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个进度来看,大概三十章左右就能结局了,应该还会有三篇左右的番外。
以上~XD
预:
【张显宗的两条手臂,轻轻地从她身后环过来。她的身子瘦小,张显宗的躯壳高大,两条手臂就将她窄小的肩膀环扣。他的手冰冷,贴着她鬓角的半边脸颊冰冷,甚至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他早是一个死人了,”岳绮罗想,小手慢慢攀上他的手臂。“可是他不能这么死下去。”她又想。】
日子一迈入六月,天气就骤然热的如同蒸笼。岳绮罗这具身体虽然畏寒,可是也一样畏热,渐渐地就不愿动弹。她疲惫,张显宗就要忙碌起来了。可是这天气一天热过一天,纵使岳绮罗隔几日就为他施术防腐,他的身体还是开始出现了腐烂,甚至开始招蚊虫。他虽然不善言辞,从来不说也说不出心中所想,可是岳绮罗却越来越觉得他在躲着自己。
就像当初他刚成为行尸走肉时,因为自己腐烂的叫人恶心而躲着她一样。
她也想过搬到凉快一些的地方避暑,可是又贪图这里生活的一切方便。最重要的是,这里和文县那样的小县城不一样。天津城的夜晚,处处笙歌,灯红酒绿。昏暗迷惑的灯光下,没有谁有心情去分辨另一个人是否带着面具。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才能和张显宗在这穹幕之下相伴而行,才会像一对情侣一样,并肩行走,喁喁私语。
这个时候,就算是说话行动都僵硬的张显宗,也像一个活人。
岳绮罗从来没有如此的矛盾。她希望张显宗永远地陪着自己,也相信他可以做到,所以她想为他寻一具堪用的身体,也确实对大田十分动心;可是同样的,她也害怕夺舍了大田之后有可能出现的种种后果。张显宗投了胎,还会记得她吗?还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吗?还会将她捧如珠宝、尽心尽力的爱护她吗?
她不知道。
张显宗今天穿着一身新订的燕尾服,同身穿旗袍的她一起从仙乐斯舞厅走出来。外面的空气并不比舞厅里的凉爽多少,夏夜轻微的细风拂动岳绮罗的流海,她站在路边一语不发地看着张显宗。
他那张普普通通的面皮,她还没有看腻。事实上,就算是之前那张神似段三郎的面皮,她到最后也看的很顺眼了。当她终于浅尝了一点真正的情爱滋味,却越发患得患失。张显宗的一切,她都看得好,便不肯放手。
可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却在轻声质疑她,那是无心有意在她心里播下的种子:你对张显宗的好,又在哪里呢?
岳绮罗活了百年的记忆里,从无这样的经验可用。
张显宗“回?”
张显宗问她。
张显宗“饿?”
岳绮罗摇头,第一次主动把手挎上他的臂弯:
岳绮罗“我不饿,我们……回家吧。”
这是她第一次用“家”这个字眼来形容那个小院。她过去没有张显宗,没有家,只有一个聚敛阴气的老巢;而如今她有了张显宗,就有了家。
张显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的右手攀上岳绮罗挎着他的左手,冷冰冰的手指捏的她有些痛。
岳绮罗的手指痛,又觉得心脏有点抽搐的痛,甚至连那颗早被崩坏了的牙齿,也被牵连地隐隐作痛起来。她很久没有牙痛了,于是举起一只手,虚虚的托着她的腮帮子撒娇:
岳绮罗“张显宗。”
张显宗“嗯?”
岳绮罗“我牙疼。”
他的步子迈得不大不小正正好,比他矮上许多的岳绮罗也能轻松的跟上他的步子。
张显宗“找,牙医。”
他磕磕绊绊地说。
张显宗“明天,好?”
岳绮罗“明天不行。”
她觉得牙齿越来越痛,就皱起了眉头:
岳绮罗“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
张显宗“一起。”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执拗地又重复了一次:
张显宗“一起。”
岳绮罗看向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得不正常的一双眼睛,她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岳绮罗“好。”
她说。
岳绮罗“我们一起去。”
在无心和白琉璃的“看护”下,他们来到了大田家附近。夜幕暗沉,张大田一家都在院子里乘凉。他家是种西瓜的农户,最不缺瓜吃。此时洪氏正端了在井里湃的西瓜过来,张老大在院子里用蒲扇扇着风,张大田还在墙角劈柴。
这是最平凡不过的农家日子,白琉璃不感兴趣,岳绮罗也不感兴趣,唯有无心看得津津有味。
岳绮罗目力过人,远远就看到那张大田的一张满是汗水的脸。她直觉得心跳如擂鼓,记忆里无数个同张显宗相处的画面浮现出来。她想,就凭这一张脸,就能确定这是最适合张显宗的身体了。
老人“大田,别干活了,快来吃块瓜!”
洪氏走到张大田身边,把他手里的斧头拿过来,然后再递给他一块手巾。张大田咧开嘴,傻呵呵地笑,用手巾擦了擦汗。洪氏逗他:
老人“大田,我是谁你记得不?”
张大田“娘!”
他喊得响亮,声音也同张显宗无异。无心听了,就瞥了张显宗一眼,正看到他两只手都攥了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稀疏的篱笆里站着的母子二人。那院子里正在扇风的张老大也笑起来:
张老大“大田,那我是谁啊?”
张大田“爹!”
他这次喊得更响亮,喊过之后还对张老大呵呵的笑:
张大田“爹,吃西瓜!”
张老大“哈哈哈,好,吃西瓜!”
张老大拍了拍露在外面的肚皮,放下蒲扇,从盘子里拿出一块冰凉的西瓜递给他:
张老大“吃!”
张大田“谢谢爹!”
张大田的一张嘴几乎要咧到耳朵后面,接过西瓜大口吃了起来,西瓜汁水从嘴角流到下巴,滴了一地。洪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地说他:
老人“你也慢点,没人和你抢。我和你爹都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边说边用一块粗糙的布帕给他擦嘴,嗔笑道:
老人“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张大田只是笑。
岳绮罗远远看着,并不觉得这三个人的互动有什么好看。
在她眼中,这天下所有的父母对子女,不过都是一种无用的关怀。
可是当她转头看向张显宗,却不知说什么好了。张显宗的身子微微前倾,两只手都攥成拳头,就连脖子也向前探去,好像要把这场景深深印在眼睛里似的。
岳绮罗见他这样,自己的小手也紧紧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