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已经打点好行李,一个巨大的布袋横在楼梯口。“我的老天!”波罗多爵士见此情景惊呼,“但愿我的马车足够牢固!”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所有行李往马车上扛去,差点没累断气。布莱克夫人知道我很快就要走了,不忘堵在门口向我讨余下的房钱,可我知道,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
“我不明白阿莱为什么不留下来送你,”她这样对我说,“他一早就出门卖报纸了,连道别的话都不说,我想他可能是受不了这种场景吧。”我理解地点点头,如果换做我,我也会选择在告别的时候躲得远远地。
“谢谢夫人这么多天的照顾。”我真诚地说,“如果见到彭斯夫人也请您代我问个好,我很高兴能做她的学徒。”
“舞会结束还回来吗?”她突然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不知道她是真想挽留我,还是因为失去了一个赚钱的伙计而遗憾。
“恐怕不会了,”我回答,“但我有机会会回来拜访您的。”
“那真是太好了,”她笑着,语气里却有一种悲伤的味道,“几个孩子跟着父亲一起走了,这么多年阿莱从未交到一个朋友。”
“会有的,他这么善良。”我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安慰者。
离开灵湖镇时,我望着冷清的街巷和集市,那几个对阿莱不友好的男孩子看见我的行装也意识到什么,但他们只是吹着口哨走远了。从森林到这里,仿佛已经过去几个世纪,我留恋起这安稳的日子来。
艾妮夫人与我心照不宣,她知道我做出的选择,并不支持,却表示理解。波罗多爵士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发了;“走喽!”他轻松地跳上马车,并不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布袋里装着我很早从胖先生那儿取来的礼服,它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我们也坐上马车,布莱克夫人站在窗口目送着我们,眼里掠过一丝失落。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许是她已经看出我心底的秘密。
我叹了一口气,这下是永远不能回头了。爵士一甩马鞭,我们出发了,马蹄声在清晨的灵湖镇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我看着熟悉的木屋,河流,裁缝店的招牌在眼前一掠而过,灵湖镇渐渐跑远了,我们再一次重返森林。
波罗多爵士哼着欢快的小曲,他正带着我们往远离庞太城的方向前进。就在这时,我对艾妮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她点点头,对着身前的马匹念念有词,两匹骏马突然调转方向,往相反的路线跑去。
“吁~~”波罗多爵士大吃一惊,大概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失控的场面,“这是怎么了!见鬼了!”
我和艾妮夫人相视而笑。“这是莉莉的选择,”她上前对惊慌失措的爵士说道,“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可是王子殿下……”爵士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们俩,“他命令过我……”可是现在他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女巫的魔法控制着马车的走向,爵士沮丧的摘下帽子,“这下我们可要说好了!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一点都不关我的事!”
布袋里传来男孩的笑声,我弯腰将半系半松的袋口拉开,阿莱的头探到外面,“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这里面实在太闷了!”
“你你你你你!”波罗多爵士把眼睛都瞪直了,“你们还把他也带来了!”
阿莱从大布袋子里钻出,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粉尘:“莉莉是我的朋友,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这样,在波罗多爵士的惊呼声中,艾妮夫人,阿莱和我踏上了去往城堡的路。清早的晨曦从树林的缝隙间投射下来,温暖的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今天的森林一点都不恐怖。又或者,它知道我们接下来的旅程不会轻松,于是打算让我们先享受一会儿短暂的自然之美,鸟儿在枝头歌唱,阿莱吹起口哨附和着它们。
杰恩轻快的吹着口哨,十年了,他仍旧没有忘记这个儿时习得的技能。他驾着马车从森林的一端进入,医院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唐娜记得,这曾经是她带杰恩来过的地方,“这里就是吉利国与庞太城的分界线”她当时那样对他说,看见夏洛克带领的军队从某个地方掠过。
“你害怕吗?”坐在马车里的男孩问她。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马克思”,唐娜笑道,她穿着胖先生给她的礼服,那一瞬间,她觉得莉莉就在自己身边,甚至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个夜晚,她觉得自己更完整,更充实,也更勇敢了。
“看到前面的马车了吗!”她兴奋的指着不远处,另一驾马车正和他们往同样的方向前进。
于是,一边是夜晚,一边是清晨,唐娜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是梦和现实的边界,医院和城堡的边界,白天与黑夜的边界,也是清醒和困倦的边界!
冥冥中两架马车一起向城堡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