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乌泱泱的黑云薄厚不一,宛若一片未匀的墨池,支离破碎。
北冥观矗立在高山之巅,已有百余年,风吹日晒带不走它的色彩,看似摇摇欲坠,却无可撼动。
这座冷清的道观,今日倒是有个毅力十足的姑娘,爬了五个时辰,筋疲力尽来求道。
可是――
“噔!噔噔!噔噔噔……噔!”
“小姐!”妲己坐在地上,颓然倚墙,颇有些抓狂,“你已经坐在这门框旁敲了整整一柱香的木鱼了!”
“那庄子什么时候出来呀……”王昭君被那一声呼唤叫醒,说是敲了许久,心思早不知去哪里了,望了望身侧紧闭的木门,委委屈屈。
今日她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李白之事,即便再不解男女之事,她也察觉自己对李白与众不同的心意,他的一举一动,一笑一怒,甚至一片衣角,都紧紧牵着她的眼神。
以往听来的话本故事,也羡鸳鸯与仙侣的缠绵,真至此时,她却不知是否由其发展,亦或是否……是段良缘。
这时,门口扫地的小道士走进观内,站定在王昭君面前,“女施主,吾师庄子昨日便已离开此地,你请回吧。”
“什么?”王昭君腾地一下站起来,连手上的木鱼都没拿稳,“那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
他但笑不语,递予她一支半开未开的紫藤,复又拖着扫把离去。
妲己咬了咬唇,垂下眼睑,“小姐,既然人不在,那便走吧。”
王昭君见已无事可做,只得踏上归程。
此山上坡之路荒芜凄清,曲折蜿蜒,下坡之路生机勃勃,只走两三步,便像走过几里了般,荼靡之花开了满怀,蓝蝶纷飞,却不见其他生灵再现。
来访北冥观之人皆知晓,若是无缘,必然见不到蓝蝶,若见蓝蝶,便是入了庄子的梦境,其间景物,乃是给予困惑的回答。
“施主!”身后传来方才小道士着急的呼喊,他拖着扫把匆匆跑出,微微喘着气,“我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极少回答旁人之惑,可今日,他分明对你存了偏心!”
王昭君缓缓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弯眼,笑,连她也像是融入幻境了般,飘渺虚无,月儿澄澈透亮的冰蓝色眼眸中,是蓝蝶的影子。
处于山涧,遗世独立。
“你可知,师父要告诉你什么?”
妲己扯了扯王昭君的衣袖,想带她离开,冰凉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当看到那支紫藤,她便明白了一切。
和那天一样……
和那天一样!
不同的时空,却是相同的结局。
唯一有异之处,是这返程路上漫山遍野的荼靡。
“荼靡所开路,始末无归程,是死路!是死路啊!”他急急地喊着,生怕还未说完,她已远去,“施主此去一别,便是永远。”
“再也回不来了……”
当初如果早些通悟第一支紫藤的含义,或许事有转机,而如今,败局已定。
小道士望着眼前逐渐消失的虚景,巍巍叹了声气,只能慨叹天地无情。
转眼,到了山麓,声音早已听不大真切,妲己踉跄一步差点跌倒,王昭君扶住她,嗔怪道:“这么着急做什么,那道士又不会不放我们走,说了什么都不大知道。”
“无妨,早说小姐了,这些东西莫听莫信,世间哪有什么是定数,听不到了,反而是好事。”妲己擦了擦额上的细密,乖巧地笑了笑,“走,小姐,我们回家。”
道观里,蓝衣之人从梦中渐醒,望着手中恍然怒放的紫藤,喃喃自语:
“原来已经是……暮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