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从朴将军府出来时,天色已渐昏暗,远处西山无斜阳,只是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可以看见此时的蒙蒙雨丝。
真是奇怪,自从入秋后,雨就没停过。
王银没带伞,看着雨不大,准备冒雨回去。
朴顺德“十…十皇子。”
身后传来女人有些紧张的声音。
王银低头,入眼的是一把合上的油纸伞尖,他转过身,顺着伞柄看向来人,只见顺德握着伞的那一端,隔着半米的距离给他递伞。
她的脸有些红扑扑的,应该是特意追出来给他送伞来的。
王银一愣,一时之间没做出反应,而顺德却耐心得出奇,就这么安静地举着手里的伞,默默地看着他。
王银“…多谢。”
他想了想,还是抬手接下了伞。
顺德的脸上一闪而过雀跃的神色,然后被她笨拙地藏起来,这些小表情都落入了王银的眼中。
王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朴顺德“皇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和父亲都会尽力帮忙的!”
身后传来顺德的声音,耳边是雨滴落在伞面的清脆,王银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转回身,打着伞,有些无奈地看向顺德。
王银“快回去吧。”
王银有求于朴将军,不好当面回绝顺德的好意,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很清楚,不应该给顺德希望的。
所以,他希望顺德回去,更希望她可以回转心意,不再执意下去。
顺德却察觉不出王银微妙复杂的神色,只为他愿意和自己多说话而欣喜,或许她还有机会,在他正式订亲之前。
王银这一次没再转身,决然地消失在雨中,宁静之下,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天德殿〉
空旷的廊道外站着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王银收了伞,走近些,才看清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家的几位哥哥。
王郁最先看见迎面走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躲闪开了,竟也连招呼都没打。
王银狐疑地瞥了眼反常的王郁,但很快注意就被大声争吵着的二人所吸引住。
王贞“母后怎么也进去了?不行,我要进去看看才放心!”
王贞说着,一边急急躁躁地撑开伞。
王垣白眼都没来得及翻,立刻伸手拦住了他,语气里带着些说教的口吻。
王垣“私闯圣殿,就不怕治你个不敬之罪?你还是消停会吧。”
王垣和他们不同,不是因为担心而来,却只是觉得好玩,想凑个热闹。
他偏头看向满脸担心的王武,暗自嗤笑。
王武“刘氏一向犀利,万一木槿招架不住,被她诓住了可就糟了。”
更何况,就在王银来的前一刻,莲花竟然也不请自来了,王武见她面色凝重严肃,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
王银“她们进去多久了?”
王银看出了王垣事不关己的态度,只好掠过他,询问着其他人。
王贞“少说也有两柱香的功夫了。”
愁眉苦脸的王贞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作为小儿子,他深谙刘氏争强好胜的性子,生怕她有意为难木槿,何况毒茶一事已经牵连了解树、吴尚宫,他不想再多一人受伤。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王郁忽然开口。
王郁“这时候说漂亮话是没用的,能不能信任,得看我们做了些什么。”
他这话是对着一筹莫展的众人说的。
可王银却有种特意说给他听的错觉,他看向王郁,只能看到王郁深如潭水的眸光,正好他也正盯着自己。
王银抿了抿唇没做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此时此刻,大殿之上,陛下端坐于中。
他本想私下召木槿,不曾想刘氏赶巧过来了,又不知哪里走漏风声,竟把莲花也招来了。
如此形成了当下三人对峙的局面。
忠州院王后(刘氏)“一件案子来回查,皇宫里的人手还真是得了闲了。”
刘氏位尊,待遇自然不同,来到天德殿后行了礼,就安排落座了,她悠闲地沏了杯普洱茶水,优雅地抿了口。
茶入口略苦,刘氏不加掩饰地皱起眉,随手把茶杯丢到一边,没再碰过。
太祖王建“你要是觉得松岳法规形同虚设,就请求撤查吧。”
陛下揉了揉眉心,多年夫妻,刘氏几乎是一开口,陛下就知晓了她来的意图。可偏偏此时,他没心情同她胡搅蛮缠。
刘氏噤了声,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朴木槿“既然要查,臣女以为断不可再让歹人趁机干涉,有些真相也该水落石出,见见光了。”
木槿借机提醒,言语里带着暗讽的刺。
她跪得腿脚发麻,偏偏刘氏存心难为她,拖着时间,还真当她没脾气没骨气了。
木槿捏了捏手心来保持清醒,不被情绪左右,她现在只一心想着激怒刘氏,好得以抓住她的尾巴。
见刘氏气急伸出手指着自己,她果然轻易中招,木槿的眼底溜过一缕精光。
忠州院王后(刘氏)“真相?哼,你想要的真相不过是为关在牢里的歹人开脱的借口!”
刘氏不敢忤逆陛下,但对木槿就不同了,气势立刻汹涌起来,语气刻薄得不容置否。
她有意提及天牢里的吴尚宫,然后悄悄地观察陛下的神情,让她失望的却是,陛下竟流露出满眼的悲痛。
木槿知晓些三人的恩怨,识相沉默。
余光落在一旁的莲花身上,木槿有些疑惑与好奇,从进殿到现在一言不发,可她的眼神里却是那么深不可测。
皇甫莲花“陛下。”
莲花终于开口了。
木槿低垂着头,却听得认真。
皇甫莲花“臣女以为此案蹊跷,吴尚宫认罪前,我曾见过搜查出的赃物。”
刘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随即深深地盯着莲花,不知她突然提起这些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