个人，还好吧。今夕何夕，她已再不是那无知少女，他呢？如今也该有儿有女了吧。他呢？他也会纳妾吗？

一瞬间，突的清莹只觉得小腹滞痛，天地悠悠，从身下流出来的血，溅在白雪里，煞是好看，漫天都是飞舞的红梅和白雪。耳边传来的是，年喜的声音，还有……还有是他吗？

沈棠本来就是气她的浑不在意，漠不关心，那日，肃喜和他说，清莹曾说过，自己曾心有所属，却不是自己。他是绝不相信的，就算是那么他也相信，如今他们心中只有彼此。直到今日，她的漠不关心，刺痛了他那根敏感的弦。她不是想要这样吗？他成全她。

肃喜跪在他的脚下，为他小心翼翼的褪下鞋子。他用食指勾起这个娇小女子的容颜，眸子里闪过一丝黝黑。直到听到门外，年喜凄厉的喊叫声，他方如梦初醒，立刻起身，几乎是踉跄跑出屋外，肃喜还试图抓住他的脚，满眼泪花道，“定是夫人吓唬世子！不让奴婢和世子欢好。”他一回头，只觉得刚才还觉得无比美艳的女人恶心恶毒，被他一脚踢开。

一开门，她倒在红梅里，入目的是皑皑的白雪和树树的红梅，和她身下的一片殷红。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清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