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墨我自己擦,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沐浴休息吧。
袁汐澜那你先睡吧。
说罢,她便将外套脱了披在身上,然后又把小果子叫来,在他奇怪的目光下,让他再端了一桶水进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栖雁阁的人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小主不仅食量翻了一番,就连早上洗漱、晚上沐浴的用水量,也翻了一番。
但就是这样,众人也没怀疑过,那间屋子里真有两个人。
就算是妃嫔偷男人,也不会有人这么藏人的。更何况,他们小主一直深爱皇上,怎么可能在屋里藏人呢。
按照常理推断一切的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小主,不仅“金屋藏娇”,而且还是把皇上藏在了屋里。
袁汐澜你最近很闲?
凌子墨不,很忙。奏折都快堆成山了。
袁汐澜那你老待在我这儿做什么?你忙不去御书房处理朝政?
凌子墨在御书房看奏折,和在这里看,有什么区别吗?
袁汐澜那早朝呢?你已经七八日没去早朝了。虽然这几日都不是朝会的日子,但你以前可比现在勤劳多了。
凌子墨你都知道不是朝会的日子了,为什么还要叫朕去?
朝会…呵…那群老东西,整日想着怎么往他后宫里塞人,烦得要死,不见也罢。
说好听了,是想助皇室开枝散叶,稳固江山。说难听了,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地位,想让自己的女儿姊妹诞下皇子,继承大统。
如今的齐国公,就是他们努力的目标。
凌子墨你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袁汐澜衣服?你是说宴会?准备好了。
凌子墨拿来朕看看。
袁汐澜这套,有什么问题吗?
凌子墨朕只是参考一下,你穿什么,决定了朕该穿什么。
中午的宴席,由前朝的官员陪同使者用膳,算是接风,皇帝臣子自然都穿朝服。
但晚上,是寿宴。南国的使者携大礼向皇帝朝贺,宸国这边,除了朝臣,宫妃也会参加。
朝臣自然还是穿朝服,但皇上,却不一定要再穿朝服了。他可以凭自己的喜好,换上便服。
袁汐澜你穿什么,和我穿什么有什么关系?
凌子墨朕就是要跟你穿一样的。这件衣服定下了,就不许换了,不然…
袁汐澜我穿裙子,你也穿?!你没事吧?!
凌子墨谁说朕要穿裙子了?
凌子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袁汐澜那我也没办法,这是娘胎里带出来脑子。你也可以换个聪明的喜欢,没人拦你。
凌子墨你刚刚说什么?朕没听清,不如,你再重复一遍?
居然敢让他换个聪明的人喜欢,真是近来太顺着她,让她学会得寸进尺了。这种话,她也敢说?
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上布满了怒意,汐澜被他那可怕的表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更不要说,让她再完整地把先前那句作死的话再重复一遍了。
他这个表情,她几乎可以想象,若是她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她的下场…
凌子墨你把朕的便宜都占尽了,休想翻脸不认人!
凌子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讲话?
袁汐澜您继续说,我都认真听着呢!
凌子墨你会翻脸不认朕吗?
袁汐澜不会!绝对不会!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翻脸不认人的想法!不然天打雷劈!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作的孽,跪着也要受完…
再说,他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除非她脑子坏了,才不要。
在她举手发誓的那一刻,凌子墨眸中的怒气,便全消了。他不安地动了动漂亮的秋水剪瞳,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面颊
凌子墨你不要发誓
方才那一刻,他有些怕了。
他怕她有一天不喜欢自己了,会违背她的誓言。比起被她抛弃,他更怕她再遭遇不测,受到伤害。
袁汐澜呃…你不生气就好…
凌子墨你不要怕朕,朕就不生气。
袁汐澜好
同时,她也不由怀疑,难道聪明人和普通人的思考方式不太一样?她怕他,不就是因为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吗?什么叫不怕他,就不生气?
凌子墨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他只知道,她目前答应了他的要求。
愉悦地弯了弯漂亮的凤目,他干脆就着靠着她肩的姿势,半倚在汐澜身上继续翻看奏折。
可刚翻了几页,他便不满起现在的姿势。稍微动了动,他干脆就靠着她的姿势,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舒舒服服地把头枕在怀里人的肩上。
天色虽晚,但夏日的白天很长,即便是已有几个疏星挂在空中,夜色依旧没有完全降临。
袁汐澜行了,放手,马上就是晚膳的时间了,你别坐在这儿。
凌子墨还有一会儿,累了一下午,你也休息一下。
凌子墨朕今晚要回去了。
袁汐澜嗯
凌子墨朕这次回去之后,很久都不能过来了。
袁汐澜嗯
在汐澜看来,这很正常,喜欢他的六年里,她已经习惯远远地看着他了。而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不会因为一己私心,做出让他为难的举动。
可是凌子墨明显没有这个觉悟,他是做惯了主的人。可形势却逼迫他不能在稳操胜券之前正大光明地给予她关心。
其实,如果她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结果无非是压力更大一点,无所谓。
偏偏,她却一点都不自私,不提过分的要求,只为他着想。
她喜欢他,却对皇后的位子不感兴趣,也不想在后宫出风头。同样,她知道他在忙,便不会要求他空出时间陪她。
虽然知道她是在用她的方式关心自己,可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那种感觉,像是…失宠了一样…
可恨他被无数女子仰慕,却偏偏在她这儿撞了南墙。最气的是,这墙撞了,还没发回头。
凌子墨你如果觉得无聊,要出去闲逛,一定要让临云陪你去。没有她保护你,朕不放心。还有,你外出时,记得把朕的玉佩带。有朕的玉佩在,你哪儿都可以去,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凌子墨你有没有在听?这些都很重要,你要放在心。
袁汐澜有有有,放在心了。所以,你也要注意言行,不要让别人发现你。
凌子墨有的时候,朕真的怀疑,朕对你是不是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或者说,你是不是看腻了朕?
站在殿门外勤勤恳恳执勤的安德顺,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唤了他一声。
微微一愣,他才反应过来,是主子回来了。
凌子墨朕寿宴的衣服,可准备好了?
安德顺都准备好了。您要看看吗?
凌子墨嗯
凌子墨换掉
安德顺啊?
凌子墨你去把朕所有紫色的衣服都挑出来。
紫色?!安德顺傻了…
主子向来喜欢穿素色的衣服,多年来,他的衣服大多是以玄黑、纯白、月白等颜色为主。
像紫色这样颜色艳丽的衣服,主子几乎是不穿的。怎么突然…要挑紫色的衣服出席寿宴了?
怀揣着狐疑的心思,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柜子里所有的紫色衣服都翻了出来,一一呈给皇挑选。
凌子墨这么几件
安德顺您向来爱穿素色的衣服,所以这些颜色艳丽的……做得不是很多…
安德顺您若是喜欢这个颜色…不如奴才交代尚衣局那边…
凌子墨还是做几件吧,你去挑几个较鲜艳的颜色,不要太深,浅色的行。
若单独一天在宴会穿与她相搭的衣服,还是有些突兀,不如装作是变了喜好,也好混淆视听。
安德顺应下的声音虽然沉着恭敬,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恍惚,主子真的,转性了?
他不过是去颜常在那里住了几天,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大变化。难道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同时,他也不免在心中佩服汐澜,能影响主子喜好,不可思议!
凌子墨行了,就这件
主子为什么非要穿这样的衣服,穿素一点儿不好吗?
这衣服穿出去,惊艳了那些个女人,铁定又会想方设法地给他递小条子,让他帮忙美言。
他是不会出卖自家主子,可手底下哪些人就不一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保不齐就有奴才为了钱,泄漏主子的行踪等事情。
等主子有了“偶遇”,心中必然会不快,主子心中不快,倒霉的,还是他这个跟班儿奴才。
心累…
凌子墨座位排好了吗
安德顺回皇上,都是按尊卑分位排的,不知…?
凌子墨汐澜的位置不要太显眼,在中间即可。另外,让她离齐淑雅远一点,其他随意。
果然,主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颜常在…而他,就只有帮忙挡箭的苦命份…
…转眼,两日便过,南国的使者也都赶在了宸国皇上大寿这日进贡朝拜。
中午先由皇上、朝臣陪同使者用过午膳,然后在临近酉初之时,便又有官员的家眷,陆续自皇城南门入宫。
庆祝寿宴的地点,定在寿安殿,此殿之名,便有着永寿安康的寓意。
由礼部尚书何承岳主持的寿宴,办得异常奢华。但由于多年安泰,国库丰盈,再加上需要向异国展示宸国国威。此次,凌子墨便也没与他奢侈浪费多做计较。
宴席之上,汐澜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着水果。她虽不主动去与别人搭话,但此起彼伏的闲谈之声,还是有不少落入了她的耳中。
左漪青你听说没,南国此次,还带了一位公主来。
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面对一个又一个被塞进来的美人,她们这些本就不受宠的,离皇上的恩宠,也越来越远了。
特别是这位异国来的美人,虽说出生于周边小国,但毕竟是位公主,背景也算不得平庸。
如今她跟着使团前来,其目的,显而易见。想来她便是南国为了靠稳宸国这座大山,而特意送来和亲的。
袁汐澜南国使臣带了位公主来和亲?
左漪青怎么?汐澜妹妹对南国的那位大美人儿也感兴趣?
袁汐澜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南国送了位公主来与皇上联姻,我自然也对那位很是好奇。
左漪青没想到袁妹妹是个这么爽快的人。
左漪青南国使臣此次前来,除了进贡与为皇上贺寿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便是与宸国和亲。为此,他们特意将有南国第一美人之称的三公主,给带了过来…
左漪青皇上此举,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事,恐怕难了。
左漪青听说,那位三公主,是南国国君与王后所生的二嫡女,身份不凡。她若嫁到宸国来,一般的王孙贵族,肯定是没资格娶的。
左漪青先皇只有四子,大皇子已封了荆王,带着王妃去了荆州。荆州偏远,他一年都不一定能回瑶京一次。四皇子靖王虽然人在瑶京,可他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岁,也不可能。
袁汐澜那不是还有二皇子吗?那位现在不仅待在瑶京,还封了秦王,年纪也合适,为什么不选他去和亲?
左漪青那位已经订亲了。正妃侧妃的人选,都定下来了。南国公主若是嫁过去,便只能为妾,这哪儿能行?
袁汐澜说到底,要联姻,还得皇上亲自上,才合适?
木婉之就是这个理儿,所以当左姐姐与我提起皇上拒绝了此事时,我着实惊讶了好久。
袁汐澜可是南国公主即使入了后宫,阶位也不会高到哪儿去。与三千佳丽争宠,她还不如去王府做个贵妾呢。
左漪青她刚入宫阶位肯定不会高,但你可别忘了,上面的位子,都还空着呢。凭她的容貌背景,不说四夫人,日后混个妃位,怕是没有问题的。甚至…
后面那句话,她虽没说出来,但在后宫多年,汐澜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大约是想说,或许皇后的位子,那位南国来的公主,也可以争一争。虽然希望不大,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就如同齐淑雅、楚浅芹她们一样,刚入宫时,不过是贵人的分位。但是,凭着她们的身世背景,没有人觉得她们会就此止步。
晋阶九嫔,再至妃位,那是迟早的事。
而那位南国公主也一样,只要,她能为妃嫔,入后宫。
袁汐澜左姐姐说得也没错。
左漪青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收场。毕竟关系到两国交好,若是南国公主坚持嫁过来,皇上可能也不好拒绝。
#木婉之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若是嫁过来,很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家乡了。
左漪青她就算不嫁给咱们皇上,也会被许给其他国君的。况且,以咱们皇上的风姿,什么样的女子拿不下?
袁汐澜确实,咱们皇上风华绝代,就只是站在那里,怕也是能让那位公主丢了魂。
袁汐澜不过这些都是皇上的决定,咱们说再多也没用。至于那位公主到底如何,待会儿见了,就知晓了。
左漪青袁妹妹倒是看得开。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还未入过承欢殿的人,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皇上的垂怜了。
她倒不是看得开。她只是觉得,凌子墨那个人,不是个轻易能被迷惑的人,更不会因为美色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就像唐瑾说的那样,他自己就是个无人能比的美人,若是醉心于美色,他每日对着镜子看自己就行。
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带着利益的接近。所以,后宫那些燕肥环瘦的美人,他一个都不感兴趣。
喜欢南国公主?不太可能。就算是迫于压力纳入后宫,他也不可能为了她做出违背自己想法的事。
不同于妃嫔这边统一的嫉妒、排外心态,大臣那边的讨论,可就要激烈太多了。
宫里的女人自然没有一个是想让别的女人进宫,与她们分享皇上的。
但朝中大臣则不相同,主和乐安邦的大臣,自然是赞同和亲,而害怕自己女儿失宠的大臣,则不愿皇上和亲。
“皇上驾到~!”
一听皇上到了,众人不敢怠慢,当即就闭上嘴巴,迅速地把衣服整理好。然后上前整齐地跪成一排,俯首高呼,“吾皇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凌子墨独有的平淡疏离之声响起的同时,他便已携着身后的人越过众人,在最上方的龙椅上坐下。
“谢皇上。”众人谢恩之后,又再次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在看到皇上之后,朝臣那方尚且比较平静,但宫嫔和家眷这边的人,却不淡定了。
“天啊,那就是皇上吗?真好看,远远望去,跟谪仙似的。”
“平日里皇上偏爱素色的衣服,没想到今日竟然穿了紫色。如此风姿,当真是天上才有。”
“姐姐说得不错,这身紫色,真真是把皇上的高贵气质完完全全地衬托了出来。”
“…”
此起彼伏的议论之声虽然经过刻意压低,变得格外细小。但这丝毫不妨碍安德顺这样的高手听着。
女眷和宫嫔议论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皇上这身打扮,果然还是引起了她们的注意…看来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又要过上严防死守的日子了。
随着皇上落座,紧跟在其后的楚浅芹和齐淑雅,也跟着在他的右边按分位落座。左边,在两位王爷之下,使者也依次落了座。
而继凌子墨之后,落座的人群里,又有两位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其中一位,不用说,自然是那在南国有着第一美人称号的南国三公主。
漆黑柔顺的长发留中间一缕梳成辫子盘在头顶,其余的挑一部分编成小辫随长发一同披散在裸露的香肩上。
她的双臂上,只缠着一层薄纱,一双玉臂在乌黑的发丝下若影若现。雪白的长裙被一根大红腰带束起,让其盈盈一握的柳腰尽显柔媚的姿态。
她的穿着虽然大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穿着,配上她不同于宸国人的柔美五官,那种来自异域的独有风情,几乎被她展现地淋漓尽致。
南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她当之无愧。
而相比于早就被知晓的她,对面随使者入座的另一位,则更加吸引众人的眼球。
一头如墨的黑发,随意披散在宝蓝色的华服上面,带笑的桃花眼中,尽是风情。琼鼻朱唇,肤若凝脂,举手投足之间,尊贵优雅尽现。
细细看去,此人竟是一个可以与凌子墨比肩的美人。
只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他脸上随时挂着笑意,一双桃花眼勾人,美得像个妖精。而凌子墨则是个冷漠疏离的冰美人,他虽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但仍旧不妨碍他成为焦点。
此人虽然令人惊艳,但总体来说,汐澜仍然觉得凌子墨更胜一筹。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里,凌子墨就是无人能比的。
凌子墨朕此次的寿宴,不仅有我宸国的诸位大臣参加,还有南国的柯罗王子和穆丹公主携使臣来贺,朕甚为开心。
说罢,他就将琉璃盏置于唇边,仰首,一饮而尽。
皇上当先饮了一杯,众人自然也不敢怠慢,立马都起身,共同回敬皇上。同时,贺寿的话,也一句接着一句,停不下来。
随着乐响舞起,在推杯换盏之中,众人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想不到南国也是个美人辈出的地方,不仅公主美,就连王子也好看。”
“依我看呀,这南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就该让给这位王子。他这容貌,我一个女子看了,都自愧不如呢。”
“是呢,我也没想到,除了咱们皇上之外,还有如此风姿的人物。”
尚未出嫁的官家小姐有不少在讨论这位南国的王子,而已入宫的宫嫔,则大多把目光放在穆丹公主身上。
左漪青这南国的公主,果然是个大美人。也不知道咱们皇上,有没有对这位异域的美人动心。
袁汐澜咱们皇上神色淡然,连看都没看那位公主一眼,不像是动心了的样子。
左漪青皇上他对谁都是一副疏离冷漠的的模样,估计就连楚小仪,也没见过他几次笑容。
#木婉之穆丹公主看起来…似乎很喜欢皇上呢。
相比于宸国人的含蓄内敛,南国人则较为大胆开放。他们向来不对自己的感情遮遮掩掩,有肉就吃,有酒就喝,有爱就说。
而穆丹看凌子墨的眼神,明显就满满都是爱慕。想必这位异域来的公主,已经对他们宸国的皇上动了心。
汐澜和左漪青闻言,也把视线转向了穆丹的神色。瞧着她满眼爱慕痴迷,左漪青不由轻声一嗤
左漪青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她爱皇上,没用。要皇上对她有情,她才能在后宫横得起来。
感受到带着敌意的打量不断从自己身上掠过,穆丹面上,不仅没有丝毫褪色,反而还傲意更浓。
一丝嘲讽自她眼眸深处划过,嘴角不经意泛起的冷笑更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想法——终有一天,她要登顶后宫,将那些与她争夺的女人,一一踩在脚下。
此番来宸国,她本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嫁给谁。于她来说,只要联姻的目的达到了,未来跟谁在一起,都一样。
可当她看到那位风华绝代的帝王之时,心中所有的无所谓便全都转变成了一个固执的想法——她要嫁给此人!
然,那人却拒绝了联姻。
这让向来骄傲的公主,满心都是愤怒。不过,没有关系,联姻一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利”字当前,又有哥哥在一旁帮衬,这场联姻,终究是要成的。无非,就是多走点弯路,多付出些代价罢了。
而且,她也相信,那人之前拒绝,只是因为没有见过她,不了解她。
等相互之间认识了,有了解了,她有自信能让对方动心。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输过!
广袖高抛,衣袂飘飘,高台上善舞的女子,伴着舒缓的古琴声,缓缓起舞。
酒过三巡之后,原本拘谨的众人,也逐渐放开了姿态。甚至,还有不少大胆的人,自请表演节目,为皇上助兴。
这些表演者中,又以未出阁的女子为最。毕竟,有不少人想趁此机会,给皇上留下印象,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
只是,那位被众多女子围绕讨好的人,却一直神色淡淡,无动于衷。
冷眼看了许久,楚浅芹终于按捺不住,准备亲自上场,镇一镇某些过于“活跃”的人了。
“皇上,看过各式表演之后,妾也想为您献上一曲。”楚浅芹微微向那半倚在龙座上的男子倾身,低笑着道。
“哦?浅芹也要献艺?”凌子墨抬眸,挑眉笑道,“既然浅芹有这个兴致,那就去吧。正好,使者们也都在此,朕便同他们一起欣赏欣赏你的琴技。”
“诺!”楚浅芹起身朝凌子墨盈盈一拜,便带着自信的笑容向舞台中央走去。
皇上这话,几乎等于是在使者面前认可了她的地位。她之前因御花园一事而阴郁了好些天的心情,也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接过宫婢递来的古琴,稍微调试一番后,她便开始了演奏。
如泉水流淌般清澈好听的琴音,自她指尖落在琴弦上的那一刻起,便传遍了大殿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被她的琴音吸引了注意力。
不得不说,楚浅芹的确有着得意和自傲的资本。因为“琴中圣手”这一称号,搁在她身上,没人不服。
小小年纪,在琴技上就有如此造诣,她或许,真是这方面的天才。
一曲“梅花三弄”,在她的指下,将所有隐喻,展现得淋漓尽致。仿佛,梅花的千姿百态,就在众人眼前。
曲罢,楚浅芹缓缓起身,又半蹲下身子,朝凌子墨盈盈一拜,方才开口道,“梅花,志高洁,冰肌玉骨,凌寒留香。吾皇之功绩,便如这梅之气韵,千古遗芳。浅芹愿,吾皇万寿无疆!”
楚浅芹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漂亮。席间之人,当即就有人拍手叫好。众人,也借着她的琴曲,再次举杯共庆皇帝大寿。
柯罗贵国君王的后宫,果然各色佳人皆有。小王下午方才见识了齐贵人在诗词上的造诣,如今又听到了楚小仪醉人心弦的琴音。
穆丹愿陛下龙体安康,长命百岁。
虽然平时,有不少人对楚浅芹有看法,甚至是不和。但在这位外来和亲的公主面前,众人还是勉强达成了一致——绝不能让她引诱皇上。
后宫的女子,他大多是讨厌的。但就是怀着讨厌的态度,他还是让她们进了宫。只因为,局势所迫,身不由己。
但局势是一方面,就算结果相同,他的性子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相处久了,就很容易能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因为凡是让他不好受的人,最后的下场必定是不好过。
穆丹公主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经过此番,她就算真的遂了心意,成功进入后宫,效果也不一样了。毕竟,今日的晚宴上,她的颜面已经算是完全扫地了。
这般丢人,入了后宫也没什么用。宫人都是看皇上脸色认人的,她这样的,甚至可能比一个摆设还可怜。
至于原本的公主身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天高地远的,谁会在意?
穆丹宸国的青年才俊虽好,但穆丹不喜欢。穆丹喜欢的,是皇上,不知皇上是否愿意答应和亲?
柯罗目前,就各方面而言,陛下您确实是最合适的。而且,小妹也喜欢您,不知…
#凌子墨你今日才见到朕,你喜欢朕什么?是喜欢朕这张脸呢?还是朕这个皇帝的身份?
她喜欢凌子墨,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和他那张脸,而他周身的清冷气质,也让她心生出了征服的欲望。
那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她想要,他属于自己。
并且,她心底也认为,只有他那样高贵傲然的人物,才能配得自己。其他只会装模作样的公子哥,不过是一群庸才罢了!
#凌子墨想必穆丹公主在南国是极受宠爱的,所以有什么说什么。可这里是宸国,所以还请你日后说话时分清楚场合,不要无理取闹。
穆丹穆丹知错
乐响舞起,宴会继续,一场短暂的闹剧,也算是此结束了。
只是此番之后,众人的心态,又再次发生了变化。
无宠的宫嫔,皆是一脸羡慕地看着楚浅芹,皇了为了她,竟然丝毫不给南国公主留情面,怎么能不叫人羡慕。
而曾经有过“宠爱”的人,如何欣妍,则是同穆丹一般,对楚浅芹记恨在心。因为她们坚信,自己的恩宠是被楚浅芹抢走的。
但还有一人,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无喜亦无怒,那就是齐淑雅。
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皇上处处维护楚浅芹,她确实心生嫉妒,但她理智尚存,所以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露出恼色。
皇上确实对楚浅芹好得不能再好了,但在这样局势复杂的环境下,皇上对她越好,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即使此事闹得再大,南国的公主八成还是要留下的。毕竟人已经送过来了,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如此,楚浅芹便又多了一个敌人。
她在后宫树敌如此之多,还想登上后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皇上坐拥天下,怎么可能一生只爱她楚浅芹一个?待皇上腻了,不再把她放在心上之时,便是她的死期。
闹剧之后,汐澜便没了再看歌舞的心思,这样吵闹的环境待久了,总是容易让人心生浮躁。
让采薇和小果子继续在席间守着之后,汐澜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阿夹先行离开了晚宴。
夜凉如水,蝉声嘹亮。
就算相隔甚远,也能隐约听见从寿安殿传来的歌舞之声。
阿嘉汐澜,你怎么想着出来了?
袁汐澜就是觉得太吵了,在栖雁阁清净惯了,突然去到那么一个嘈杂的环境,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阿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只要是皇上在的地方,你怎么也会待下去。提前离开,这是第一次。
袁汐澜现在经常能看到他,也不需要待在宴会上偷看吧…
阿嘉你哪儿有经常看到?就说这禁足的小半个月,你就没见到过他。
阿嘉汐澜,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见后宫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伤心了?
袁汐澜没有,也不是一个接一个
阿嘉我给你数数,先是那个南巡时候遇到的柳选侍,现在又来一个南国和亲的穆丹公主,以后三年一次的选秀,还会有大把的秀女
袁汐澜他是皇上,这些都是正常的,我何须想太多,给自己添堵。
其实,比起历任帝王,凌子墨宫里的女人,确实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十二个。就算加上穆丹,也才十三个。其中,还包括他的下属柳汵风。
再说见面,她禁足的日子,他几乎是一直藏在栖雁阁里的。对比起那样每日近距离的接触,这种宴席上远远看两眼的机会,确实显得不太重要。
但这些,阿夹都不知道。她以为,汐澜出来散心,是因为和亲以及他对楚浅芹的维护伤了心。
袁汐澜转眼就六年过去了,刚进宫那会儿,对现在这样的好日子,我根本就不敢想
阿嘉那个时候我天天念叨,说你以后会嫁给三皇子,结果就成真了。
夜色弥漫,数十步外的假山藏匿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但也因为夜的寂寥,让声音在其中变得格外明显。
男女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从假山后面传出,即使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她们也能隐约听见。
今日是皇上寿宴,文武百官皆来朝贺,有男子在寿安殿周围的花园中出现,并不奇怪,但若是加上一名女子,两人在无人处躲起来私会,便不得不引人遐想了。
“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参合了。”汐澜拉了拉阿夹的袖子,低声道,“咱们快走吧。”
对此,阿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些事,不知为好。
可正当两人欲转身离开之时,那对在假山后争吵的男女却出了状况。
男子不知说了什么,似乎刺激到了那名女子。而女子,则在盛怒之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冲了出来。
她冲出来不要紧,可她出来时,汐澜和阿夹还未走掉。
三人撞在一处,面对面,均不知所措。
乐声醉人,舞姿翩然,晚宴尚在继续。
但高台处,斜倚在龙椅上的人,却一直心不在焉。
凌子墨低垂着羽睫,漂亮的秋水剪瞳中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去,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并未放在舞池中翩然起舞的舞姬身上,而是盯着手中的琉璃盏出神。
殿中明亮跳跃的烛光,落在琉璃盏上,又经过反射,映衬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和如玉的面庞上,惹人注目。
汐澜已经出去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想到这儿,凌子墨不由眉头一蹙,突然觉得心烦意乱。
她是不是因为南国公主的事,生气了?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她不是个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的人。
而且之前穆丹公主出现的时候,他也有偷偷观察过她的神情。那时,他还因为她平静如常的神色,稍微气恼了一阵。
还有旁边那个长得跟妖孽似的柯罗王子,她竟然盯着他看了许久!她该不会是瞧上了别人,所以才连他的寿宴都不愿意参加了吧?
烦躁不安地将琉璃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余光不自觉地又飘向了她的位子,那里,仍旧是空着的。
她到底去哪儿了?
抛却心中的胡思乱想,担忧的情绪终还是占了上风。不管是什么情况,他都需要一个确切的消息,来证明她的安全。
“安德顺。”凌子墨抬首,轻声唤了身后随时待命的人一句。
“奴才在。”听到自家主子的召唤,安德顺立马上前,弯腰附耳,低声询问道,“您有何吩咐?”
从小半个时辰以前,他就隐约察觉到,主子的不对劲儿了。主子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像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几乎就没见过。
“你回一趟上清殿,把朕的披风拿过来。”说话时,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汐澜的座位,低声道,“快去吧。”
“诺。”
当即,安德顺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这是在,给他寻理由,让他出去找颜常在呢。
他无奈地撇撇嘴,心中叹道,唐公子说得果然没错,主子这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颜常在身上啊…
人就不见了一小会儿,他家主子便坐不住了,至于吗?
安德顺退下后,楚浅芹便立马向凌子墨倾身,关切地询问道,“皇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才,他与安德顺讲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坐在他身旁的两人,都听到了。
大热天地要披风,该不会是病了吧?
“没有。”凌子墨回答她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现在正烦着呢,没功夫跟她啰嗦。
齐淑雅见楚浅芹碰了壁,心中不由冷笑,不舒服?那模样明显是有心事,怎么可能是不舒服,她还真是不了解表兄。
不过表兄在想什么?难道…是与那位南国公主和亲的事?
饶是精明如齐淑雅,也只能看出,凌子墨是有心事。至于是什么事,不完全了解他的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最近能让他烦心的事,大概也只有和亲了。
就在凌子墨烦心的同时,被他遣派出来的安德顺,也在尽职尽责地替他寻着人。
无奈,安德顺只有一人,也不能让旁人帮忙寻找。所以他办事的效率,便不自觉地低了许多。
“皇宫这么大,我一个人,得上哪儿去找啊…”安德顺一边抱怨一边仔细地搜寻着。
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他寻人的动作,却是相当利索。颜常在莫名走了那么久,主子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再者,依着主子那不讲理的脾气,他今晚要是寻不到人,回去非得被拔掉一身皮不可。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把人给主子找回去吧…
宴席上,柯罗见凌子墨无心观看表演,还把安德顺支了出去,心中,便也有了思量。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同于齐淑雅,他根本不觉得对方是因为穆丹的事在走神。别人不知道,但身为之前事件主角之一的柯罗却明白,那人根本没把他妹妹放在眼里。
同为男人,在这一方面,他比作为女人的齐淑雅,要了解凌子墨许多。
面对穆丹,即便再理智,她也多多少少会有些嫉妒的情绪在里面。这种情绪,很容易影响人的看法。
但柯罗没有,而且男人女人看待事物的方式,本来也大不相同。作为一个比凌子墨大不了几岁的同龄男子,他很容易就能看出,对方对阿丹是什么态度。
根本毫不在意!
所以,在安德顺离开不久之后,柯罗也随意找了个理由离开宴席,去找安德顺去了。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大事,竟然能让那位他丝毫看不透的人动容。
…在与安德顺搜寻处相反的花园里,撞在一起的三人,尚且陷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
魏佳莹,怎么会是她?!
上次因为楚浅芹中毒,她被狠狠地责罚了一通,二十板子下去,她几乎丢了半条命。
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但重伤在身的她,依旧因为不能久坐,而错过了这场晚宴。
可如今,本该在明月居养伤的她,却出现在了离寿安殿不远的花园里,而且还与一名男子躲在假山后面争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挣扎的神色自他脸上一闪而过,然后,便化为了坚定。他沉着脸,咬牙道,“你们今日,谁都别想走!”
他此话一出,不仅是汐澜阿夹,就连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魏佳莹,也狠狠吃了一惊。
“白若庭,你想干嘛?!”魏佳莹上前两步,拉住他手臂惊恐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
“我没疯!”白若庭神色狰狞,狠声道,“今日若不能除掉她们,日后倒霉的,就是我们!”
“可是她是颜常在,皇上认得她!”魏佳莹压低了声音劝阻道,“她若是死了,皇上肯定会过问此事!”
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她与白若庭有染,还合谋杀了宫里的妃嫔。那他们的下场…
“那就做干净点儿,别让皇上知道!”白若庭咬牙,“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退路了!”
白若庭既不在朝为官,也不知道后宫的局势。因此,他并不清楚汐澜的底细。
他只道,若不出掉这个颜常在,日后白家和魏家便会因今日的事,受其威胁,惶惶不得终日。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