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众人士都沉浸在备战的紧张中。梦梦整理各类能用上的道具管理分发，淡淡对鹿语说，我会尽力的。她加固了学院的防御阵法，量产化生产赐福道具，自觉这是无用功。在划满伤痕的工作台前自嘲百无一用，在第二学院无法使用卷轴的事隐隐带来不安。她在另一张桌子上铺展草药，看着炮制好的，可以直接取用的中药，全都是植物的干尸。“干尸你懂吗，像木乃伊那样，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看着它们就想掉眼泪。”梦梦想到之前说的话，沉入深深的平静的苦涩，回答：你现在也是。

顾淇在她们进入学院时就作为高年级学姐为女孩子们引路，她们长大一些就见得少了，大姐姐的角色很容易收获好感，比长辈更亲切相处起来无压力，又比同龄的孩子的见识多——多的那一点点阅历就足够让小孩子仰慕好久了。顾淇与同龄人不和，她不算出色，总是被远远甩在后面，但在孩子群里是领导者的存在，认同感和优越感重新找回，她们提供指引帮助，享受孩子“依赖”的反馈，遵守秩序。

初次见面，顾淇看向梦梦的蓝发有了想法，熟练搭话。

“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一罐花你就当个摆件玩吧。”玻璃瓶里挤挤挨挨堆着四瓣小蓝花,施了保鲜的咒法。

“我超喜欢这种花！谢谢！”梦梦接过瓶子，脸颊微红。“是婆婆纳哦。”

鹿语插话：“你哪种花不喜欢。”梦梦去贴她的脸颊，“好啦，这小蓝花可是我们之前常见的春季吉祥物呢。”鹿语想，即便她对植物没有梦梦那样热衷，也在人生中的前十一二年里见遍了这种花朵，倒是生命力顽强随处都能长。四瓣花朵轻轻盈盈，摘下免不了破损，当初鹿语收到的婆婆纳也留下一牙指甲印。

顾淇二十八岁，独自带着四岁的女儿，她委托鹿语与梦梦帮她照看一段时间的孩子，轮到她的小队外出迎战，她说，安安交给你们我放心，要是她有无理取闹的地方也无须纵容，还是麻烦你们了，都还是小孩子。梦梦牵过安安，“姐，我们不小了，从刚入学你就带着我们，该放心啦，只是照顾安安而已，我们等你回来。”虽说如此。

于是院墙外锣鼓喧天，或许又有哪方人战死，梦梦让自己不去想血腥残酷的战事，她掏出糖果送给小女孩，和鹿语对视，两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苦涩悲凄。总归不是什么和平年代，生死是摆脱不掉的，即便她们和平度日也会因为疾病老去意外事故等各类面对死亡。现在只不过是提前，赶在安心日子之前收割生命。没有在交情更深的往后死亡而是提前到相对交情较浅的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好事。自欺欺人，情绪紧绷的当下能蒙骗多少就说多少，谎言只是活命的下井石。

田甜作为弓箭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都是杀气腾腾的活靶子我只需要瞄准就好了。这样或许有些效果。射人先射马的道理不难懂，后半句也是。她拉满弓放出附魔箭矢却在空中被鹰拦截回敬一矢田甜躲避不及被贯穿肩膀。樱拉过她躲避其后，看着伤口皱眉，贸然拔出只会让伤口血流不止，她先避开箭包扎，带人到医疗部，已经有不少床位上躺的有人，她们这些高处的弓箭手没和敌人直接近距离接触的还好，有机会回院治疗，那些近距离冲杀的每个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无暇回望。她思绪混乱连医生为她处理好伤口了也不知道。“谢谢学姐。”

“你这伤员先别想着去前线了，针线活会做吗?这里人太多我忙不过来。”说这话时她的嘴里还咬着线。田甜点头答应，牵动肩膀处的伤渗血，她说没关系，学姐赞赏道：“你一声也不吭真是厉害。”田甜拿着针线专心致志穿好。对准皮开肉绽的伤口缝合，有些不雅观。医生场外指导针脚应该如何如何。学姐老手缝合伤口飞快挽救他人性命于分秒之间穿梭飞舞。田甜看着自己的杰作肉没拉合多出许多口子……

“没事妹子，不是专业的这样很不错了，多练练，这种程度的伤口还好。”不。田甜声音忧郁低沉，她的自尊心激起再拿针线。伤员受着伤口的痛穿刺拉扯的动还要说着姑娘你上手真快。田甜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很高兴，我也挺天才的。医生学姐把肠子往那人的肚子里一塞挥舞外科医生的手缝好。拍拍手说没事肠子会自己排好的。梦梦之前留下许多伤药，这下却是没剩多少了。

战后清报人数，“顾淇姐没回来吗?”梦梦脸色苍白牵着安安，她预测的结果之一还是具象化，真正到来时她几欲晕倒，没办法，她忍住泪眼蹲下和安安的视线齐平。“安安啊，困了就休息会儿，小姨带你去睡觉。”她露出疲惫的笑容想孩子能安心一点，月接过孩子用妖精的能力使其安眠。梦梦去向鹿语请示启程，阶段性任务因为意外只得中断，鹿语鼓励她一定能成功的。也只是心理安慰。

院外的战壕连营尸体兵戈，梦梦看到干涸的黑色血液缠上来，月搀扶她，她才发觉是幻觉。气味更加不堪，但梦梦转头笑说我闻不到味道也尝不到味道。月点头，她们两个确实是这样的。梦梦只管走路加快脚步，她不愿看见某某熟人的破碎尸体散在地上，不去细想自己踩到的触感奇怪的东西为何物。安安睡得香甜，月道，真是好命，睡着了就安然通过。

梦梦歇息片刻，她眼前发黑脑袋昏昏，在倒地之前被月托住，缓了多时月问她有药吗。梦梦在剧烈的耳鸣中勉强辨得话语，摇头否定之后小口喝温水。没事的，我只是有些心焦过度，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梦梦同月和安安坐上交通工具，令人意外的是司机是许久未见的红莲。她活力依旧，看到人类幼崽后嫌恶挪开视线，只不过能和月和梦梦相遇她也是挺高兴的。樱会学校帮忙了，你们的事我听鹿语说了当然要来了，让本大人护送你们安全到站。你怀里的那个小崽子我可以忽略不计。之前都是我和小樱负责外出交易的。可她忘了自己的路痴属性，不跟着人找不到路，于是月意识到她们在向敌营靠近时果断下车交换驾驶一把把红莲塞到车厢里。月看着地图重新估算到达时间。

车厢没多大红莲也要里梦梦最远挤在角落，她主要嫌恶梦梦带的小孩，梦梦无奈说，“我也不想啊，可这是前辈的孩子，她在战争中去世了我此行也是想为她找一个好的人家，至少远离我们这灾害中心。她可能会恨我吧。”红莲悄悄向梦梦靠近侧首倚在她肩上，“不会的，这是好的选择。”梦梦无声落泪，只有自己会对此感到不舍，其实鹿语对安安的喜爱比她更多，那就更不能让鹿语忍受亲手送出的痛苦了，由她来当恶人就好。

夜晚梦梦睡不着觉，月陪她看星星看月亮，其实梦梦大多数时间在低头看地上的草叶。月看她心事重重，引导梦梦说出发泄，她也能根据说的内容开导。世界悠悠旋转，天上的星星在转，星幕一张网住所有世界。“要是世界只剩下天上的部分，就是躺下来看到的黑夜夜空部分，会不会减少些许牺牲和痛苦。”“那同样会缺少伟大的。”“是的。”她还是更喜欢植物，草叶叶缘逆着去碰会有伤口，总是像摸猫儿一样摸她们，也拥有乖顺。

月翻身抱住她，并不妨碍梦梦睁眼看天，于是梦梦伸手回抱，草叶上的露水是不是泪。梦梦觉得月垂睫坠露的样子很美，我该休息了。月觉得这样平静相拥的时光来之不易，她被允许拥抱。只是红莲天亮起来看见抱成一团的二位吃了一吓，“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行至农户较多的地点，梦梦去拜访人家，让月和红莲看着就好。挨家挨户并不顺利，人人自危，梦梦被请出大门后还要鞠躬答谢。红莲看不下去，那些不欢迎你的那就别保持礼貌了快点下一户，你这样会不舒服的。梦梦摇头拒绝，“本来也不是给人说好事情的，必须要保持礼貌，这样能让我好受一点，要是遇到好人家以礼相待我才会不知所措呢。”红莲叹气，“你们人类真别扭，礼不礼义不义的把好坏都解析成什么样了。”

最终，好心的农妇接纳了梦梦，答应她的请求，梦梦拿自己挣的钱递给妇人，表示现在要收养孩子却不得钱，这些不算多但您就接着，是我的一番努力，安安是好孩子，您让她多做点家务事她也适应了。梦梦见过有许多女儿的一户人家，小孩子刚会走就要帮忙分担家里的活计，先出生的孩子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她觉得这样很不舒服，养育子女，竟是这般吗?可能安安在她们那里过得是有点奢侈。

“你可不要那么想，那种家里的女孩都是可怜人，我不嫁不生不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嘛，既然答应你了就要好好对安安。你们也还是孩子呢。”梦梦抿着嘴摇头。“怎么不是孩子了，大孩子也是孩子，我这个岁数看你们都是一群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要让小孩子也上战场承担这样那样的事，大人都死完了，也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