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时间证明了爱情，

时间也推翻了爱情，

如果时间不可以让你忘记那些不该记住的人，

失去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

“依依，早餐快好了，该起床了，依依？”

“我——不——要——”蒙得死死的被单，只露出鸟窝似的一头乱发。

“依依，你再不起床，早餐要凉了。”

“不要早餐，要睡觉——”鸟窝似的乱发轻摇，然后往被子的更深处缩去。

“咖啡也要凉了。”

“嗯—”这次终于往上冒冒，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迷蒙的双眼，“那，那你帮我热着放好嘛——”

“你上班要迟到的喽——”

“我只要多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然后人家就咬着早餐带着咖啡飞奔去工作室！嘿嘿——”然后一阵傻笑，又钻进了被子。

韩若晨看着隆起的被褥里轻轻的蠕动，想象她惬意的懒腰，温柔地笑，宠溺地笑，然后恶作剧地笑……

“啊——”伴随着从床上弹起的林诺依的，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韩若晨，你卑鄙！”

韩若晨好整以暇地踱回厨房，把煎好的太阳蛋从容装盘，“我让你别那么晚看恐怖片，你不听；晚上吓得睡不着，白天困得叫不起，怪不得我卑鄙啊。”

林诺依七手八脚地在浴室把韩若晨塞进脖子的冰块清理掉，冲着厨房满满的不服气，“看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害怕得不敢睁眼！谁知道你是不是吓得一夜没睡，才来闹我！”

韩若晨的脸划过三条黑线，真的不幸被她言中，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诡异战栗的音乐一直就在韩若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他吓出了一声冷汗，然后开着灯，翻来覆去到天亮，在心里对自己保证，没有下次，绝对再没有下次，林诺依再怎么哀求，再怎么撒娇，也没有下次！结果呢？每次都这样，每次还这样。

韩若晨想不出一个看上去这么温柔的孩子怎么就好这口呢？还非得要荼毒自己。她不过是吓得晚睡一点而已，自己可是得赔上一个晚上的歇息啊，话说她又是从哪拿到碟的？尹雪落？别告诉我又是你借给她的，不然我一定拧掉你的脑袋！正在腹诽之际，林诺依糯糯的语调直直地入了韩若晨的脑，“若晨啊，我不气你冰我，你也别去找雪落麻烦好不好？”

尹雪落，和林诺依在餐馆打工认识的尹雪落，林诺依疼爱的妹妹尹雪落，跟着林诺依辞了工的尹雪落，然后赖着林诺依赖到了韩若晨工作室的尹雪落，和林诺依狼狈为奸欺负韩若晨的尹雪落！

“哼，有你这么个没大没小的员工也就罢了，怎么能姑息她？”韩若晨冷下了一张脸，这么粘腻，原来是怕自己去找尹雪落麻烦，看来这碟片来源已经可以确定了。

“可是，你不想想，雪落是把你当朋友嘛。在店里，她多尊敬你啊。而且她在店里的工作做得很好啊，你不否认她做客户很有一套吧？她在大学里学的就是这个呢！”然后林诺依伸手拉住了韩若晨的手，轻轻摇晃，“若晨，世界上最好的若晨，世界上最帅的若晨，世界上最善良的若晨——”

“做什么？”韩若晨故作正经，已经要压不出唇角函欲飞扬的微笑。

“嘿嘿，其实，还有一盘带子准备今晚看……”

寂静，无言，沉默。

韩若晨挥着锅铲的手停在半空，韩若晨正要答应的话语含在了舌底，韩若晨傻愣愣地微张着嘴，韩若晨的后脑勺冒出了一滴斗大的汗。

“那个——听说更恐怖的呢，那个——你陪我看嘛，那个——我明天做饭！

“好！”韩若晨迅速地放下锅铲，端起餐盘，低头简洁明了的一个好。

从来都是林诺依做好了早餐，叫人起床，从来都是林诺依为人准备衣装，从来都是林诺依陪人看文艺电影，从来都是林诺依被人盘剥自己。林诺依，似乎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可以盘剥的人，无奈地，宠溺地，温柔地，对她好。林诺依没有发现，自己就这样从善如流地理直气壮。

韩若晨看着林诺依欢喜的背影，想想，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今早打电话去肖无风家，赵悠然接了电话，向自己委婉地道谢了，然后告诉自己，以后不必再麻烦着给Morningcall了。想想，韩若晨有些庆幸，还好是自己，幸亏是自己，如果是依依，该受伤了吧。不对，已经受伤了，是该更受伤了吧？

……

到了工作室，宜婷已经等在了那里，等着给韩若晨今天的日程表。刚接过日程表还来不及端详的韩若晨就听到了尹雪落的咋呼，“今天那个大明星郑初原要来呢！”

韩若晨一愣，回头看看林诺依，又转头看看冷宜婷。

林诺依正被一个女同事拉着要她给她选眼影的颜色，看了这边一眼，冲韩若晨微微一笑，又转过去专心地挑选。

宜婷苦笑着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昨天有传真日程表给你吧？你居然没看？”

韩若晨有些心虚，昨天被林诺依要求关灯，关门，关窗，用那套豪华家庭影院看了个恐怖片以后，韩若晨被震撼得，韩若晨坚持是震撼，不是被吓得，被震撼得什么也不记得，洗脸刷牙就蒙头进了被窝里，企盼赶紧入睡。哪里还顾得上日程表？

叹一口气，宜婷简要地开始解释，“因为安伊宣的新戏开始试镜了，郑初原的经纪人带他来做个适合的造型。”

经纪人？韩若晨抬头再看冷宜婷，眼底有一抹担忧，一抹关心，“他也要来这里？”

“是，他也要来这里。”

“你——”

“都过去多久了，难道一辈子也不面对？”宜婷平静地推了推眼镜，可惜掩饰不了眼底的一抹轻忧。郑初原的经纪人凌羽。冷宜婷青梅竹马的恋人凌羽。最后弃冷宜婷而去的凌羽，冷宜婷爱不得也恨不了的凌羽。

宜婷想起分手那晚的大雨，想起自己在雨中的悲泣，想起他没有留恋的背影。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恋情化为灰烬。总以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能证明你们感情的日益坚固，只会让他越来越离不开你。那时候不明白，时间能够证明爱情，就能够推翻爱情。爱情在开始的开始总是甜蜜，后来就有了厌倦、习惯、背弃、寂寞、绝望和冷笑。忘记了吧？冷宜婷。没有一种悲伤是不能被时间减轻的。如果时间不可以让你忘记那些不该记住的人，失去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抬头勉强地向韩若晨扯出虚弱的一抹微笑，宜婷往下翻了几页，开始告诉他搜集到的安伊宣新戏的一些基本信息。

韩若晨欲言又止，最后只有轻轻地拍拍宜婷的肩膀。宜婷，走不走得出，都在你自己。然后韩若晨抬起眼眸，分心寻找林诺依的身影，看到尹雪落在欢快地拉着林诺依叽叽喳喳，知道她大概在给林诺依说郑初原的消息，只是林诺依就那样一如既往地，带几分宠爱地由着尹雪落叽叽喳喳，自顾自地做着事情，没有不在意，也没有太在意。

依依，原来你是真的忘得这么彻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