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古狸碑
正在这时,月色混合着林间吞吐不定的夜雾,使得残碑前的一小片空地笼罩在一层朦胧怪异地光晕之下,突然见到碑后闪出一对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随后逐渐露出一张毛绒绒的脸孔,一看之下还以为是狐狸,体态比那老猫略大些。它的形状则象是猫鼬,头大阔口,毛色发黄,定睛一看,那对狡桀奸滑双眼地主人,竟是一只小小的狸子。
那狸子神态古怪,走到老猫跟前看了看它。老猫的叫声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再象先前那般惊恐绝望。而是逐渐转为一种极不协调的低哼,这种猫叫声听得陈玉楼和敏敏心慌意乱,胸臆间憋闷压抑难耐,恨不得也跳出去大吼三声,只好用牙齿轻咬舌尖,竭力控制内心不安的情绪。使自己那嘣嘣乱跳的心脏平稳了下来。
另外看那花猫神态麻木,就象是被阴魂附体一般,完全失去了生气,刚才那一番令人毛骨悚然地哀嚎,也绝非做伪。定是这片老林子里的狸子把它吓住了,那狸子一定有什么妖法邪术,想到这陈玉楼地手心也开始冒汗了,但他料想凭自己的本事想要带着敏敏脱身也是不难,暗地里盘算:“眼下远远逃开恐怕反而惊动了林中的精怪,那倒弄巧成拙了,不如沉住气看看明白,看那狸子究竟是如何做妖,若能顺手除去,回去也好在罗老歪面前吹嘘一番,有了此番古怪离奇的遭遇,日后须教他们刮目相看。”
朦胧的月影中,陈玉楼搂着敏敏隐在草丛之后,处在下风头,所以坟地里钻出来的那只狸子,也绝难察觉到他们俩的存在。。。两人均凝神秉气,继续偷偷盯着那花猫异常的举动,只见那猫倒地不起,瞪着两只绝望无神的猫眼望着天空圆月,一下下地抽搐着猫爪猫尾,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时就见那狸子围着倒地抽搐的老猫转起了圈子,陈玉楼心里明白,这就要见真章儿了,身边的敏敏见到这诡异的场景,早已吓得缩自己怀里,瑟瑟发抖。陈玉楼便一边紧紧地搂着敏敏,用手轻拍着她安抚,一边也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仔细地注视着林中动静,同时悄悄将身体重心下移,膝盖微微弯曲,打算万一见势头不对,就可以随时带着敏敏抽身逃走。
只见那狸子象是在月下闲庭信步,全身黄色的绒毛,夹杂着斑斓的花纹。显得非常罕见,陈玉楼从来没见过长这种皮毛地狸子,心下有些嘀咕:“常听人说狸子喜欢在坟里扒洞躲藏。它最能蛊惑人心,这狸子莫非真就是从坟里钻出来的?难道那老猫便是着了它的道,受到了狸子的控制?湘西山区称狸子为黄妖,这回怕是遇上黄妖了。。。”
陈玉楼看得心中疑窦丛生。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那狸子已慢慢走到花猫旁边,用前爪轻轻捋着它仰起的肚腹,发出嘿嘿嘿一阵夜枭般的笑声,那花皮老猫已经完全失去神智,任那狸子摆弄也毫无反应,但身体微微颤抖,好象心里明白死期将至。但全身肌肉已经僵硬失控,在那双早已失神地猫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悲哀凄苦,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无助。狸子不时用爪子戳戳老猫身上的柔软处,欣赏着它哀苦求饶的情状,颇为自得其乐。待它耍弄够了老猫,又探出一只前爪,在老猫薄薄地肚皮上反复摩挲,没用多久,那只可怜的老猫就被活生生的开了膛。老猫腹中盘绕的肚肠象是一盘摆在桌上的美餐,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狸子面前,只见狸子把血淋淋的猫肠一股节一股节抽出来,这时候老猫还没断气,四个脚爪和猫尾巴由于痛不可忍,依然在抽搐不止。狸子毫不怜悯,抽取完猫肠,咬开猫颈饮血,直到此刻,那老猫才圆睁着二目咽掉了最后一口.活气。
这时,月亮已经从云层中钻出,借着月光,饶是敏敏知晓剧情,看到此处,也只觉一阵恶心,胸闷欲呕,只得把头埋到陈玉楼怀中,不敢再看。。。
陈玉楼窥到狸子精对着老猫开膛破肚,也差点吐了出来,但见敏敏如此害怕,只得强吞回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始终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狸子精忽地猛回过头看过来,他心中一惊,赶忙隐藏起来,暗暗思考对策。。。
那花猫体形不小,狸子没吃上多少便已饱了,对开膛破腹的死猫再不多看一眼,转身拖拽着掏出来的猫肚肠便向林中古碑后面走去,陈玉楼估计它是吃饱喝足回窝了,心想此地实非善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捡回那女尸的耳朵,回去在罗老歪等人面前也好有个凭证,免得空自夸口。这样也能让耗子二姑有个囫囵尸首下葬,她今生活得艰难,若有来世,也不至于做个缺少五官的破相之人,此番周全了她一个全尸,还不至坠了卸岭群盗的名头,否则被只花皮老猫在眼前逃掉,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想到此处,他便想趁着它钻入墓碑后的机会,去捡那耗子二姑的耳朵,刚刚被狸子吃猫那一幕血腥的场面搅得反胃,他不知那狸子的厉害之处,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想捡起掉落在地上地死人耳朵就跑返回去。
他身子刚刚一动,手却是被一双柔滑细腻的柔荑拉住了。。。
只见怀中的敏敏微微仰着雪白的小脸,一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他,双目晶莹,如同月射寒江,少女在他耳边,压低声线,仿佛呢喃一般吐气如兰,“陈大哥,你不要去。。。”
见陈玉楼不答,她仿佛有些急,更近地凑在他耳边,那红润动人的樱唇,似乎就要挨上了他的耳朵,“这片林子有古怪!要是你去了,有个什么意外。。。那我该怎么办?不如让我去。。。”说罢把早就紧紧攥在手里,已经染上了她体温的小神锋塞进陈玉楼的大手之中。。。
陈玉楼只觉耳朵一阵发热,当下心跳不已。。。下意识地接过那染着少女体温的小神锋,此刻抽出刀刃一看,只见刀光吞吐闪烁,就知这片林子的确不太干净,若不是有鬼魅作祟,便是藏有妖邪之物。
可是身为男子,又是卸岭盗魁,怎肯让敏敏这样一个娇娇少女涉险?陈玉楼深深地看着敏敏,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敏敏更急了,“陈大哥,要是你去了真的有什么的话,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到时候两个人免不了都要折在这儿。。。如果我去,横竖也没多远,你瞧着我,有什么古怪的话,你马上就可以出手救我,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嘟着小嘴儿哀求地看着他,一边还轻轻地扯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晃撒娇,“好不好嘛。。。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陈玉楼难得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自然活泼之态,只觉她说不出的娇憨可爱,感到她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见陈玉楼终于轻轻点头同意,敏敏便对着他甜甜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草丛。。。
心中却暗自思忖,“这里我和陈总把头已经多耽搁了一些时间,料想那搬山道人三人组也快到了,那狸子的唾液尿液有毒,我便屏住呼吸就是,想来就不会着了道儿了。。。”
陈玉楼手中紧紧握住那寒光浸润,刀气森森的小神锋,屏气凝神地目送着敏敏走出草丛中去,随时随地准备出手。。。
敏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出草丛,只见这林中处处透着妖氛诡气,纵然有山风掠过,那草丛间生出的雾气也始终不散,而且只停留在距地面两三尺地高度,随着敏敏接近地上的死人耳朵,也离着那块断碑越来越近,视界逐渐推移过去,但那碑后仍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敏敏提住一口气,摸到老猫尸体旁边,看着地上那只死人耳朵,好看的眉头不禁皱了皱,在旁边地上随意捡了一片大些的树叶,包起耗子二姑那只耳朵,才将它从草地上捡起,不由得有些暗中得意,这不是很容易么?她不想惊动断碑后的狸子,取了耳朵便想要悄悄地离开,但不等转身,就觉得大脑一阵眩晕。。。浑身开始渐渐发麻,仿佛从内而外的开始打哆唆,敏敏在原地站着坚持了一阵,只觉身体已经不听指挥,好像马上就要两腿一软倒在地上,片刻之后,自己的心神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敏敏极力地支撑着不肯倒下,可越是用力,便越是觉得身体渐渐不听使唤。。。
作者有话说:应书粉们的要求,我会在每集过后把小说原文放在正文下进行对比,原著中的陈总把头远远不如剧中那般可爱,心狠手辣又老奸巨猾,却不失为一个又雄心壮志的乱世枭雄,亲们感兴趣也可以对比下剧版和书版把头哥的不同。
陈瞎子被那乱坟中的白老太太看了一眼,顿觉神魂飞荡,毛发森竖,全身生起一片寒栗子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心中虽然明白,但手足皆已不听使唤,周身上下除了眼晴和喉咙之外,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瞎子暗道:“不妙,听说五代年间多有那些奇踪异迹的剑仙,各自怀有异术,千里万里之间倏忽来去,也有那骑黑驴白驴的,可日行千里,平时也不见那驴踪影,需要骑乘的时候剪纸为驴,吹一口气,就是驴了。这白老太太骑着的白毛驴雪白无暇,没有一根杂毛,看来不象是人间的凡品,八成就是其辈中人,接下来就要飞剑取我陈某人的项上首级了。”
可一转念,却又觉得蹊跷,想那古时剑侠都是何等超凡脱俗的风姿?而这白老太太啃吃死猫肚肠,满脸奸邪之相,非妖即鬼,哪里会是什么剑客。
就这么瞬息之间,陈瞎子已觉行僵就木,他也是通晓方术之人,猛然醒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圆光”之术,中国人称“摄魂迷幻之法”为“圆光”,西洋人则称“催眠术”,实为一理,料来那瘸腿老猫也是着了这道,才任由狸子洗肠屠宰,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此刻那白老太太已经驱驴来到了陈瞎子身边,她身边那只小狸子也人立起来,盯着陈瞎子嘿嘿一阵冷笑,嘶哑生硬的笑声令人颤栗欲死。陈瞎子终于明白了刚刚那只掰猫的感受,现在他只能在喉咙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嗬……噢……嗬”,那是由于他身体过度紧绷,使声带颤抖振动空气的响声。
陈瞎子知道成了精的狸子善迷人心,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心里还算明白,知道眼下先是身体不听指挥,不消片刻之后,自己的心神也会逐渐变得模糊,便如同三足掰猫般自行洗肠,然后束手就擒,任凭那狸子和白老太太活活分食,想到那种惨状,真是万念俱灰。
心如死灰之下,也打算就此闭目等死,可发现身体僵硬,就连眼皮都合不上,心中骂遍了那狸子和干瘦老媪的十八代祖宗,今日遭此横死,恐怕连尸骨都剩不下了,唯有死后变为厉鬼再来报仇雪恨,若不报此仇,自己都没脸去见家族中的列祖列宗。
困兽犹斗,陈瞎子自然也不甘心被那狸子掏了肠子,可他越是用力身体越是不听使唤,而且由于用劲过猛,还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反作用力,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咽喉部位,使得口中怪声连连。他突然想起个死中求活的法子,中了这邪术,就如同“鬼压床”的情形一般不二,只要能咬破自己的舌尖,使得全身一振,说不定就能够从那白老太太的控制中解脱出去。
可牙关也已僵了,陈瞎子渐渐感到麻痹之意由下而上,双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心想:“罢了,罢了,想我大业未成,就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古墓林中了……”
眼看陈瞎子神智一失,就会被狸子引去水边洗肠,可无巧不成书,也该陈瞎子命不该绝,古墓林中忽然一陈拨草折枝的响声,只听地边有人朗声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正气歌》中每字每句,都充满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专能震慑奸邪,陈瞎子一听之下,立刻感到身上一松,知觉竟自恢复了几分,心下也清醒了,随即明白是有高人相助,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但不知是哪路英雄这般侠义?想开口去问,但身体麻痹过久,还是说不出话来。
骑着白驴的老媪也受到震慑,脸上一阵变色,贼眉鼠眼地环顾左右,她身边的那只小狸子,更是受惊不小,战战兢兢地藏在驴下,探头探脑地不住张望。
这时就见荒草一分,走出两男一女三个年轻苗人,看身上装饰都是是冰家苗打扮,各背了一个大竹篓,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那苗女持了柄花伞走在最前面,冰家苗的女子出门都有带伞的风俗,另外还要在腰上系花带,都是用来防蛇以及驱山鬼之用。陈瞎子看得分明,这时嘴里已能出声了,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赶紧叫道:“兀那仙姑,我穿着撒家衣服,却也是猛家汉子,快来援手救我一命,定有重谢。”
陈瞎子心里算盘打得挺好,见那边来的都是苗人,就赶紧报上家门,称自己是猛家,猛就是苗,都是苗人和苗人的,她焉能见死不救?
谁知那三个苗人却并不理睬陈瞎子,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骑白驴的妖妇围在当中,对着她撑开花伞,原来伞上都嵌了许多专破圆光术的镜子。陈瞎子只觉得月下黑雾一闪,心中更加清醒了些,再看时,残碑前哪有什么白老太太。
只有条全身灰白秃斑的老狸子,骑着好大一只白兔,那老狸子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的毛都快掉秃了,只剩下遍体灰白干瘦的老皮,但是两只眼睛极亮贼溜溜的正盯着那三个苗人看,另有一只黄毛花斑的小狸子,在三柄镜伞合围之下,都被逼得惊惶失措,只能在原地乱转,先前那种嚣张已极的神态,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陈瞎子这才知道老狸子的圆光妖术,是被那三个苗人破了,障眼法一消,现出了原形,觉得身子已能动了,便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想要手刃了那狸子以雪心头之恨。
老狸子见来人不善,也知道大事不好,一催跨下的兔子,那只大兔子带着老狸先冲向冰家苗女子,不等接触,忽然一个转折,早已蹿回了残碑,又从断碑上高高跳起,想要声东击西,趁三个苗人措手不及,从其中一个苗人的头顶上跃过逃走。
有个形容词叫“动如脱兔”,逃跑中的兔子速度是非常之快,趋退之间犹如闪电,看得陈瞎子眼前一花,叫道:“不好,休让这厮走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