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白魂

要登上壁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途径陡峭不说，还幽深，而幽深的森林就意味着蛮兽出没，在鬼山上尤为如此。石鼎几人作为猎人，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即使是对此段路程颇有成见的隋洺，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众人一路无话，终于在一个时辰后上了壁顶，壁顶所在是一片断崖，站在断崖边往下望，奔腾翻白的鬼山河就像是一条匍匐前进的大蛇，令人望而却步。断崖之上是更高的断崖，更高的断崖上绿林茂茂，因此在壁顶上根本看不到天空，周围是灰暗的。

　　四下寂静，古木参天。

　　董绍华来回寻视，石鼎几人在一旁静静等待。隋洺最先耐不住性子，说：“你到底在找什么？”“我不知道。”董绍华答，他说的是实话。“哼！”隋洺一声冷哼，转身走远。石鼎上前问道：“可有疑惑？”

　　“有。”董绍华突然在断崖边站定，气势有些不太对劲，他目光深邃，注视着下方鬼山河，“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变色。李乐石当先冲过去，急冲冲道：“哥呀！别想不开！”董绍华回头道：“李乐石，这里处处给我一种无比熟悉的似曾相识感，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梦？”李乐石道：“若是梦！那你我衣服上的血迹怎么解释？别忘了蟒蛇是你砸死的！”

　　董绍华冷不伶仃道：“我怀疑你也是我的幻觉。”

　　李乐石愕然。

　　接着他冷静下来，缓缓道：“那你跳吧，摔死了，我紧随其后。”

　　这下轮到石鼎几人愕然了。

　　檬花愤愤然道：“让我们涉险陪你们登鬼山！就是为了看你们这样胡闹？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知不知道鬼山上的蛮兽有多可怕！”

　　“檬花！”石鼎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因为老村长嘱咐过，一切按董绍华的意思来。他虽然不明其意，但德高望重的老村长是不会出差错的。檬花怄气地转身离开。峒泱空呈胖子三人面面相觑。隋洺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前去安慰檬花。

　　董绍华离开了崖边，坐在一块巨石下面，仰头凝望天空。他的心很乱，也很复杂。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两个世界的时间是相同的，那秦山河怎么办？他伤得那么重，还有机会活下来吗？苏寒笙又有没有找到救下他的方法……

　　如此种种，让董绍华归心似箭，无比急切。同时他又很自相矛盾地向老村长学医，因为他不想错过任何可以拯救秦山河的机会。

　　“嚯嚯嚯！”

　　“嚯嚯嚯！”

　　突然，周围响起了无数声杂乱无章的吼叫，以石鼎为首的几个猎人立即绷紧了神经，握紧长矛围成了一个圈，檬花和隋洺也跑了回来，将董绍华和李乐石护在了中心。石鼎瞧清楚了森林里的来物，那是一只只有着红眼睛的走地蝙蝠。

　　“是走地蝙蝠！都小心点！”石鼎喊道。四个年轻猎人闻言，脸色都不好看。因为走地蝙蝠很难对付，它们通常成群结队，少则百来只，多则成千上万，每一只都有人膝盖那么高，长有尖牙利爪，善吸血，翅膀虽然飞不了，但边沿有无数细小尖刺，能分泌剧毒。

　　第一批走地蝙蝠从森林里冲了出来，大约有二十来只，它们像走兽一样伏地奔跑，左右张开的翅膀滴落着绿色的毒液。石鼎手中的铁矛左右开弓，身手敏捷，走地蝙蝠来一只死一只。像他这般游刃有余的还有峒泱和空呈，这两人不愧是当代年轻猎人中的当首人物。隋洺和胖子也身手不凡，除此之外，身为女流的檬花竟也武力可期，至少自保是没问题的。

　　至于董绍华和李乐石嘛，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过分。不过董绍华终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拿起骨矛也加入了刺杀走地蝙蝠的行列当中。只是当他的矛尖与那走地蝙蝠相碰时，才发现这些走地蝙蝠的力气大得不像话，与其说是蝙蝠，倒不如说是狼犬。

　　他的手掌立刻被震破皮。骨矛倒是没断，连接骨矛的木柄也没断，很显然，这两样东西的材质都不是普通的材质。如此一来，董绍华也就理解了石鼎手中的那根铁矛的珍贵程度了。

　　不消片刻，第一批走地蝙蝠还未死光，数量更多的第二批就开始进攻了。几个年轻猎人逐渐疲于应对，石鼎也无法顾及所有人。眼见情况急转直下之时，森林里的走地蝙蝠大部队却忽然传出一阵阵惨叫，伴随着一缕缕若隐若现的白光，越来越多的走地蝙蝠尸体从森林里被扔出来。

　　那些白光的数量比起走地蝙蝠只多不少，它们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灵魂，每一只躲在森林黑暗处里的走地蝙蝠都被它们一一杀死。最后，这些白魂停在充满血腥味的森林黑暗处中，与石鼎几人遥遥相望，它们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减。

　　石鼎的神色比遇到走地蝙蝠时还紧张，四个年轻猎人也是如此。胖子更是浑身颤抖，连骨矛都拿不稳。董绍华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但周围突然骤降的温度以及石鼎几人的反应，让他知道来物并不简单。

　　那些白魂终究没有冲出森林黑暗处，它们慢慢消失在森林里。直到刺骨的低温现象消失，石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而胖子直接瘫坐在地上，目光依旧惊惶不定。

　　“那些是什么？”董绍华问。

　　还未等石鼎开口，声音颤抖的隋洺就抢先道：“那是白魂，鬼山的守护者，它们杀不死，还会主动攻击一切进入鬼山的人和物。如果我们这个地方足够暗，那今天我们谁也走不了。”说完最后一句时，他直直注视着董绍华，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董绍华没有搭话。但与走地蝙蝠战斗时，众人受的皮外伤，他都看在眼里和记在了心里。董绍华最后看了一眼断崖下方，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转头对石鼎说：“我们回去吧，这里什么也没有。”

　　石鼎沉吟了一下，而后点头，接着对峒泱几个年轻猎人说：“每人带两只走地蝙蝠回去，猎人进山，绝不空手而归！”

　　众人原路返回。回到村子时，已是黄昏时分，有些反常的是，他们没有看见袅袅升起的炊烟，而是发现村子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村口，气氛凝重，有妇孺哭声。

　　石鼎几人快步跑来，然后看见了老村长的身影，以及躺在地上的一个鲜血淋漓的老猎人，一旁的老猎人的妻儿哭得伤心欲绝。老村长看向石鼎，摇摇头。后者惊愕，悲痛沉默。

　　董绍华站在远远的后方，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