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的城市依然车水马龙。
清晨睁眼的时刻,人的情绪总是不一般的低迷。但枕边打破空气宁静的震动声并没有给我整理情绪的时间。
摸出手机,瞥了枕边睡着人一眼,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沈璐“早上好呀江落,我在门外都快冷死了。”
沈璐扯了扯身上的包臀短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江落“手机调震动了,这不怪我吧。”
女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沈璐“昨晚拍卖会的结果你知道了没,需要为你转述一下吗?我保证讲得天花乱坠精彩无比。”
沈璐在沙发上坐下,
沈璐“还有我要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变态苦。”
江落“………”
她还真不客气。
江落“我早知道了。”
沈璐“噢是吗,不愧是江小姐,消息意想不到的灵通。”
沈璐笑眯眯地接过我递过的茶杯,满脸看戏表情,
沈璐“那么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沈璐“是继续对付阮氏谋他人之利,还是另寻出路自力更生?”
江落“我一开始就没想对付他们。”
这个问题可谓一针见血,明明白白就是目前摆在我面前的两条出路。
沈璐“哦?”
我皱眉,
江落“现阶段江氏对付阮氏本来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我真想到办法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也不过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江落“况且我们共同的敌人,还真不是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趁这个空档虽然能打击到阮氏,但对自身并没有什么好处。
沈璐好像早料到了我的答案,端坐着不作答。
这条路不可取的答案我和沈璐都清楚,可剩下的呢,另寻出路要是真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来江氏和阮氏在商界的地位也就不会那么不可撼动了。
两人默默品着热饮,气氛沉寂了几分钟。
片刻后,沈璐突然发问,
沈璐“朴氏那边怎么说,我记得已退休的朴董事跟你家姥爷是故交吧?”
沈璐“而且,”
沈璐扬唇的弧度突然有些玩味,
沈璐“朴家现任总裁对你不一般吧,你要是能和他联姻,那不是雪中送炭,又多了一张底牌?”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堵得我措手不及。
江落“…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你明知道…”
我瞥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江落“反正婚姻不是拿来互相利用的。”
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般,沈璐笑得捂住了嘴,等放下手,她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讽刺。
沈璐“我有时候觉得你精明,有时候又觉得你蠢。天真的蠢。”
沈璐“哪种感情可以用来互相利用呢,现在你身边的那种吗?”
我瘫着脸没回答。
沈璐“算了不扯了,先解决问题吧,你要不去问问金俊勉有没有什么办法,人家是海归,万一有什么独到见解呢?”
江落“……”
别问,问就是昨天刚产生隔阂。
我拧着眉头看着她,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玄学,她是怎么做到精准踩雷一踩一个准的?
一觉醒来我都忘了这茬,现在好了,问题又多了一个。
沈璐被我看得毛毛的,语气都不自觉弱了点,
沈璐“干…干嘛?”
江落“……”
沈璐“…算了算了,这事就再放放吧!”
为时尚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射入高楼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窗外的晨景。
高处不胜寒,从高层公寓的窗口里看到的城市,宛如沐浴晨光中还未苏醒的巨兽。就连这样慵懒恬静的时光里,也有人早早就为生活劳累奔波。
沈璐“老城太大了。”
沈璐喃喃自语,
沈璐“一人倒下,就有无数个人顶替而上,市场行政,交通播导,每个人都像一颗螺丝钉,渺小且不唯一,忙的团团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她的目光放得很远,像是看着远处的写字楼,又像什么都没看。
沈璐“多少人打拼半辈子,连我们的踏脚石都摸不到。”
她脸上被阳光打出一层光影泯灭的圆晕,神情冷漠又含着悲悯,宛若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我不禁去想,这位沈本部长的身上又发生过什么呢?
在遇到我之前,在进入江氏之前,甚至更早,她会不会也有像高中生般,朝气又有希望的一面呢。
不谈从前,现在眼前圆滑精明的沈本部长转过头,幽幽看着我,
沈璐“江落。”
她喊了声我的名字,有细纹的眼角带着些许忧愁。
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沈璐“我们…不能再咸鱼下去了!”
江落“………”
就这?
本以为她会讲什么过去的故事的我,真是个蠢蛋。
手里的咖啡都不香了。
江落“…你就想说这个?”
沈璐“嗯啊!”
江落“…今天就到这,你先回去吧。”
把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扯皮的沈璐送出门外,她突然拽住了我的睡衣袖子。
沈璐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
沈璐“对了,…昨天好像在会场看到边伯贤了。”
江落“哦,我知道了。”
沈璐“…就这?”
江落“你快走。”
沈璐“啊不是,你就这反应啊?”
关合的门把沈璐的声音隔绝在门外,我面色如常地走出玄关。
原地顿了顿,我打开了卧室的门。
房子的隔音不错,床上的人依旧睡得香甜,被子缝隙间的脸庞干净瘦削,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边伯贤最近看起来很累。但睡梦中还是时不时会轻哼出声,像未满月的奶狗幼崽一样。
趴在床边观察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出了卧室。
沈璐说的对,不能再咸鱼下去了,社畜不上班还能叫社畜么?
睡梦里,边伯贤又一次梦到了那晚。
隔了不知道一点多少个辈子,他的姐姐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的那晚。
不是幻境,也不是思念到极致产生的臆想,而是跨越了普通人无法存在的时间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亲密而缱绻的接触。
十七岁,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女孩,在狭窄的怀抱中软糯可欺。
棕色微卷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散开,质感顺滑的衬衫滑落一半肩头,衬得肤色雪白。
那双无措的眼睛,明明陷在黑暗中,在他眼里却明亮得移不开眼。
“边伯贤,你疯了是不是?”
是,从再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疯了。
“我可是你姐姐!”
我知道,没有血缘的姐姐。
“你快放开我!”
不放。
响在耳畔的是羞嗔怒骂,他却忍不住在心里一句一句回嘴,手上的力气也不见减小。
只因为他紧盯着的那双眸子里,有的不只是责怪或厌恶,还有些许的复杂与动摇。
所以尽管嘴上说的厉害,其实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他不禁在心里想着。
所以他赌了,他也赌对了。
很长一段时间,在就读高中的教学楼下,边伯贤高高瘦瘦,出挑模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午后有风,带着被太阳晒暖的温度,从他扬起的衬衫间呼啸而过。
他等在花坛边,轻倚着墙面,只在她出现的那刻扬起薄唇。
而他视线所至的人,会眯起明亮的眼眸,甜蜜又羞涩朝他奔来。
她似乎从来不懂含蓄,所以有时候他会想,要是再晚点该多好。
要是抑制了心里的渴望,再晚点把他的爱慕诉予她,该有多好。
不用和抑郁狂躁对话,挖空心思计算每个错漏,越来越沉迷像毒瘾,如果一起准备妥当带她离开,一定是更美好周全的结局吧。
现实生活已经很累了,所以在梦境里,那个看了两辈子的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笑闹时,他只是看着而已。
能触碰得到,能抱在怀里的温度,尽管有点辛苦,他也已经拥有了。
头脑尚还混沌,边伯贤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惺忪着眼看向亮着的浴室,懒散伸了个懒腰。
浴室的门被哗的拉来,温热的湿气夹杂着小苍兰的清香遁入空气中,一点一点爬上边伯贤正放空的面颊。
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浴室的使用者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了出来。
瘦白脚踝,被水汽熏粉的手肘以及膝盖,缠绕在指骨上未干的黑发,顺着肌肤淌进胸间或大腿间的水珠,以及包裹着窈窕身段的…他的衬衫。
他大脑当机,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我瞥了眼头上炸毛的边伯贤,出声道:
江落“借你衣服穿穿。”
边伯贤“……”
边伯贤“啊…好。”
边伯贤扭过脸,因自己刚才一瞬间的下流想法而不齿。
说起来他已经过了那种纯情的年龄,当然不会因为这种画面脸红。
…当然。
所以此刻脸上的热度就很突然了。
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边伯贤伸出了自己的手,
边伯贤“要…握个手吗?”
清晨的嗓音是微微低哑的,像含了颗甜蜜香醇酒心巧克力。
江落“…?”
我望向边伯贤略微粉嫩的耳廓,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我将指尖附在他颤栗掌心。
江落“你想握就握吧。”
握手完毕,我擦着头发要走向更衣室,
“我先换衣服去了。”
边伯贤“好。”
卧室的门轻轻阖起。
边伯贤松了口气。
他看着密不透风的窗帘,猜想今天的天气,又不免想到,
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他的衣服。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心里的某个角落也逐步塌陷了下来。
明明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却因为她的一个举动,内心的爱慕快奔涌而出。
边伯贤“真是无可救药了。”
[虽说手心朝上是乞讨者的姿态,但她如日光倾洒,以乞讨者的方式祈求朝阳的温热又十分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