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单骑

大漠狂沙四起，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荒蛮，无数的沙砾在狂风中飞舞，日光毫不留情地刺向大地，浑身荆棘的蜥蜴稍微冒个头，便再次缩回地下。

这样的环境，即便是魔族也有些吃不消，魔帅带领的这支军队已经有不少人倒了大漠中，对于这些残兵，魔族的其他士兵没有丝毫怜悯，第一时间就咬断了他们的脖子，然后分而食之。

一千多年来，他们一直就是这么度过的。所以魔族每次南下，都更像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就能得到中原甚至是江南的肥沃土地，随便撒把豆子都能长出一丛来，水源更是应有尽有。赌输了，就只能在回家的这段路途中和自己的同伴相互窥伺、等着吃下对方的肉。

对于魔帅来说这种环境算不得什么，而且回去后他还能继续爬上魔都上那个属于他的位置，随手便能抓住野味，但是这些普通士兵即便回去也上不了魔都，如果这一路消耗过多，回去后还是逃不掉被分食的命运。

一只最普通的魔族士兵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在队伍边缘，这样既不用受到队伍中间那些高阶魔族的威胁、也能更好地发现外围的猎物。事实也的确如此，走不出几步路，他就抓住了一只蜥蜴，一口把它吞掉，然后蹲在那里，在地上仔细地寻找，希望能找到那只蜥蜴的窝，把它一家老小都吃掉。

正在魔族寻找蜥蜴的洞口时，他突然觉得视线内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躲进了那边的石丘后面，魔族抬起头，盯着那片石丘，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魔族这样想着，再次把注意力放在蜥蜴洞上。

而王俊凯此时正躲在石丘后，拉住自己的马儿不让它随意乱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那批魔族已经走远，想必应该是安全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王俊凯觉得已经安全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叽叽咕咕的魔族语言，他回过头，发现一个魔族小队正骑着血狼朝自己这边冲过来，为首的魔族举起钢刀吼叫着什么，大概是让他束手就擒。血狼是魔域内有名的凶残动物，血狼骑兵也是魔族的精锐部队，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大漠之中，而且还是落单的小队，只有十几匹血狼。

但即便如此，王俊凯也没有能力独身对抗他们，只能翻身上马，朝着远方狂奔而去，魔族则跟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

“真是群麻烦的家伙。”

王俊凯被魔族追着从正午一直跑到傍晚，还是没能甩掉他们，而马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即便是大宛良马，也跑不过这些常年在大漠种行走的血狼。王俊凯也心急如焚，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可以摆脱这些骑兵的方法。

“有了！”王俊凯看到了一处高坡，想到了主意，掉转马头跑上了那座高坡。这座高坡看似窄小平常，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在于它从中间一分为二，在加上另一面又近乎垂直，结果就变成了一个斜坡和一个高台，想必是常年风蚀的结果。

王俊凯骑着马顺着斜坡往上跑，拍了怕马颈，念道：“马儿，马儿，我能不能活下来，回去见王源，可就看你了。来，跳！”

来到断崖处，马儿纵身一跳，越过数丈宽的距离，直接跳到了对面的高台上。随后，王俊凯马上勒住马头，稳稳地停在上面，转身看着那些骑兵。

魔族骑兵很快就追了上来，停在了斜坡尽头。一只为首的血狼向前走了几步，又后退数步，高吼一声，向前奔跑想要借势跳过沟壑。

“来得好。”王俊凯等血狼即将跳过来之时，长枪如疾风般刺出，准确插入血狼的头顶，向下用力，把血狼直接从空中打了下去。血狼上的魔族见状大惊，直接从血狼背上跳起，攀住高台边缘，正要爬上去，却被那匹大宛良马一脚踏在头顶，摔下高台，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死去。

见头狼被杀，剩余的血狼都有些心怯，不自主地后退。有一个魔族士兵看起来比他的同伴更为大胆，催动血狼想要跳过来，被王俊凯以同样的方法打下了高台。

“不怕死的就过来吧。”不知从哪里来的狂风吹起王俊凯的长发，王俊凯持枪利于高台上，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雄气概。

魔族知道王俊凯此时占据地利，不再尝试硬功，纷纷喝令血狼掉头，离开了斜坡。

“还算识趣。”王俊凯哼了一声，准备过一会儿便离开，又想到高台不似之前爬坡，只能凭借马儿一跃之力，想跳过去还真有点难度。

但是下方却传来嘶哑的吼叫身，王俊凯低头看去，发现那些血狼居然跑到了高台下，正在分食那四具尸体。尸体分食完毕后，这些血狼并没有离开，而是绕着高台转圈，血狼背上的魔族则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王俊凯。

血狼骑兵之所以能成为魔族最可怕的军队，不仅仅是因为凶猛，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可怕的耐力。

王俊凯眉头紧锁，心想此时却是难办，难不成我今日真的要被困死在大漠了？

已至深夜，王俊凯却仍然被困于高台，血狼骑兵们轮流站岗，他却不能休息，只要他一躺下，这些血狼就会再度涌上斜坡，跳过来把他撕成碎片，只能强打精神，时刻注意下面的动向。

“事到如今，也只有搏一搏了。”王俊凯自言自语，为今之计，只有趁着魔族不注意，迅速跑下高台逃尚显不足，没有派人在斜坡那里看守。左手边有一座山脉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如果自己能在血狼追上之前跑到那里，也许就能借助那里的地形逃脱。

“你在干什么？”就在王俊凯下定决心时，对面突然传来幽幽的问话声。

王俊凯听闻此言，猛睁双眼朝斜坡那边看去，却是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头顶无角，看起来长相十分正常，但是在大漠中，这就十分不正常。

“怎么，还不允许大漠中有人族？”男子轻笑。

王俊凯再次低头，下面的魔族正抬头看着这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这个男子，但即便看不到，想必也能听到他的声音，为何魔族却如此镇定。

男子说道：“不必惊慌，他们不会上来的。”

“你是魔族？”王俊凯问道。

“我看起来没那么丑吧，头上也没长角。”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是个人族，只是恰好在大漠里面而已，话说你不也是身处大漠中吗。”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大漠还有人族。”王俊凯如实说道。

男子打开手中的折扇，回答他：“这很正常，在你们看来，魔族吃人，人族是无法在魔族地盘内久居的。”

王俊凯点点头。

“但是首先，大漠从来不是魔族的地盘。你可能听过，魔域是以魔都界定的，魔都向外三千里，都是魔族领地，三千里之外，不在魔域内。这一千五百里大漠，其实不能算魔族领地。”

王俊凯又说：“但它也不是人族领地。”

男子回答：“当然，没有谁会愿意统治这样的地方，即便魔族也不愿意。”

“那……”

“你骑的马不错，但应该很累了，血狼追了你多长时间？”男子问道。

王俊凯沉默了，现在想来确实如此，马儿自出燕云关，这些天根本没有好好休养过，如果是真正的魔族精锐骑兵，自己怎么可能能跑上半日还没有被抓住。

“不过是被抛弃的骑兵罢了，不想落得被同族分食的下场，于是来到大漠自求生路。”

“那你也……”王俊凯不想再问下去，但是心里大概有了答案，想必是什么罪臣之子，被流放到这大漠中，只能和魔族共存。

“我可和他们不一样，”男子正色道，“我是药商。”

“来大漠采药的药商？”王俊凯狐疑。

“大漠有奇药九尾藤，来这里采药有何不可？至于那些魔族，他们打不过我们，自然不会想着来抓我。”

王俊凯更是惊讶，他上下打量此人，也找不出任何奇特之处，居然敢说自己打得过血狼骑兵？至于男子说的“我们”，他倒是没有太在意。

男子笑道：“你是中原人吧，怪不得如此惊讶，这些血狼对你们而言确实难缠，但对冰海人而言，也不过如此。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也不是大漠的常住居民，只是恰好在这里而已。”

“你是冰海人？”王俊凯问道。

“冰海药商，你可以叫我杜寒，不知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自我介绍。

王俊凯正欲回话，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从马上跌落，铁枪从高台上掉落。

“这是怎么了？”杜寒惊讶道，见王俊凯没有任何反应，想必应该是昏了过去。

“唉，毕竟同为人族，见死不救也算不得什么好事。”杜寒自言自语，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弹，点燃引信，但见他头顶开出一朵烟花，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赶过来。高台下的魔族见了，纵然十分不舍，也只能离开。

车队停在斜坡下，一个大汉走上来，问杜寒：“怎么回事？”

“那里有个人族晕倒了。”杜寒指了指对面。

“等我去救他过来。”壮汉走下斜坡，从车队里面挑了几个人回来，把十余根绳子抛过去，绳头的钢爪紧紧抓住高台，随后便在绳子上铺上木板，搭起一座木桥来。杜寒走过去，把王俊凯担在马背上，牵着马走了过来。

壮汉看了一眼王俊凯，伸手把了脉，说道：“此人脉象虚弱，只怕还受了严重的内伤，情况恐怕不妙啊。”

“那该怎么办？”杜寒问道。

“带回冰海吧。”

而王源这边，草草准备了一番，向军队叫了辞呈，托同门的弟子带封信回越山，告诉师傅自己不会回去了让他不必担心，然后便跨马走出燕云关，踏上了去往大漠的道路。

邓子山站在城楼上，看着王源迎着漫天的风沙前行，惋惜地叹了口气，便下去了。

王源在大漠中艰难跋涉，马头上停着王俊凯的山鹰，为他指路。当山鹰发现方向不对时，变会大叫一声，扑腾两下翅膀，然后把头转向正确的方向。

至于它是怎么找到方向的，王源也不清楚，不过从效果来看，山鹰还是非常靠谱的，一路上，王源发现了几处火堆，想必就是王俊凯留下的，在想到王俊凯应该只在夜里生活，而自己基本一天能找到两处火堆，可见自己的速度比王俊凯要快，很快就能追上他了。

“歇一歇吧。”王源把马赶到一处石丘的阴影下，坐到地上开始乘凉。大漠的太阳异常毒辣，即便王源心急如焚，在正午时分也不得不停下来，找个地方遮荫。

王源晃了晃皮袋，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他又查看了一下剩下的几个皮袋，已经空了一半，看来现如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水源，不然可撑不了多久了。王源把皮袋放在身旁，开始思考，王俊凯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出发前还记得带水，那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是靠嚼这些难以下咽的灌木？还是大漠中的各种虫子？

一念至此，王源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一把抓住正在小憩的山鹰，放到马头上：“走，该出发了。”

山鹰幽怨地看了王源一眼，只能接受事实，继续为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