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听说疯帽喜欢爱丽丝，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

听说彼得潘总长不大，杰克他有竖琴和魔法

听说森林里有糖果屋，灰姑娘丢了心爱的玻璃鞋

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却又在爱里曲折

川流不息扬起水花，又卷入一帘时光入水

让所有很久很久以前都走到幸福结局的时刻

——《童话镇》

21岁的夏洛克站在舞会大厅令人眩晕的璀璨灯光下，站在高处，看着眼底下来来去去觥筹交错的人影，十三年前的一幕幕好像幻觉般苏醒在面前。

女王在等人。是的，这整场舞会就是一个骗局，格雷在城堡四周已经布下了不计其数的眼线，更别说在几里之外蓄势待发的军队，他举着酒杯的手轻晃着，看似波澜不惊的举止下早已暗藏汹涌。对付一个被驱逐出城堡的落难公主，如此周密的阵势足以说明女王内心的不安和忐忑，就跟自己一样，他心想。

夏洛克尽力平复内心的焦虑，他已经秘密的将女王的陷阱通过书信告知给莉莉，也安排好了马车和出境的证明，莉莉和他的过去随着那封沾满泪水的告白信和分别书一起，正在去往他永远不会再触及的远方。别再回来了，你的复仇毫无意义。

他抬了抬眼睛，瞥见邻座的女王殿下穿着镶满翡翠的贴身长礼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旁是几位前来应酬的皇室。“舞会快要开始了，你还不去见见她们。”格雷转过头对着夏洛克轻笑道，仿佛知道他的视线刚刚全在自己身上。

夏洛克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对她们没有兴趣。”

“固执的孩子，”格雷的一对猫眼眯成两湾月牙，“你等的人和她们有什么区别，没有支持的人民和满身珠宝，我真想知道她会以什么模样出现在我们面前。”说着她对那几个满脸堆笑的皇室招了招手，“快带这位失了魂的殿下去面见邻国的各位千金，恐怕他今晚是做不出选择了。”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他冷冷的收回目光，没拿酒杯的另一只手暗暗的攥成拳头，她不会回来的，永远。

在莉莉离开城堡那晚莫名其妙开始走动的挂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众人说明莉莉身上携带的诅咒，此时它刚敲响十下。舞会开始的大幕徐徐拉开，夏洛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内心五味杂陈。此时在城堡内外大概有上百位前来参加选妃的女子，既有各国富可流油的皇室公主，也有来自各个城镇角落的平凡女孩，也许昨天她们还在某家裁缝店，某家洗衣房做着苦工，毫无骄傲可言，但在礼服和饰品的装点下，今晚的她们看起来几乎没有分别，只是一个个笑着紧张着，眼巴巴盼望麻雀变凤凰的模糊人影。

既然她不会回来了，他倒不如认真对待这次舞会，在她们中选一个还算满意的蒙混过去。反正距离预言中的战争已经时日不多，他娶了谁，谁嫁给他，又有何意义可言。这么想着他渐渐定下神来，挺起胸膛往城堡的大门走去，还有许许多多架马车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他的眼神不自觉飘向远方。

“殿下晚上好。”一个冰凉却不令人反感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把夏洛克的思绪又唤了回来，“外面太冷了，殿下还是去大厅里歇着吧。”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见一个和他一般高的女子穿着朴素站在面前。说她穿着朴素是相对而言的，实际上，这位陌生的女士穿着一条高雅的湖蓝色鱼尾长裙，只有脖子上挂着一条星星吊坠，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装饰物。正是这身素净的打扮使她天然与周围熙熙攘攘的珠宝千金们分隔开来，使夏洛克顿生好感。

他仔细打量着她，这位女子看起来并不年轻，也许年长自己几岁，全然没有年轻女子身上那种鲜亮活泼的个性，显得成熟而稳重。看着他，夏洛克似乎想起记忆里某个人的模样，而那个人的影子在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沉浮若现，也并没有因为莉莉的出现而消逝。

“打扰了，可以一起走一段吗？”他礼貌的笑道。、

“当然。”女子嘴角浮起笑意，可身上那股冰冷的气质并未减少，“莫非殿下今晚心情不佳，有什么想法要跟我这位陌生人诉说。”

夏洛克随手放下酒杯，伸出手臂，女子自然的挽过他的手臂，“我带你去个地方。”

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可他们的王子殿下已经带着一个人悄悄离开，人群的喧嚣渐渐被抛在后头。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吗？”他带这位女子走进城堡后门外的一个巨大喷泉旁，喷泉的流水声将两人对话的声音隔绝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询问一个陌生人，也不明白她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来源于记忆的何处。

“当然没有了，我过去住在格兰镇。”她的视线越过夏洛克的肩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森林的这一边，也看到了许多精彩的事物。”

他笑着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与我一位旧友长得十分相似，可惜多年前她已经病故，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亲戚关系。”

女子突然转回目光，双眼直直注视着夏洛克，泛着银色光芒的瞳孔与脖颈上的星星吊坠在夜色中相得益彰。“原来殿下今天是触景生情了，竟然通过我联想起另一个人来，你们之间恐怕有段令人难忘的故事吧。”

沉默了半晌，寂静中他感觉城堡里已经热闹的人声鼎沸，格雷大概正在到处寻找他或者莉莉的身影吧。“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没想到今晚突然这样清晰的想起来。”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当他第一次坐在吉利国的大厅里，藏在墙角那双惶恐的绿色眼睛差点让他失神，更别说那天她笔挺挺坐在白马上自信满满的模样，与他童年时见过的那个人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夏洛克殿下，女王正到处找你呢，”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快回去吧，舞会已经开始了。”

夏洛克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位女子，刹那间她似乎美的惊人，令人目眩神迷。

“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

“苏菲亚。”她淡淡的回答，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的惊讶。

眼看城堡越来越近，我的内心也越发焦虑，旅程刚开始时的愉悦已经随着时间的推进荡然无存。我们四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言语。几个月前刚离开城堡时的绝望与痛苦似乎还在昨日，所幸我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这些新朋友，不然自己还是没有勇气重返这片伤心地的。

“阿莱，醒醒，”我摇了摇身边熟睡的男孩子，“城堡快要到了。”

森林已经远去，夜幕悄悄降临，越来越近的城堡像夜色里一只长着翅膀的蝙蝠，城堡自身耀眼璀璨的光芒并没有减少它带给人们的压迫感，反倒成了一种美丽的伪装。这只猛兽正随时准备向靠近它的来人露出獠牙。

记忆里的囚笼近在眼前，过去我是一只渴望自由的金丝雀，今日却又为了一个人自投罗网。现在夏洛克身在城堡的哪个角落，围绕他身边的哪个女子会幸运的成为庞太国未来的王后，这些纷乱的思绪在我脑海中翻滚折腾，使我不能像天真的阿莱一样轻易堕入梦境。

“原来这就是吉利国的城堡。”后座的马克思喃喃自语。

我低头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礼服长裙，这条裙子本身就是一个魔法，是我的设计图与胖先生巧手编织的成品，他曾非常认真地告诉我，这并不是他毕生中最成功完美的作品，却是最令他心碎的作品，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心碎了的人设计出来的，制作这件礼服的过程令他痛苦。

“亲爱的，你还需要点别的装饰吗？”艾妮夫人孩子般的声音响起，我轻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去竞选王妃的，即使打扮的再耀眼也没有意义。但是她显然没有把我的心思当回事，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中间，嘴里念念有词，一条银色珍珠项链在空气中出现，沉甸甸的挂在我的颈间。

“不论面对任何场合，都要有基本的底气。”她伸出手在我耳边打了一个响指，耳垂上突然出现了两只耳夹吊坠，随着我脑袋的晃动轻轻摇摆。她满意的打量着我的脸，我伸出手阻止她再给我变出腮红什么的。

“谢谢你，足够了。”我微笑着对她说道。

“各位，可以下来了。”波罗多爵士的声音在马车前方响起，我和艾妮夫人各自整理着自己的裙子，走出马车。巨大的城堡在视野里显得很突兀，但确实美的惊人。我知道在这美丽的背后，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里正隐藏着格雷布下的陷阱。

阿莱和马克思也走下马车，两个孩子睁着好奇的眼睛紧紧盯着城堡看，生怕落下一点细节。“莉莉，没想到这里是你从小成长的地方，”阿莱感慨着，“如果我住在这里，都想象不到能有多幸福。”

“那么，今晚就让你的想象力好好驰骋吧傻孩子。”我假装顽皮的刮了下他的鼻子，身上却因为紧张而直冒冷汗。波罗多爵士将马车安顿好之后带领我们向城堡的大门走去。

“说好了，这次的决定完全是你一个人做出的，”波罗多爵士的一对鹰眼严肃的望着我，“假如夏洛克王子怪罪于我，你可要替我好好辩驳几句。”

“那是一定的，先生。”我向他作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