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风筝

又是一天大清早，沈璐本着有福同享有难退群的美好品德，来到我一百平的小公寓蹭咖啡。

为了蹭这一杯据边伯贤说是加利福尼亚特产的原磨，她不惜六点敲门扰人清梦，把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精神贯彻到底。

醇香气味的白雾氤氲了视线，我放下杯托，看向对面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据沈璐本人说，为了不得罪财大气粗的客户，她白天到米国刚连夜回来，为了一张可有可无的计划表。

一小时前，沈璐人在机场，刚下飞机。

打工人之间友谊的稳固，总与几个多事的客户脱不了干系。

沈璐“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即使过了一夜也妆容精致的女人，笑容颇为咬牙切齿，手指不受控制地揪紧膝上的毛绒公仔。

沈璐“事先不说清楚，签合同了跟我提这提那的，玩儿坐地起价？”

力气一个不控制，莹白指尖揪下了一撮毛。

我撑着下巴，觉得那毛绒小狗甚是可怜。

它湿漉漉的眸光，也如同它主人每次动情时那般惹人怜爱。

就在沈璐对皮毛的折磨要转移到耳朵上时，我制止了她的暴行:

江落“别揪了，毛要秃了。”

沈璐“揪两下怎么了。”

沈璐娇嗔道。

嘴上虽不情愿，闻言她还是停下动作，

沈璐“我看你平时也不像会买这种东西的人呐，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绒毛控。”

沈璐“还是说…”

要问什么最能转移注意力，不过是朋友身上的八卦，她调笑地晃了晃公仔，

沈璐“你哪个情人送的？”

我笑了笑，对她话里的 情人 不可否置，却也没点明是谁。

沈璐哼笑一声，双眸瞥了眼走廊深处紧闭的房门，

沈璐“这么说，他还在你这呢？”

她打着哑谜，眼里闪着八卦的精光，甚至放下了杯子起身欲往我身边做，眼看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我连忙阻止，

江落“前两天新下来的那个企划，我看那边没什么动静，你要不去试试。”

江落“或者我给你放两天假，跟你的新欢去享受享受海风碧浪？”

沈璐还没开口就被连珠炮似的话堵进了嘴里，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

沈璐“不问就不问了吧，眼看月末要到了，去A市的勘察你有底吧？”

江落“放心吧，我自有准备。”

送走了沈璐，我躺在沙发看起了报表。

咖啡杯中的热气已然淡去，昨晚熬夜太久，睡了根本还没有四个小时，现在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都觉得恍如隔世。

困死了…

我迷迷糊糊乱想着，胡乱蹬了蹬身上的毯子。

等等，毯子，我身上怎么会有毯子？

我勉强地睁开眼，迷糊地看着披在胸前的毯子。

我确实还在客厅没错，只是身上多了条毯子。

面前也多了个人。

穿着白色家居服的男人，半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而不小心撞进他眼里的我，如同陷入温柔的漩涡。

边伯贤“早啊。”

边伯贤的声音低低醇醇，像不想吵醒什么般。

我想支起身体坐起来，但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只好作罢。

我只好动了动唇:

江落“早，边伯贤”

刚起床的声线哑中带着点软，边伯贤伸出食指抵住我的唇，声音放得极轻，

边伯贤“嘘。”

我连人带毯子，被动作轻柔地抱起，

边伯贤“别在这儿睡。”

……

客厅拉起的窗帘重被拉开，男人的眉眼暴露在了阳光下，他掩下眼眶因不适而产生的热意，转回厨房继续烤制未完成的蛋糕。

江落“我不喜欢甜味，愉悦和放松总是让人容易沉溺。”

边伯贤记得在重逢的后一天，她以拒绝他的由头打了个这个比方，掩在灯光下的眉眼透着一股冷淡疏离。

糖分能刺激大脑释放多巴胺，使人产生愉悦感，干扰人体激素，向大脑发送“继续摄入”的信号，让你不加节制地继续食用。

当然她这么说只是借机讽刺他而已，曾经他是甜味，甜味短暂离开她一段时间，她便以为可能彻底脱离他。

但边伯贤只会觉得他的姐姐天真可爱，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有人能彻底脱离糖分呢？

就像没有生命离开得开氧气一般，断了线的风筝，即使脱离了他的掌心，也会在飓风中变得伤痕累累后，重新回到他的手里。

不过他可舍不得他的风筝受伤。

只要一点教训就够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教训，得以让他再次，把他的风筝紧紧握在手里。

他等了好久，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终于等待到了，能将窥伺许久的猎物，永远收入囊中的时机。

把最后一颗草莓放在奶油上，边伯贤游刃有余地弯了弯唇，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