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冰寒的弯月高悬在暗夜的云层之中,几点疏星在旁点缀,遥相呼应,为被黑夜笼罩的大地洒下几缕莹白的光。
两道纤细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在严密的防守之中快速穿梭。
“应该就是这儿了。”谢如意对着月光,看了一下手中的图纸,确认道。
“我们来得有些早,穆擎他们应该还有半刻才会经过这里,先等等吧。”说着,湛露便快速闪身于茂密的树丛之中,以隐藏身形。
…齐府,书房。
“啪!”白子落下,在静谧的夜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皇上,该您了。”齐桓落子之后,便抬首看向凌子墨,恭敬道。
“爱卿的棋艺,真是越发精湛了啊。”凌子墨瞥了一眼棋盘,含笑回望齐桓。
由上好黑玉打磨而成的黑子,被他修长莹白的手指夹在中间,随意把玩儿。
仿佛,嘴里的夸赞,只是出于礼貌。而实际上,他并没有因为对面人的落子,被难住。
执于指尖的棋子刚要被放下,凌子墨便警惕地侧首望窗户的方向,寒声道,“谁?!”
与此同时,他指间的那枚黑玉棋子,也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掷了出去,和从窗外飞进来的暗器撞在一处,两两同时弹开落地。
暗器刚一落地,两道身着夜行衣的纤细身影,便以极快的速度破窗而入,持剑向原本坐于桌侧下棋的两人袭来。
凌子墨单手撑着桌子一个空翻,巧妙地躲开了先到剑刺,同时,还掀起桌上的棋盘,以此隔开后至的剑。
齐桓的书房之中,本就有用做摆设的长剑。凌子墨几个退步,便直接取了剑,与两人缠斗。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等齐桓反应过来,三人已经战在了一处。
并且,马上就要破窗而出。
“来人,护驾!护驾!”眼见着三人越窗而出,齐桓赶紧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扯开了嗓子大声呼救。
皇上在此,齐府的防卫自然是比平时要严得多。
但来“行刺”的两人,均是高手,寻常守卫上去,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伏于墙上的弓箭手,则不敢随意放箭,唯恐,伤了皇上。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去护驾?!”齐桓不会武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同时,他还不停地向厨房的方向张望,只期望,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的安总管,能快些回来。
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刺,齐桓着实没有想到。
齐府想来戒备森严,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躲开巡逻的侍卫,在这偌大的齐府里寻到皇上所在的。
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只知道,若是皇上在他家里出了问题,那他,可就要成为宸国的“名垂千古”的罪人了!
怎么办?
叫死士出来应付?不,不可以!
死士是齐府偷偷豢养的存在,是齐家的底牌,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轻易展示。
特别是在皇上面前!
若是出动了死士,就算救下了皇帝,他也会被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他相信,小皇帝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搬倒他的机会的。
可现在,那三人的站圈,却又不可谓不焦灼。而且,皇上在其中,以一敌二,明显处于下风!
就在齐桓苦苦思索对策之时,相互缠斗的三人,又是几个纵身,再次换了一处更远的战场。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抄起兵器,紧随其后,再次在站圈周围布防,准备伺机而动。
不知不觉之间,三人的站圈,已经渐渐远离了书房。
而所有的人,都因为关心皇上的安危,暂时把其他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快点儿,那边撑不了多久,我们抓紧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声点儿,别招了别人过来!”
两名身着守卫服装的人,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快速溜进了齐桓的书房。
书房因为方才短暂的一番打斗,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好在,书桌那边尚且没有被波及到,上面的一应东西,还算整齐。
文书一类的东西,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左边,方便他随时拿取。
“呵,他还真够能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就这么直接摆在桌上。不怕别人给他偷了吗?”苏恒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惊叹道。
“别管那些东西,先找进密室的机关!”穆擎蹙眉回头,瞪了身后的人一眼,严肃道,“咱们的时间不多!”
“他这书房里,真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吗?”苏恒一边到处翻着,一边随口问道。
“不知道,先按阁主说的办吧。”穆擎的回答虽然不确定,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缓。
在一番翻找之后,苏恒忽然出声惊道,“找到了!在这里!”
他动了动书桌上的笔架,将笔架最右边的那支笔往下一拉,身后的书架,便缓缓向两边挪开。
两人分别看了出现在眼前的暗道一眼,又互看一眼,缓声道,“看来就是这儿了,走,进去。”
语毕,两人便快速向安道中走去。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而他们不知道的事,在他们进入暗道之后不久,又有一个身着普通丫鬟衣服的女子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已经远离了书房的战圈,战势依旧焦灼。但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的功夫“不如”对方。
现在,他已经明显处在劣势之中了。
缠斗的三人,算准了时间。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凌子墨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湛露二人。
当谢如意的剑,与他的交锋之时,他故意没有做足防御。
湛露,则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反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在他右臂处划开了一条深长的口子。
在被划伤之后,凌子墨也抬手一挑,用剑尖刺中了谢如意的肩。
“走!”谢如意被刺伤之后,湛露便赶紧装作因同伴负伤而要逃走的样子,拉着谢如意暴退。
在退后的过程中,她又甩下一句,“这次算齐桓老狗走运,有人替他挡了灾。我们走!”
说完,两人便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受伤的皇帝身上时,凭借高超的武艺,迅速遁走。
因为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在皇上身上,并且,为了掩护她们离开,凌子墨还故意捂着手臂,跌坐在地上,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所以,两人在逃跑的时候,并没有受到过多阻拦。
等到齐桓反应过来,大声吼着,“抓刺客!抓刺客!”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算了。”凌子墨捂着手臂,面色痛苦,平时淡淡的语气,有些颤抖。
“皇上?!”听着他说算了,齐桓不禁急道,“那两个刺客伤了您,怎么能算了呢?!微臣…”
他话未说完,便被凌子墨打断,“她们在这儿的时候,都抓不住。现下人跑了,你上哪儿去抓?”
“是臣无能。”齐桓见皇上动怒,立马跪了下来,陈肯认错。
凌子墨摇了摇头,淡淡道,“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先扶朕…”
话还未说完,刚被侍者扶起的他,便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还好两遍扶着他的侍者眼疾手快,才没有让这万金之躯直接跌倒在地上。
“皇上?!皇上?!”见皇帝晕倒,所有人都慌了神。
“快!先去把最近的大夫请过来!”齐桓先随意指了两人,让他们去请大夫。
说罢,他又立马指了另外几人,大声吼道,“你们,快去请太医!把所有的太医全都请过来!要快!”
众人办事的办事,扶人的扶人,虽然刺客已经逃了,但所有的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小心翼翼地将皇上抬回卧房之后,里面只留了几人,而外面,则是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估计,就连一只苍蝇想飞进去,都不容易。
…比起凌子墨那边,众人干着急的气氛,书房这边的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把东西留下。”穿着淡粉色丫鬟装的小姑娘,堵在暗道的出口前,一脸冷漠。
“呵,你这小丫头,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拦人?”苏恒看着面前不过十四五岁丫头,唇边划过一丝冷笑。
“把东西留下。”面对他的嘲讽,小丫鬟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嘴里吐出的,仍是之前那句话。
“要我们留下东西,不可能。”穆擎冷冷地看着她,“但是想要动手,我们二人可以奉陪。”
他本来只是想让对面的人知难而退,可谁曾想,他话音刚落,那丫鬟便从腰间抽出了软剑,迎向两人。
“大爷的,你这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苏恒见剑向他刺来,也赶紧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她的剑尖挑开。
“姑娘,既然你执意要拦我们二人,那便对不住了!”穆擎退后半步,同样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本就凌乱的书房,被三人一折腾,就更乱了。桌椅倒了一地,架子上摆放的古董物件,也砸碎了好几件。
还好,所有的人都到皇上那边去了,书房附近,并没有多余的人了。
十余招下来,穆擎二人便惊讶地发现,与他们缠斗的这个小丫鬟,实力并不弱。
相反,还很强。
至少,她在以一敌二的时候,还占据了上风。
“穆二哥,这黄毛丫头不知练的哪门子功夫,路数刁钻怪异地很,咱们再这样与她缠斗下去不是办法!”趁着挡开一剑的空隙,苏恒赶紧对身旁的人道。
“可是咱们现在,也要有机会逃才行!”
穆擎哪里不知道“走为上策”的道理。可现在,他们两人加起来,才看看能与那丫头打成平手。
想抽身,根本不可能!
“这样,我拦住她,二哥你带着东西先走!”苏恒咬牙道。
“开什么玩笑,我走了,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会杀了你的!”他的提议,立马就被穆擎否决了。
早就听阁主说过,齐府豢养了一批死士,对整个齐府严防死守。
虽然大姐她们引开了几乎所有人,但齐桓的书房,是重地,肯定会有人留下来看守。
看来,这看似年纪不大的丫头,就是留在书房看守的死士了。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阁主交代的事,一定要完成!”苏恒一边用剑挡开敌人的攻势,一边对穆擎沉声喝道,“我们总不能让大姐她们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吧!”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见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女子的攻势不由变得更加凶猛。
她似乎,铁了心要把这两人都擒下。
这一下,本就疲于应付的两人,更加不敌。以二敌一尚且只能自保,要脱身一个,太难了!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地应付,准备另寻他法的时候,两枚薄如蝉翼的六角飞镖突然凌空射来,阻断了女子的一剑。
“什么人?!滚出来!”女子转头对着飞镖袭来的方向怒喝。
穆擎和苏恒也收了剑势,望向同一个方向,面色惊疑不定。
突如其来的两枚飞镖,让人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你问咱家是谁?咱家还没问你是谁呢!”安德顺凌空一个翻身,在女子对面不远处落地。
原本紧张到极致的穆擎二人,见来者是安六爷,不由在心里松了口气。
但女子在见到安德顺的一瞬间,便绷紧了身子,寒声道,“安德顺?”
见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安德顺立马沉声喝道,“大胆!见到了本总管,竟然敢直呼大名!看来,你不是忘了规矩,就是根本不懂规矩!”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旁边穿着侍卫衣服的两人,故作了然道,“原来是被侍卫拦下的人,看来你的身份,并不是齐府的丫鬟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明白了安德顺的意图,苏恒也赶紧在旁边帮着颠倒黑白,“总管,这个女人来路不明,意图偷盗!被属下二人发现之后,又想杀了我们灭口!”
“属下二人实力不济,敌不过这窃贼,还望总管出手,助我们一臂之力!”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安六爷穿着总管的衣服,他与二哥穿着侍卫的衣服,而那女死士,则穿着丫鬟的衣服。
以大家表面上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似乎都合情合理。
那么,谁才是另有所图的人,便说不清楚了。
三对一之下,他们有把握拿下这丫头。..甚至,是直接解决掉她。
死了的人,可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
“你们!”女子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另类的情绪——愤怒!
她虽然不惧死亡,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想联合起来,把罪名推到她的身。
不过,她愤怒归愤怒,安德顺却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给我拿下!尽量捉活的!”
尽量二字,被他咬得特别重。穆擎二人一听,便知道,安六爷的意思是是,让他们活捉栽赃。
“诺!”二人齐齐抱拳应声。
见光闪烁,四人斗得不可开交。不过,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是,这回苦苦支撑的人,换做了齐家的死士。
本来,穆擎与苏恒,已经能与之缠斗,再加一个安德顺这样的高手。对方,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身为凌子墨身边,最为他器重的人,安德顺的功夫,自然是不会差。
是唐瑾身边的四大高手,也要强一线。
有他加入战局,不出一刻,那名死士便被三人擒下。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安德顺左脚站立,右脚踩在女子的背部,寒声问道。
在她的左边,是穆擎与苏恒两人。他们各自持一把剑,架在她脖子,做出一副随时要杀了她的模样。
“哼。”女子挣扎无果之后,冷哼一声,转头对安德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笑容还未化开,泛黑的污血便从她的嘴角冒出,顺着下颌蜿蜒流下。
诡异而惊心。
“她服毒自杀了。”穆擎蹙眉。
“她死了,咱们会不会有些麻烦?毕竟我们不是真正的侍卫,不可能去指证她。”苏恒也蹙眉担忧道。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安德顺淡淡道,“服毒自杀,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说罢,他又随意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带着找到的东西离开吧,湛露和如意应该也已经离开了。”
“诺。”虽然二人心尚有疑虑,但既然安六爷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穆擎他们走后,安德顺淡淡瞥了一眼倒在地的尸体,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呵,你以为,死了一了百了了吗?真是好笑。”
齐家豢养的死士,只效忠于齐家,一旦被人活捉,算是送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死士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在皇与齐国公遇刺的当晚,竟然有一名武功高强,身着齐府丫鬟服装的女子被安总管擒下后服毒自杀。
这…怎么能不引人遐想呢?
甚至,有的人可能还会想到,是否是齐国公故意安排的这场刺杀,想要除掉皇?
毕竟,自新皇登基以来,皇和齐家,在争夺某些权利的归属。
说不准,这次是齐桓被逼急了,想出的篡位戏码。
…齐府,卧房。
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卧房,一群人跪在床前,激烈地讨论着。
在安德顺三人收拾看守书房的死士之时,已经有好几名医者,现行到达齐府。
“你们到底讨论好了没有?!”眼见着几人说了好一会儿,却没商量个对策出来,齐淑雅不由怒声喝道。
在听说皇被刺客所伤的第一时间,齐府之,所有的重要人物便会聚在了此处。
“淑雅,别打扰大夫商讨。”齐桓见齐淑雅沉不住气了,便冷声提醒了一句。
其实,他心,又何尝不着急?但着急有什么用?他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让皇立马醒过来。
“可是,皇他…”齐淑雅心着急,满脸担忧之色。
“行了淑雅,咱们着急也没用,还是让大夫想办法吧。”齐夫人见她着急,便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床躺着的少年,一双漂亮的凤目紧闭,面色苍白。原本淡红色的水润薄唇,也尽失光泽,苍白如纸。
此时,他的外袍已经被侍者退下,一身玄黑的丝织亵衣着在身,更衬得他脆弱无。
右臂的袖子,已经被高高卷至手肘以。
原本光洁白皙的小臂,一道半尺长的斜划伤口,带着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伤口周围,已经做了处理,伤口也用好的伤药涂抹过一遍了。
可若仅仅伤口,也罢了。只是,那从伤处冒出的血,并不是普通的鲜红色,而是之暗沉许多的红褐色!
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毒的迹象。
并且,这毒,恐怕还不轻!
在几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也都陆续到了齐府。
“这…!”沈太医一脸惊恐地望着床的人,瞪大了眼睛看向齐桓,“齐国公,皇怎么、怎么…?!”
他惊恐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齐桓打断,“遇到了刺客,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查看伤势要紧,你还是先给皇看看吧。”
“诶诶!”沈太医闻言,赶紧点头应声,并前把脉,查看伤势。
“沈太医,皇伤势如何?”见沈太医沉吟不语,齐桓也不由变得着急起来。
莫非,连太医都拿那毒没办法?!
他是巴不得这小皇帝出点儿什么事,别有事没事跟他作对。
但是,这是齐府,皇要是在他的府邸里有个好歹,他该怎么跟天下人交待?
而且,那刺客在临走之前,还说了留下话说,原本要杀的人,是他齐桓。
皇在齐府为他挡了刺客,却受了重伤。恐怕,落下的指责,会让他难以承受。
“王太医,你看这毒…”沈太医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先转首看向了身旁的另一名太医。
“老夫也没有把握。”王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沮丧。
显然,他对皇所的毒,也所知不多。
“二位太医…”见他们纷纷露出为难的神色,齐桓不由着急出声。
“齐大人,还请稍安勿躁,虽然我们二人暂时无法解毒,但目前的情况而言,皇的性命,暂时没有大碍。”
王太医再次看了一眼凌子墨的伤处,建议道,“伤口虽说已经了药,但这么敞着,也不是办法。”
“不如,先包扎起来,等太医院的太医都到齐了之后,咱们再共同研究最为稳妥的解毒方法。”
“唉,也好,就先这样吧。”虽然心中着急,但齐桓却深知,现在急也不是办法。
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管家,蹙眉问道,“其他太医什么时候能到?再派些人去催催!”
知道情况紧急,管家不敢有所怠慢,当即就应下声,小跑着向外而去。
可他刚行至门口,却撞上了带着人过来的安德顺。
“齐管家,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做什么去?”安德顺蹙眉向里张望了一眼,“皇上的伤情如何了?”
管家向安德顺欠了欠身,恭敬道,“回总管,小人奉齐国公之命,打算再派些人手去催还在路上的太医。”
说完,他又接着道,“皇上的伤并没有大碍,就是刺客使用的剑上有毒。如何解毒,太医们还在商讨。”
“有毒?!”安德顺蹙眉,“那你先去催人,外面这人的事,咱家直接跟齐国公汇报。”
“诺。”管家恭敬应声之后,目光不由瞟向了安德顺身后被侍卫抬着的人。
十四五岁的粉衫丫鬟躺在担架上,头发微乱,衣服也有好几处被划破。看样子,伤得不轻。
再仔细一看,还会发现,这个伤得不轻的姑娘,已经没有了生气。
零四?!她怎么死了?!尸体还被安德顺抬过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说在看到零四的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无数疑问。
但他却明白,现在绝不是该他多嘴的时候。
他甚至,不能表现出自己认识这个姑娘。
管家匆匆离去的身影落入安德顺眼中,让安德顺的唇畔,泛出一丝冷笑。
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这丫头就是齐府豢养的死士!
“安总管,你为何现在才来?”齐桓闻声,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的情绪,在见到安德顺的那一瞬间,突然变得格外强烈!
“哦,是这样,咱家从厨房端着吃食出来之后,先去了书房。可刚到那边,就发现两名侍卫正在捉拿一名女贼,索性就上去帮了一把。”
说着,他还对门外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人抬进来。
“喏,就是她。”安德顺对着零四的尸体扬了扬下颌。
零四?!
齐桓在见到女子尸体的同时,瞳孔蓦地一缩。但随即,他又立马回过神来,将面上不小心泄露的一丝情绪收敛。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当下,皇上之事,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这…不是个普通的下等丫鬟吗?”齐桓故作不解地问道。
稍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安总管,区区一个窃贼,死了死了,不足为惜。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龙体。”
“区区?”安德顺挑眉,“这可不是区区一个窃贼,她的功夫,不输一流高手。”
“咱家怀疑,这个女子,很可能和那两名刺客有关。”
“什么?!还有这等事?!”齐桓故作惊讶道,“不知安总管如何断定,这女子与刺客有关?”
“不是断定,是猜测。”安德顺淡淡道,“皇上今日受伤,是大事,任何可能与刺客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安总管说得是。”齐桓点头。
之后,又立马对下人吩咐,“去,查查这个丫鬟的来历,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着痕迹地对侍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机行事。
接收到齐桓的眼神示意,那侍者心领神会,立马就应声退了下去。
“皇上的伤,你们讨论出来结果了吗?”见齐桓派人去查了,安德顺也就不再过问刺客的事,而是关心起皇上的伤。
“安总管,这毒可能有些麻烦…”沈太医为难道。
“麻烦?麻烦也得想办法!皇上若是有个好歹,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是是是,安总管说得是,我们这就想办法,想办法…”两位太医一听他所言,连忙点头。
同时,也不由在心里面埋怨起齐府来。
齐府养的都是些什么废物?!没几个守卫受伤,反而让皇上伤得这般重!
一群饭桶!
半个时辰的时光缓缓而过,在这期间,又来了几位太医。
虽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看出了些端倪,但面对皇上,却不敢贸然下手,只敢选择稳妥的办法,暂时延缓毒性。
在没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引发毒素。
若是因此让皇上出了什么事情,可没人能担待得起这个罪名。
“诶诶!快让让!快让让!”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又有一人推门而入。
“唐太医,你为何现在才来?!”一名姓蒋的太医,不悦地看向唐瑾。
距离皇上出事,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他身为太医,竟然现在才到。这让太医院里最严谨守时的老太医很看不下去。
“唉,我这不也是闲来无事,觉得待在家里太闷,出去玩儿了嘛。”唐瑾一边解释,一边上前替凌子墨把脉。
然,他刚一靠近,离他最近的沈太医便出声指责道,“唐太医,你身上怎么有酒气,还有一股子脂粉味儿?!”
“闲来无事出去玩儿?!只怕你是玩儿到风月场所去了,现在才被人找回来的吧?!”
“兄弟几个出去玩儿,喝点儿酒怎么了?去风月场所,又怎么了?”唐瑾不以为意。
这家伙,真是好笑。皇上还身中剧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居然这里跟他理论晚上去哪儿玩了?
“你身为太医院的太医,…”
沈太医话未说完,便被唐瑾直接打断,“沈太医,你有功夫纠结唐某去哪儿玩了,不如替皇上好好看看。”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那姓沈的太医,直接把起脉来。
呵,想抓别人的小辫子,也得要分清楚场合。现在这个时候,找人扯这些,他也不怕耽误了皇上的病情,掉脑袋?
“你!”沈太医被他气得不轻,但也没有办法。毕竟,唐瑾所言,也不算有错。
最多,就是驳了他个人的面子罢了。
把完脉,唐瑾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伤口,然后蹙着眉头道,“噫?这种毒…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唐太医见过?!”一众太医闻言之后大喜。
“好像见过,不过还得确认一下才行。”说着,他就站起了身,掀开凌子墨的被子,要伸手去解其亵衣。
“唐太医,不可对皇上无礼!”安德顺看见唐瑾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将他拦下,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安总管,我这也是替皇上查看伤势,算不得无礼吧?”唐瑾悠悠然道,“我总不能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随意配药吧?您说呢?”
眯着眼睛看了唐瑾一会儿,安德顺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收回,并且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幕,旁人看了,只觉得正常。安总管是贴身伺候皇上的人,他不让唐太医随意动皇上,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齐桓心里,却生出了一丝疑虑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一伙儿的吗?
还是说,他的推断错了?唐瑜太医的其实根本不是小皇帝的人?!
不过,在这紧张的时候,他也无暇多想。
反正这位神秘的唐太医,他已经派人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没有了安德顺的阻拦,唐瑾直接就上手把自家师弟的亵衣给扒了下来。
然,这还不算完。
紧接着,他又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之中,把凌子墨的身子翻了过去,放他背面朝上。
“唐太医!”安德顺蹙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而唐瑾,却没有理会他,只见他蹙眉抚上趴着人的脊椎,道,“果然是那种毒。”
他手指落下之处,有一条淡淡的黑线,浮现在原本白皙嫩滑的肌肤之上,破坏了原有的美感。
“这是什么?!”众人大惊。
虽然他们从未见过皇上的背脊,但他们都明白,这条黑线,绝对不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看唐太医的表情,多半还是因为皇上体内的毒素。
“离桦。”唐瑾紧蹙眉头道,“一种很烈的毒。”
“唐太医如何认得这毒?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惊讶之余,自然也有人不服,那之前被他驳了面子的沈太医,就是其中表现明显的一人。
“胡诌?”唐瑾勾了勾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莫非沈太医有自己的见解,可以助皇上解毒?”
“若是如此,您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唐某是如何胡诌的。如何?”
闻言,沈太医气得直接抬手,颤着手指向他,怒道,“唐瑜,你不过一个新来的太医,上任才不到四个月,别太过分!”
“沈太医这话真好笑。”唐瑾嗤笑一声,“医术深浅,与进太医院几日,似乎没有关系吧?”
“您进了太医院这么多年了,医术难道很高超吗?”
“唐瑜!”沈太医怒声大喝,“你别太过分!”
“够了!都吵什么?!”齐桓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眼前是什么形势你们二人不知吗?!”
“皇上尚且昏迷不醒,你们却在这里吵吵闹闹、互相指责,成何体统?!”
若事发的地点不是在他家,他也就懒得去管什么吵架的闲事。
甚至会,巴不得他们弃小皇帝于不顾。..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管…
见齐国公发怒,周围的太医也帮忙一同劝道,“齐国公说得不错,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对,唐太医还是先与我们说说,这毒的来历以及特点吧。我们也好共同拟定解毒的方子。”
“…”
在齐桓的威严以及众人共同规劝之下,两人也没有再继续争吵下去。
不再理会口出狂言的沈太医,唐瑾将预先编好的理由缓缓道出,“此毒名为离桦,我曾在师父的笔记见过一次,是早年江湖流传的一种毒。”
“离桦的特点之一,便是凶猛,毒发极为迅速。想必这些,诸位大人通过皇的脉象,已经得知了。”
众人皆连点头,“不错,是这样。”
见众人纷纷点头,唐瑾又接着道,“此毒虽然发作迅猛,但却不是立马能威胁性命的毒药。”
“只要我们制作出解药,及时解毒,皇的龙体,不会有大碍。”
说罢,他又指着凌子墨背脊的那条黑线道,“这条线,便是我们解毒的关键。”
“离桦是一种混合型的毒药,毒之人背脊会呈现出一条线。”
“线呈现的颜色越多,混合的毒素类型便越多。”
“如今,这线只呈黑色,那便是最初级的离桦之毒。只有两种毒素混合,最为简单易解。”
语毕,他冲着众人展颜一笑,“诸位大人,看来,咱们的运气不错。”
“两种毒素的搭配…”王太医沉吟片刻,方才蹙眉道,“不知,唐太医可知道,皇体内的,是哪两种毒素?”
混合之毒,最是麻烦。
不清楚搭配、用量,贸然出手解毒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毒素,让毒者陷入生命危险。
“离桦最基本的形态,很简单,只有三种搭配方式。不过具体的,还是要试一试。”
唐瑾说着,便将凌子墨的身子又翻了回来,轻轻解开他手臂缠着的纱布,同时低声道,“皇,得罪了。”
说完,他又转头对侍者道,麻烦你们从桌拿三个杯子过来。”
凌子墨的伤,是刚刚包扎的。虽然用的是御用的极品伤药,但短时间内,仍然不能完全修复伤口。
包扎刚一被解开,伤口的边缘处,便有丝丝污血溢出。
唐瑾接过侍者递来的杯子,捏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污血便顺着小臂蜿蜒流下,滴入杯。
分别在三个杯子都装入适量的血液之后,唐瑾才让侍者拿过杯子,重新提凌子墨将伤口包扎好。
之后,便是取药、调配、试药的过程。
因为毒药本是他们计划时准备好的,所以这一环节,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找出了解药的合适搭配方式。
不过,为防止众人生疑,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呀!运气真好!”唐瑾故作惊喜,雀跃道,“不过才试第二次,找到了正确的搭配和用量!”
说着,他还撇了撇嘴,“看来配毒的人,也不是很了解这离桦。他用的,不过是最常规的用量。”
众人见他得意,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从利弊的角度来看,他们还是希望唐瑾能配出解药的。
毕竟,中毒的是皇上。
若是皇上因为他们的无能而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所有的人,都得掉脑袋!
试验成功之后,解药很快就被熬好,送到了凌子墨所在的卧房内。
有了解药相助,凌子墨体内的毒,很快就被肃清了。
毒解了,人自然也就清醒了。只是,他手臂上的伤,尚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愈合。
因为刺客的事情,凌子墨醒来之后,便由侍卫护送,回了皇宫。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给齐夫人贺寿这样的事,自然是没有必要的了。
而齐府的人,也是极为希望他赶紧回皇宫里去的。
在出了这么一桩事情之后,齐夫人的寿宴,基本是办不起来了。齐府的人,也没心情再去办什么寿宴了。
不仅没有心情办寿宴,整个齐府,还绷成了一根弦,一触即发!
原因很简单,零四的死,让齐桓发现,他藏在书房暗室里的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