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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的飞蛾

大本迷宫

来蛇口已经四个月零六天了,有时候我还会想起莫聪,想起他骑着电车载着我的时光,可每次只要一想起来,就又好恨自己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

莫聪可能是想过和我有未来的,那时候他常拉我去停办了的小学,在别人看来是约会,但其实更多的是补课。

现在看来,他虽然学习也很普通,但当时给我补课却绰绰有余了。他家两个姐姐对他都特别好,他总有许多零花钱,虽然他父母不过是地道的养殖户,但大姐嫁了个有钱的傻子,二姐又在县城经营烤鸭店,他比他二姐小十多岁,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哥哥,车祸死掉了。

从东莞厚街的水港湾来到深圳蛇口的大本迷宫,每次人家一提起我的眼镜,我就要想起莫聪来。

那天他细心的给我讲函数还是概率,我忘了,总之就是那种有括号和二次方,根号的代数方程式。我越听越迷糊,又不想他觉得我太笨,还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每次他一说:懂了吧!

我就使劲点头,傻傻地笑。

在我的高中岁月里,唯一有印象的食物是棒棒糖。阿尔卑斯,我会拿买纸笔的钱去卖一串棒棒糖,我喜欢阿尔卑斯棒棒糖像项链或者佛珠或者围脖一样围在脖子上的感觉。莫聪是第一个和我开玩笑的人,虽然已经同班同学了半个学期,但我们都对异性保持着足够大的距离。

那天我脖子上挂着一串草莓味的阿尔卑斯从教室进来,走过他边上时听见他说:鲁智深又来大闹桃花村了。

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上课铃响了,我才后知后觉起来。气不打一处来,便趁着老师板书的时候,摘下碳素笔头冲着他的头丢了过去。

真可惜,没砸中,正好从他耳边掠过,被他码得高高的课本弹了回来,落在他桌上。

他猛回头看,我尚未来得及把手全部收回,他的眼神第一次和我碰撞了,我居然怯懦了,脸一下子红了,可这本不是我的错。

下课后我第一个跑出了教室,兜里揣着小镜子去了女厕所。蹲下却没有尿意,掏出镜子一照,脸色总觉得不对劲,好像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只要出去了,就比死还难受。

我从教室窗户里看进去,有双重影像,一个是模糊的我自己的身影,一个是清晰的教室同学。他的课桌空着,他不在那里。我像小鸟一样准备飞进教室,却见他在擦黑板。他又看我,我慌忙就快步走到自己作为上去了。

放学后他往回走,去拿笤帚,今天是他们桌和后面桌的值日。我收拾着课本,他把一个笔套顺手放在我桌子上,不是我那个。我的是黑色笔的笔套,他给我的是一个蓝色的笔套。

晚自习的时候我从教室进来,他又抬头看我,不说话,我也害怕的看了她一眼走向自己的课桌。坐在自己的课桌上,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再看看周围就有点感动了。

我脚下的地板瓷砖特别光亮,凳子和桌面也特别干净,我清楚的记得脚下的地方本来有一块不知粘了多久的口香糖给块,现在却不翼而飞了,明显看得出刚用小刀或者铁片刮过的痕迹。

我发了疯似的整理课桌,几乎翻遍了每一本书的每一页。就是有这种感觉,在某一页书本的夹缝中,会有一张男同学给我写的纸条或者情书。

当然了,没有,找到的是一张我以为丢了的十元旧钞票,一块我被我用刀割了很多锯齿的橡皮,一根用了好几个月的别针发卡…

我看着他上课做笔记,笔套在笔的末端东来东去,我又拿着他笔套,摸了摸,捏了捏,老师在说什么,一句也没听耳朵里进去。

终于轮到我值日了,其他三个同学干的都特别卖力,只有我磨磨蹭蹭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磨磨蹭蹭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总觉得要干点什么才好。

在后排的体育委员倒完垃圾回来后,见我还拿着毛巾在抹窗子,他说了句:行了,今天是礼拜四,不必大扫除,食堂都快没菜了。

我随即放下抹布说:完了,完了,也差不多了。说着就去自己作为上收拾起来。

体育委员用刘翔的速度跑了出去,我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窗外偶尔会有人经过,我偷偷摸摸的走到窗边,拉起窗帘,拿老师的独凳堵了门。

我像犯罪一样的走到莫聪的座位,拿着抹布就开始擦,从凳子腿擦到桌子腿,从凳子面擦到桌面,最后居然连他脚底下的瓷砖也用抹布擦了一遍。

门被人推了一下,凳子摩擦地板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正是莫聪。

后来他告诉我说那次是他故意的,他放学后没回家,也没吃饭,就是一个人趴在天台上盯着教室看,是的,他在等我。

从那以后,我和莫聪就在班级里搞起了地下恋,与那些喜欢让人递情书的人不同,我和他都是那种很腼腆的人,他喜欢讲冷笑话,但他的笑话基本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大笑,而他总是尴尬又失望的住口了,也会有他一语中的的时候,那时候他在班里的外号就叫“闷骚”。

我除了经常被老师夸字写的飘亮以外,几乎毫无是处。也许吧!如果老师从小就夸

我聪明,夸我有做学问的天赋,我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小学到初中,老是们只有在出黑板报的时候才会想起我,黑板报出好后,我就又被他们给遗忘了。

怎么上的这个高中,说起来都会无比寒碜。我妈的姘头就是这个学校的一个老师,以前我爸还为这件事打过我妈,我妈那时候在县城里替一家小作坊做大锅饭,而那个老师就是这个小作坊的幕后老板。

如果不是老师的老婆闹到了家里来,谁都不会知道她们的事。他老婆也是老师,不在这,在县城所属的一个乡教小学。后来我妈就没再去县城里给人煮饭了,但她已经三年多没干农活了,勉强了半年左右,还是回到了县城,在一家还说得过去的宾馆做保洁。

尽管她没事就从县城回家,但我听得出,家乡人在和她打招呼时所表现出来的虚伪和调侃。

我爸除了长得帅以外几乎等同于废人一个,早些年,我上小学五年级以前,他在我们村倒也还算个有头脸的人,他那时候收很多东西卖去比我们这更穷更落后的地方,土豆也收过,玉米水稻也收过,甚至他还捣腾过古董。总之他就是拿土豆玉米水稻这类东西去山里,村里,湖边,江边。然后又搞来什么鱼呀!花椒,干辣椒,甚至整箱整箱的水果罐头。

后来他就膨胀了,好赌钱,最初几年,他骑着摩托车,背着小皮包,穿着皮衣皮鞋游荡在我们镇,走亲戚或者是拉我和我妈去县城逛商场,他和每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别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他就会递给人一支好烟。我妈和我也觉得那时候我们在小镇特别有面。

再后来就乱了,我还记得我六年级上半学年还是下半学年的学费是他把摩托车买了给我去交的。我妈为此和他整天吵架,他烦了就去打麻将,以前是和那些街边的有钱人打,后来他们不和他玩了,他就在村子里打。

后来他就又空着手去了山里几天,回来后特别高兴,他背着一个行李包,里面有银元,香炉,象牙雕刻,玉器和首饰。

他在街上摆地摊,但没有人来买他的东西。放早学后我和几个同学在街上瞎逛,我们去买粘贴画,当时我的偶像是刘亦菲,我特别想要那一套《仙剑奇侠传》的粘贴画,刘亦菲拉弓射箭的样子使我每次看到都激动不已。可口袋里为什么就连两块五毛钱都没有呢?只有五毛钱,这本是我打算下午买棒棒糖的五毛钱。

我走去他旁边,他正在和一个胖女人吹嘘着一件东西。胖女人还没等他说完,歉意的走开了。他看着我没好气的说:不好好做作业,出来逛哪样?

他平时不这样,对我妈再怎么不好,对我也不打骂。我不知怎么就哭了,他更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拽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拖到一边卖快餐的摊位后面,就顺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委屈的蹲在地上大哭,那声音,只要一想起,我就特别害怕。她骂了我几句后就又走了。

没一会儿他就提着包从一边绕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块从隔壁摊子上折下来的竹条,我直觉就想跑。但我刚准备迈腿时,屁股就被狠狠抽了一竹棍,我用手去摸,手臂又中一棍,我吓得摊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打滚。

我的哭喊引来了众人,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还是口齿不清的哭着说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来人一半是认识他也认识我的,只是责怪他的狠毒和残暴,一个我不认识的大妈把我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一把就扯开了我的裤子看了一眼又抹开我的外套。把我箍在他的腿边朝我爸喊:你还是不是人?别说你是他爸,即便她和你没关联,是仇人你也不能下这样的死手呀!

在众人一致对他的数落中,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抹了一把眼泪,把包使劲一甩说:你们说老子怎么就这么背呢?我都混成这衰样了,賊还来偷老子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我从集市拖到后面空地短短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谁把他摆在地上卖的银元和两个玉镯拿走了的…

后来他就也懒得出摊了,我放学回家会见他以各种姿势在沙发上睡觉。那时我妈刚去县城给人做大锅饭,是一个亲戚介绍的,以前是她给人家做的,因为快当奶奶了,要回家照顾孙子,所以才便宜了我妈。

我回家本来就是来吃饭的,但饭是冷的,菜或者没有,或者上面爬满了苍蝇。

我对他说我想在学校食堂吃饭,当然是说我想抓紧时间学习。起初他也就同意了,但没过两星期,他就说没钱了。当时学校食堂特别难吃也特别便宜,大锅饭陈一洋碗,打饭的阿姨总要问一句:够不够?

一般他也会目测前来打饭的人的体格来决定饭量,但她总是会问这一句略显得多余的话。她是我们副校长的老婆,长得确实不好看,但副校长也很相貌平平。她女儿比我小一级,也是吃食堂,她从不会偏心对待,在那个落后又势力的小镇,仔细想来,她就是我很怀念的一个好人了。

特别是在和打菜的那两位比起来,她的人格就更鲜明得多。

我左手把洋碗从窗口伸进去,右手递过去饭票。她把饭票丢进大塑料桶,然后给我盛一大勺米饭,我只说:吃不完这么多的。

她又把大勺子偏一点,只一抖,就是我心满意足的分量了,她又补充说:你太瘦了,我家女娃还没你高,吃的都比你多些。

我试着想和她说句话,但后面排队打饭的人已经递给她一张饭票了。

值周老师名义上是来维持打饭秩序的,但我们都知道,其实他们是来抓漏票混吃的同学的。

学校只有一种规格的饭票,一块钱一张,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黄色,一种是绿色,比一张五分相要长一点的软塑料膜。正面印着:海川中学,饭票一圆。背面则印着一碗香烹烹的米饭散发着夸张的热气和香气,旁边一个小碟子上则是鸡腿和白菜。

排队打饭在第一个窗口,那里很宽敞,但打饭后就必须走进一条齐肩的围栏通道里去了,因为来路已经挤满了人,狭窄的通道里又有两个窗口,第一个是素菜窗口,也无非就是青菜白菜,大豆黄豆豇豆或者白薯黄薯马铃薯几种中的一种。第二个是荤菜窗口,也无非就是豆腐炒肉沫,西红柿炒鸡蛋,辣椒炒肉粒,酸咸菜炒肉片等。

过了第二个窗口,在铁栅栏的尽头就是一个大铁桶,我们那里的人就喜欢用这种桶来拌猪食。里面是汤,汤里一个巨大的勺子,不免让人由衷的感谢学校和祖国的大方。汤里的盐总是很淡,至于其他调味料如酱油和味精等放没放过,我就不晓得了。

我只喜欢青菜汤,因为不管怎么偷工减料,汤起码有点绿色的样子,无论是盛在小碗还是洋碗里,都能感觉到是绿色的。虽然这是叶绿素的功劳,与食堂无关,但我就是喜欢,仿佛叶绿素从嘴巴里灌进喉咙,这本身就是对身体的一种很好的犒劳。

值周教室按理是要每个人一道关卡监督的,但他们一般都是三四个攒在第一个窗口前面聊天。为了避免一张饭票两个人甚至几个人吃的事情发生,他们狡猾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个拿着洋碗的学生,可是每个星期的升旗仪式上总有四五个偷偷给别人碗里倒饭的惯犯男同学被罚站在旗杆下面。

我曾看着他们舒觉得好笑,当时却没想到,不久之后我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站在他们旁边的女生。

我记得那次和我爸要钱买饭票,他有点尴尬的说:过两天吧!这两天先回家来吃。

当天上午放学我回家吃饭,果然,他做了几个小菜,还有一盘烟熏肉,他还倒了半碗烧酒。

可没过一天,下午我回到家,他真在捣腾那堆他不知哪里搞来的古董。我也听邻居不止一次的说过,说他的这堆东西都是假的。是县城里的古董贩子拿去农村让村民代卖的。就是赚那些成天做白日梦想一夜暴富的人的钱。

他在夕阳里把他那一堆东西一件又一件的整理和擦拭,我的到来他也无动于衷。旁边有两个酒瓶,一个倒了,一个碎了。

我知道他肯定喝大了,因为他又在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了,她说:小毛驴(他的堂弟,我的三叔)你个狗日的,看不起谁?当初要不是老子带着你混,你能有今天,王灵仙(我的三婶)都是老子玩剩下的货,要不是老子甩了她,你能和她对上眼,***的,吃羊肉都不叫老子一声,小狗日的…等老子发了财,让你跪着来赔罪…

我回家的路上,见三叔家门口停着七八张摩托车还有一张桑塔纳轿车,肯定是三叔家在请客吃饭,一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怪难受的。三叔是镇子里唯一一个这两年还愿意搭理他的人了,要是三叔也这样,难怪他不好受。但当时我就是不会这么想,我心想,不就一顿羊肉嘛!哪至于呀!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打心眼里开始瞧不上我爸了。

我自己热了菜,也不叫他,就冷冷的吃了起来,因为他只要一躺在沙发上,基本就不会再吃饭了。

我原本想等我妈从县城回来,我再跟她要钱,可她差不多一个月没回家了。上次来,见了我一面,给我买了一双特步板鞋,那是我一直想要的鞋,学校里好几个同学都有,我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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