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行了，不干了，别整这生离死别的一套，我早该退休了。”梦与梦梦不愧是本质上的同一人，她别扭说着，精神上也是觉得自我牺牲容易掠夺他人利益困难。

“她的意思是，她会死?”梦梦伸长脖子看梦诀别的影子，发问时的不可置信因为她原本就没想过梦与自己分离的可能。月平静感受数万年前惊鸿一瞥的远古魔力。“不是，她会重新回归到一个概念，同宇宙里的所有星星同在。”

“但那样，不还是消失了吗?”月仰头看着久违的漫天星辰，月亮在同过往的梦诀别，而千千万万另一个她永生不灭。

“梦梦，或许你很难理解，但命运如此，放出收回的权力并非我们所能管控。好好作别吧，和你的另一段人生告别。如果你未曾来到人间，那么你便是她的一切。”梦梦垂眼不看天空，那上面挤挤挨挨着她十六年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密最美的星辰，但只是梦生命中的一小片，她来不及看。

梦在识海中同梦梦拥抱，“好孩子，你无需祈愿，神明会眷顾你的。”万千星辰尘屑从空中降临拂去疼痛万物清明，梦叹息，她的本职可不是治病救人，但仅是这次的幸运眷顾应该能瞒过命运追随的眼睛，她也累了该沉睡了。梦和睡着的梦梦讲，所以你一生的不幸是有作用的，你接受不幸的命运同时也创造出同等的幸运幸福，梦梦啊，你舍弃的足够多，该取得回报了。

疾病的减退需要过程，田甜在后方军营常驻干起缝伤的活计，“她能在我肚皮上绣花！”田甜压下伤员过于夸张的赞誉，同梦梦打声招呼，又介绍到医疗的新物什。“这些都是你弄的?”梦梦遮掩不住眼中惊讶。田甜压低声音，“这个世界科技树发展太落后了，连带着各类产业停滞，我根据从前的印象造了些东西，效果的话，有的总比没的强。”梦梦突然醒悟，她认为的应该有的东西其实在这个相对古老落后的世界是不可思议，想来她按照原世界的标准要求自己就是错的。

“谢谢你小田！”田甜莫名其妙被梦梦抱起贴了个够，但她看着梦梦欢欣的样子也跟着微笑。

“所以小田医生能不能绣花，纹身也可以啊！”田甜拿着本书打她，“不可以，那边的过来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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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只是翅膀。”鹿语将抓到的蜻蜓的翅膀剪下。梦梦吞咽下呼吸，直直不动，她看着剪刀下耸动的残缺翅角，抖动的细软肢体，腹部，尾部。蜻蜓的复眼、口器，一切微小的颤抖连接着细小的心悸。她看着刑场上排排放的尸体，不懂罪在哪里。

那刀尖插入蜻蜓的复眼她竟也弯腰捂住眼眶感痛。鹿语捏起一只示意她接过研究生物科学，粉碎的体液还留在刀尖。来吧，来成为伟大的人，在此终结。

她实在忍受不住，逃也似地飞奔离开，扶着墙欲呕又吐不出。早晨咽下的肉在她胃里翻滚，翻滚，她忍受不了这疼痛蹲下，大汗淋漓又寒冷难耐。

鹿语家里有许多水果，更准确来说是水果树，枣树梨树樱桃树，许多许多。

鹿语家里从来都不养猫，也不欢迎猫的进出，梦梦身上的蚂蚁被她轻轻抖落，又想，还好蚂蚁不会被摔死，自己从两棵树之间的吊床之间摔下也不会。

边境训练，有人隐匿身形瞬息突袭，在还剩毫厘触碰到梦梦脖颈时，鹿语甩出长枪从那人的右眼贯穿。继而追击扎入脖子，血喷出。

“没必要杀了他吧……我带的有防御守护的。”

“哈?”鹿语擦去喷到脸上的血，愤怒回道：“不杀了他死的就是你了！”

“啊至少先问问话呢……”梦梦也觉得自己的言论不合，接着找补。

“别想了，这种是死士，问不出什么的。”

鹿语丢了枪，软绵绵抱住梦梦：“不要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梦梦，你要坚强。”

冲突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要赶紧报告院长加强防线了。

怦怦跳动的心脏，走向尸体，在拔刀与离开之间选择了拿出针线缝合骇人的伤口。梦梦经常做出难以理解的行为，鹿语想左右她开心就好，反正尸体里不会藏有炸弹。

你战斗能力这么强，不去前线可惜了。鹿语顿顿，又说，“不去也没关系，我也不希望你受伤，我会连带着你的那部分把敌人杀光的。”

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

梦梦神情黯淡，涉及到生死她总优柔寡断。“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人，打在别人身上和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痛。”鹿语确实不能共情，“你太过于……”她斟酌用词也没斟酌出什么合适的词来，“你太过于理想主义了，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我情愿被人杀死。

梦梦没再讲话，只是露出这些日子惯有的悲恸神情，她不愿醒。为什么残酷战争的世界，人类还想要活命呢？

“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鹿语无话可说，她感到有些口渴，捏捏鼻梁走开了。

“鹿语，来和我打一场吧。”冷兵相接发出刺耳的铮铮声，谁都不把对方看作挚友的决斗，

“用长枪和我的横刀比拼真是不公平，谁输谁赢都没关系啦，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确定。”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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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过来帮个忙，还有很多伤员要诊治。”女医师利落给手术刀消毒，擦拭掉血污，甚至没功夫擦汗就继续她的工作。

新来的女学员有些惶恐：“我只会配点药什么的，外科的话一点点也不行啊……”

“来都来了，现学。”“嗳，真的可以吗？”“缺人手。”医师皱眉看着翻开的血肉，思虑从哪处下手。梦梦一边抓药一边安抚病人，看来是真的人手不足。女学员还在捧着医书的阅历就被撵到营里学习，白色身影寥寥无几她跳过练习部分直接上任。梦梦听着大家极力忍耐的呻吟声，觉着自己身体也有点痛，洋金花可以用一点点吧，毕竟是抚平伤痛的功效。她轻嗅白色曼陀罗，希望至此沉浸到睡梦中，但又清醒知道，血与肉的争斗还会持续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