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语【五】

晏语【五】

栖凰宫

宫院内，名唤小红的小侍女在一口石井旁打水洗衣。这个时节已经开始入秋了，种在栖凰宫里的几棵杏树也沾了一些秋色。井水的微微冰凉并没有使人感觉到冷。相反的，她露出了微笑。

一抹雪白的身影依在殿门后。熙栎禾淡淡垂眸瞧儿着她，不知道在想起什么。只是轻淡的说了两个字:“傻子”

小红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人转身抬眸看去，敞开的殿门前空无一人，又继续洗着衣裳。

这时，一个女人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栖凰宫的内院，正朝人走来。小红儿正起身准备打第二桶水，便见来人。吓得连忙放下水桶，行礼道:“见过姑姑！”

来人不是谁，正是晏君语身边伺候的掌事大宫女崔芸。

崔芸看了那主殿一眼，又看跪着的人说道:“陛下命我来带你去御书房！”

显然人愣了一下，她恭敬地抬起头:“请姑姑稍等，奴婢去禀告一下主子！”正当人准备起来，便被人斥住:“陛下有令，让你立及随我去御书房不得担搁！”

“可是...”

“她不过是昭帝的妃子迟早会被赐死殉葬，你跟一个死人通报什么！要是陛下怪罪下来，小心的后果！”

小红咬了咬唇，只好点头跟人出了栖凰。

......

长廊上，一直走在前边冷冷的崔芸突然开了口:“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还留在栖凰宫做什么？那么多人都纷纷寻好去处！那栎禾妖妃迟早会被赐死的，你呀，想开点。早点离开栖凰吧！”

小红知道人是为了自己好，她只是笑笑说:“不，奴婢觉得栎禾夫人很好！她对奴婢真很好，是个好人！只是她有些孤独，奴婢想留下来陪她！”

崔芸听人这一说，由其是听到人说“栎禾是个好人时”冷笑起来:“呵，好人？”

“是啊！夫人她是好人！”

崔芸冷笑自言自语起来:“谁不知道当年的天启夫人蛇蝎心肠，手段狠辣。让澜后惨死！却还有人说这妖妃是好人！呵呵...真是好笑...”

小红也没有听到对方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垂下头。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御书房外。御书房周围皆有侍卫严守。

崔芸在门外恭敬道:“启禀陛下，栖凰宫小红带到！”

只听从屋内传来了一声冷然:“进来！”

小红有些紧张地应了声“是”后，走上石阶推开了御书房，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吱呀————

沉重的屋门被人顺手关上。人缓缓迈步朝里走，御书房内没有其他人，她绕过珠幕云帐及一道屏风后才偷偷瞧见那道桌前身影。

晏君语此时正挺直着身子，执笔写着折子，听见脚步也不曾抬头。

小红渐渐地走近，然后恭敬地跪了下去:“奴婢参见陛下！”

执笔的玉手一顿，停止了批阅。晏君语眉心微皱，将笔扔在了一旁就庸懒往后靠去。她敛眸地看着那跪着的人问道:“你叫小红儿？原名叫什么？”

小红愣了一下，又忙回道:“回禀陛下，奴婢原本名叫秋儿，后来进宫到栖凰伺候，再后来夫人便给奴婢改了！”

听到“夫人”二字时，人的眉宇再次微皱。凤眸不悦地冷淡道:“以后不许叫她夫人，昭帝已经死了！”

“是...”人顿了顿又抬起头问:“不叫夫人，那奴婢该叫什么......”只见她的瞳孔一骤，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回过神来又忙低下头，喃喃低语:“怎么是她......”

晏君语没有发现人的异常，她道:“以后叫她娘娘！”

“诺...”

也不知道对方找自己做什么，她认识这个人，只是那是对方在昏迷中。想不到，如今一见，这人便成了当今圣上......

“朕把你叫来，只是想知道为何她把你留在了身边！你又为何自愿留在栖凰？”

对方却反问了一句:“陛下不觉得娘娘很孤单吗？”

“孤单？”人凤眸一眯。

小红儿:“陛下，奴婢虽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骂娘娘妖妃，祸水。但奴婢只知道娘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奴婢快被昭帝处死时，是娘娘开了口，奴婢才活了下来！”

“娘娘知道奴婢家里兄长病重，便赏奴婢很多银两放奴婢出宫回家，奴婢对此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到最后，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重行了大礼:“奴婢知道陛下要赐死娘娘，奴婢只求陛下放过娘娘吧！”

晏君语神色凝重起来，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全天下的人都希望朕处死她！只有你一个小奴婢却求朕放过她！”眸子一敛沉声道:“你认为你有何资格？”

说到这儿，那小姑娘的身子一僵。正当龙椅上的人要开口时，只听屋外崔芸推门走了进来。

“何事？”

崔芸恭恭敬敬道:“回陛下，栎禾夫人求见...”

跪在地上的小红猛然抬起头来，只听晏君语冷笑了一声，冷漠道:“不见”

“若是人不走，就让她待在外边！”

崔芸恭敬行了礼:“是！”转身退出了书房。

御书房外，那一身雪白，连头发也是雪白的美丽女子干净恍若谪仙，犹如画中冷月，美得令人窒息，一动不动。

那微垂的眸子，密密的睫羽在人出来后轻轻颤动了一下。只听崔芸说道:“栎禾夫人，陛下不见你，你还是请回吧！”

熙栎禾淡淡地看了人一眼，然后直直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肯求陛下，把小红还给罪妾！”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屋内的人听清。

然而晏君语却没有任何回应。熙栎禾行礼再次肯求道:“肯请陛下，把小红还给罪妾！”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连阿语也不要她了。她只有小红，她什么也不求，只求这个陪着自己的傻丫头好好的。

崔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跪下求情。她忽然想起了之前那傻丫头的话:“夫人她，真的很好！”

想到这儿，人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番转身推门进了御书房，不过片刻功夫儿又走了出来。

熙栎禾看着她，眼里有一丝期盼。崔芸道:“陛下说了，你若想跪，就在这跪着好了！”人眼底的那一丝期盼变为了悲凉。

“谢谢...”

这两个字极轻，崔芸却是听到了的。

一柱香...

半个时辰...

两个时辰...

四个时辰过去了，熙栎禾依在跪在原地。入秋地冷风袭卷着人的身体。熙栎禾身体本就病弱，此时人的脸色可谓是苍白。

崔芸再次进了屋。

“怎么？她还跪在那儿？”晏君语冷淡问道。

崔芸点了点头，晏君语看了一旁地小红:“她还真是重视你！”便摆了手，再也不多言。

熙栎禾还在跪着，不一会儿天便打起雷鸣。

轰隆隆——

厚重的乌云令人不安，在打过几道雷鸣闪电后，豆大的雨一颗接一颗落下。顿时一袭倾盆大雨刷刷而下，将跪着的人打湿彻底。

大雨中，熙栎禾摇摇欲坠的身体差点倒下，人用手撑住了身体。就这样跪在了雨夜！

屋中烛火摇曳，只听人道:“陛下，栎禾夫人...”

人凤眸一挑:“让她跪。”

三字一落，一旁的小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哭喊道:“陛下！放了娘娘吧！让娘娘回宫吧！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只求陛下放了娘娘！娘娘身子真的不能受寒啊！陛下！”她边说边磕着头，只见头都嗑破了也不断地为熙栎禾说话。

“呵，不能受寒？”晏君语冷笑起来:“一场雨而已，还要不了她的命！”

呵，昭帝把人宠养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雨就会病重似的。

“陛下...娘娘她真的...真的不能受寒...”小红磕着头道。晏君语不悦厉声道:“闭嘴！把她带下去！”

音落，还未等人反应。只见凭空多出了两道黑影，把小红带走了。

这一夜，雨下得很大，也没有停。

那个曾被昭帝宠爱一身，护得极好的女人，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女子，却跪在了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