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年四月初四,新君登基,改国号为清垄,封卿家三小姐卿染为后,柳家四小姐柳絮为琉妃,已逝去的新君生母贤妃为太皇太后,后,大赦天下。自此,清垄势起,渐成第一大国。
——序言
卿染已经不记得一年前的君烨了。她这熙昌宫,早已不再是君王的常临之地了。
侍女茶聆站在一旁,看着无声息叹的君后,眼中满是怜惜。
她低头,缓缓道:“娘娘,去歇息吧,君上不会来的。”
今夜十五,按照惯例,君上应在君后宫中歇息,可卿染已等了两个时辰,仍是不见君上的身影。
茶聆的声音忽的惊醒了她,卿染回头,瞥见暗黄灯盏下茶聆的身影,眼中闪过悲然:“嗯,让侍女们都下去歇息吧,幸苦她们了。”
茶聆应了一声后,福了福身便下去了,余下卿染看着月色出神。
夜色渐深中,一道身影缓缓走近,看见卿染眉间疲倦,他淡然出声:“怎么还不去睡?”
卿染闻声转眸,一瞬间竟惊呼出声。
声音一出,卿染忙捂住嘴,将愈大的呼声压下后,闷闷的说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他毫无情绪的眉眼间尽是风华,说出的话却是带着点点关切:“还在等他?”
卿染一顿,眼中原先的欣然瞬间变为自嘲,她微微撑开笑容,装作欣喜的回道:“怎么会,他都多久没来过了,我怎么会等他呢。”
“染染。”他唤她,袖中的手轻轻并拢,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低沉起来:“在我面前,不必装,我永远不会笑话你,也不会像他一样说放下就放下。”
“师兄。”卿染敛起笑,水灵的眼中溢出水光,她就那么看着他,满是哀愁:“我是君烨的妻。”
他望着她带着水雾的眼,沉默许久后,默然一笑:“对,你是君烨的妻。”
言尽,他转身,踏着月色的黯然,悄然离去。
身后的卿染,泪水渐渐落下,顺着脸颊上的微微弧度,无声的划出了泪痕。
她所求的,不过只有那一人。
天曜年九月初七,琉妃有孕,君上大喜,册封其为圣羽琉贵妃,仅位居六宫君后之下。
圣旨颁入熙昌宫,茶聆将此事说与卿染听时,正巧赶上旱年第一场雨。
卿染就坐在宫门口,看着滴滴答答的漫雨出神。
“娘娘。” 茶聆出声,见卿染回头,有些于心不忍。
但顿了片刻后,她还是如实说道:“娘娘,君上私信,若此胎为男,请您……自请下位。”
她笑,眼中慢溢的润色如浸烟霞,熠熠生辉:“如若,这是他希望的话,好。”
茶聆微愣,但毕竟是宫里头老嬷嬷调教出来的,仍是乖巧的应道:“奴婢这就去回话。”
雨还没停,渐渐模糊的景象中,卿染嘴边的弧度还是那般深,深得让人琢磨不透。
细雨滴在花伞上的声音淅淅沥沥,卿染抬头,瞧见是他,一抹淡色跃入眉间:“师兄。”
“卿染。”他将伞扔在一旁,细雨连绵,衣裳上落下点点白晕:“你这又是何苦?”
“师兄。”卿染缓缓站起,毫无犹豫的走进雨中,伸手将伞拾起,她的身影被掩在雨下,那么不真切。
“师父曾说过,一个侠客,最不能丢的,不是手中的武器,而是那颗无欲无求的心。”
“师兄。”她又唤他:“我已经丢了那颗心,你不能。”
看着她手中的花伞,他冷漠的眉眼化开,他指着那把伞,道:“染染,可你忘了,任何一种东西,到了我手中,都是武器。”
他是谁啊?
他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第一空客铭尘。
何为空客?
赤手空拳,一招制命,便名空客。
卿染又何曾不知。
她的师兄,是她师父这辈子最为骄傲的徒弟,是连她的夫君,当今君上君烨都要退让七分的武林传说,可这样一个人,一颗真心,竟毫无保留的全给了她。
可是……此情只待追忆,无能伴随其身。
天宿年八月初三,琉贵妃诞下一女,卿染的君后之位终归没能送出去。
八月初六是琉贵妃的生辰,君上下令大办。
九九八十一桌金宴,毫不节省。
卿染一身华服至宴场时,对上君烨毫无喜怒的眼神,她微微笑开:“臣妾拜见君上。”
“平身。”他应道,眼神瞥见款款而来的柳絮时,眼中忽的有了微光。
卿染就站在他们身旁,看着君烨扶起柳絮,视若无人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只是笑。
多年光阴,于她而言是回忆,于他而言,也许只是悔意罢了。
君烨登上主位,迫不得已才放开了柳絮的手,看向她时,眼里尽是不满。
卿染走过去,悄然落座,余光看见席位上的铭尘时,忽的一愣。
但她自然不会说,在外人眼里,第一大国的国母怎能和江湖之人扯上关系?
为了君烨的名声,这么多年,她掩下她引以为傲的武功,开始学舞蹈,学女红。
为了君烨,她将能做的已经做尽,唯独没做的,便是放弃这君后之位。
可这已是她与他之间最后的牵扯了。
要她放弃,她做不到。
可如今,柳絮已有一位公主,而她却是毫无所出,她与柳絮之间,决定胜败的所有条件,唯君烨的那一腔爱意罢了。
她若是输,便要输得彻底,输得让他们无颜再来面对她。
这便是卿染,绝尘贤人唯一的女徒弟。
她所爱,便爱得彻底,她若恨,便也要恨得彻底。
她只此一念。
[未完]
……纤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