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毓想学戏是肯定的,只怕是父亲不肯,母亲也不愿意。疏毓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里却像猫抓着似的。晚饭的时候,疏毓想着心事,母亲唤她也未听见。母亲问她在想什么,疏毓忽然抬头,“母亲,我想学戏”。母亲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父亲好言相劝“疏毓乖,唱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每日去听父亲不拦着便罢了”疏毓听了心知此事之难,加上父亲近日里过分忙碌,疏毓不愿给他添忧,不再作声。晚上躺在床上,透着窗望着天边的只有一半的月亮和院里的木樨,疏毓揪着被子,闭上眼睛全是白天戏园里的所见,总有一天要去学戏的,每日都这样想着便入睡了。
父亲到了年底总是很忙,过了年就好些,来年的春天,疏毓第一次被父亲牵着去了戏园,父亲没有松口,只是说愿意让她去听戏,见到郑伯伯的时候,郑伯伯提起“疏毓爱听,何不让她来学,还没见过哪家女儿这么爱戏。”父亲摇摇头“学戏太苦了,让她离了家我怎么放心。”疏毓低着头,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了,心里尽是失落。父亲同郑伯伯叙旧,便把她带到了后台,交代后台好生照顾。
后台有一女角儿,温柔贤淑,举手投足和母亲总有几分相似,她见疏毓过来,蹲下问她“你是叫柳疏毓吗”疏毓懵懂着点点头。女角儿见她乖巧给她拿了一块梅花糕,陪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没多久见到二爷到后台休息,路过疏毓时二爷皱了眉头,这是第二次见他皱眉了,疏毓看着他,旁边的女角儿正巧快要上台了,她说“寒栖,这是疏毓,柳大人的小女,一会儿我要上台,你替我照顾着她吧”他点点头“好”,声音很好听,和台上的戏腔不同,是很温柔的声音。女角儿上台前摸摸疏毓的头,细细的看了她,“和他一块儿玩吧,我马上就下来”疏毓点点头,捏紧了手里的木樨枝,眼前的角儿卸了装,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恍若星辰。后台寂静了很久,只有台前的戏腔,疏毓走上去和他说话。“我叫柳疏毓。”“嗯”“我十四岁了”“嗯”“我能学戏吗”角儿转头看着她,四目相对,是清冷的调子却也听得出几分温柔,他说“戏不好学,不是玩儿的,很苦”。疏毓听了不乐意,瘪瘪嘴“我知道,我没有要闹着玩儿,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二爷见她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递给她一块糖,小姑娘应该都喜欢糖吧,每次出门师妹都要他多带几块。疏毓接过来拆开放进了嘴里,突然凑近了他,可能吃了糖,很甜的说“你的眼睛真好看”,二爷心悸。
女角儿下台来,依旧是坐在她身边,“寒栖”你去休息吧,今天也挺累的”那人告了退便离开了,女角儿再给了疏毓一块梅花糕,说了几句不打紧的话,过不久父亲便来叫她回去了,父亲和那女角儿点头示意,便带着疏毓走了,疏毓咬了一口梅花糕问父亲“父亲和那女角儿相识吗”父亲顿了一下“算是吧”。疏毓又问“那父亲还是不愿意我去学戏吗”父亲叹了口气,“不许,戏子难登大雅之堂,疏毓读诗学画便好了。”
开过了三季木樨,疏毓已经十五了,仍是读诗学画,学些女孩子家该学的,再就是有了戏瘾,有时候还会学着唱上两句,母亲每每听了便要叹息,疏毓问起,只说是可惜。
一日疏毓陪父亲做客回来,听了堂会闹着要学戏,本以为是她一时之念,却没想到她从早到晚都把自己关在房中,粒米未进,执拗的很。柳夫人心疼,差人送饭却被拦在门外,柳夫人心里不忍,却倘不肯松口,若是疏毓去学了戏,怕日后日子清苦,也难找好人家。屋子里只有小梅陪着,小梅好言相劝:“小姐,听府里的老人说,夫人先前也是唱戏的,后来差点因为唱戏和老爷分开...”疏毓问她为什么,小梅摇头,不曾听说,只说是因为唱戏...小姐,你别去了”“你再劝就把你也轰出去”小梅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在一旁看着小姐温书。又过了半日,柳夫人再看不下去了,便去劝柳大人“要不,就让她去吧。要是觉得苦再回来便是了”柳大人叹了口气“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再接她回来不是坏了规矩,也不好和人家交代,当那是自己家了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柳夫人近乎带着哭腔:“那你要她活活饿死吗!”柳大人长叹了口气,想了很久。柳夫人走到柳大人跟前:“且随她去吧,缦秋师姐在园子里,让疏毓拜师门下也好照应,孩子大了,总有自己想做的事,总不能一直把她圈在府里”见柳大人不再言语,又说“柳家小姐本就是该联姻的,这会儿去学了戏也好,自由些,我听她学唱,嗓子也亮,不唱可惜”又是一声叹息...她那么爱戏,若是日后真看上了那家的角儿,柳家小姐的身份也得不了爱情,像是当年你我...”柳大人想起了当年之事,便起身,“知道了,叫她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