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老天是眷顾自己的,给了自己健康的身体,温暖家,还有这么这么好的公公和婆婆,她想她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什么德,修来这辈子这么好的福分。
晚饭时,朴青河和社长也回来了,听说苏臻回来了,朴青河提着两瓶红酒回来庆祝。
苏臻见到社长对他非常真挚而明媚的一笑,这笑里是不尽的感恩和感动。
社长亦是一笑,不过却是淡淡的,然后说道:“回来啦?”
“嗯。”她含笑点头。
“吃饭吧,今天吃啥好菜啊。来,红酒倒上,咱们都喝一杯。”社长的话让家里的气氛更加温情和愉悦了。
她想知道他的情况,可是他却好像不愿意说一样。
“每天就跟着部长到处走啊,他出门就陪同啊,他不出门我就呆办公室里上网了。”
“似乎很闲嘛,还能上网。那外贸部的业务你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吧,不用学,学啥,玩呗。我现在想换部门了,呆这部门要吐血了。”他的言语间是不满和玩世不恭。
“怎么了?怎么又呆不下去了,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哎呀,算了,不说了,说起工作就烦心。我估计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他一说起自己和社长,他就会皱眉头,并想自己不是亲生的。
“你又瞎说了,怎么又怪你爸了。你就不知道努力点,证明给他看,你不比别人差。”她最不愿听见他说这样的话。
“唉,说来话长啊,算了不说了,别说工作上的事了。”他拒绝讨论自己的工作,因为上次跟外贸部长助理小杨吵了一架后,他落入了尴尬的处境。当然是社长的决定,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不然就只有离开木厂,但是如果是离开,那就是懦弱的表现了,所以他还是接受了一切。他不想在苏臻面前抱怨工作什么的,过去的事情他也不想去深究了,总是拿那些芝麻大的事来说,太不男人了。他想过去了的事就算了,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依然不变就成。
苏臻见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她想他必有他的苦衷,于是问道:“你那朋友,青河兄还好吧。”
“嗯,他还好,工作春风得意呢,他是做生意的料,我爸果然没有看错人。”说到朴青河,钟煜的神情就由阴转晴了。
“哇,是吗?这么厉害……你要多跟他学学啊。”
“别叫我向他学,我跟他不同好不好,别拿别人跟我比,不然我不高兴。”钟煜也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
“嗯,好吧,以后我不这样说了。不好意思,别生气。”苏臻明白那种被人比较的痛苦,所以有些歉意的说道。
“没事啦,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关心我,所以我不生气了。说句实话,我还真想换到青河兄那个部门去,明天我就去跟他说去,看他有没有办法。”钟煜是一刻也不想呆在外贸部了。
“算了,我看还是别说了,除了你爸开口,不然你哪里都去不了。就现在外贸部呆着吧,突围不了咱们就来个死守,哈哈。”苏臻安慰道。
他亦明白她说的一点不假,是啊,只能死扛了,反正现在他脸皮也厚了,不怕,他亦暗暗安慰自己。
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宿舍。苏臻一进屋先是打开窗户,然后打开抽屉,她的那未完工的雪糕松木桃心依然静静的躺在抽屉里。她把它拿出来,然后把那一大把雪糕棍也摆出来,钟煜见了,走过来问:“这是啥?准备做什么?”
“想做个桃心送给你,可是太难拼了,要不你来继续做完吧?”苏臻无奈的望着这堆雪糕棍,回南方的时候她还想着它们呢。
“呵呵,给我?是吗?那我看看啊,嗯,这很有意思啊,不然我们一起做吧。”钟煜说着就把下巴搁在了苏臻放桌子上的手背上,他现在也只爱与她亲近了。
“好。”她拍手叫好。
于是两人挤着坐在一条椅子上,苏臻挑雪糕棒刷万能胶,钟煜来拼,两人很是小心和投入,连说话都忘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颗桃心——用松木雪糕棍拼粘而成的镂空桃心,大功告成了。
“哇,好漂亮,好特别!”苏臻赞叹。
“你确定是送给我的么?”钟煜看她的眼神很是喜爱,于是试探的问道。
“说了是送给你的,当然是送给你的了,只是不是我亲手做的了……”她爱怜的捧着桃心看了又看。
“是我们两个人的劳动成果啊,不是更有意义吗?”
“嗯。”
“这样吧,要不我再转送给你吧?”钟煜又逗她。
“不要,因为其实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你过生日,我都不知道买什么好,你又什么都不缺。那天看见这些雪糕棍就想着要做一样东西给你,可是又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就想到了心。哈哈。还真的做成了一颗心,要不要刷成红色,红红的心……”
“不要了,就这样挺好看,要刷也刷七彩色,像彩虹一样的心。既然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我就收下了。你去年送我的那个打火机我都还留着呢,可是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的相片弄上面,所以现在我都没有用那个火机了,就留着做纪念罢了。”去年钟煜生日,苏臻送的是一个亮面的打火机,然后把赵绵绵的照片印在上面了。
“是不是好俗的礼物?那时不也是为了讨你开心嘛,想着把你喜欢的女人随时抓在手里,你一定会喜欢啊,所以也就那样去弄了。那时候怎么知道以后会和你好上呢,不然我也就把自己的照片弄上去了,可惜我脸皮薄,不能确定就不敢贸然尝试。哈哈。”苏臻笑着解释。
“那么说你那时就喜欢上我了?”钟煜深情的注视着她的脸。
“嗯,不过还要早一点吧。你这个妖男,把我迷死了。”苏臻笑着揉着他的脸。
“谁迷谁啊,明明是你迷了我,你勾引了我……”钟煜大呼冤枉。
两人又开始亲密的闹起来,钟煜喜欢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蹭,喜欢苏臻的头发在他脸上拂过……两人闹够了,钟煜一本正经的问:“对了,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我?”苏臻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原本期盼和他一起过的生日已经过了。
“说嘛。”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明年再说吧。”言语间她有些失落和无奈。
“过了?我怎么不知道啊。”钟煜又是惊讶又是失望。
“嗯,回南方的时候过的,就是那天你记不记得,就是你和我妈妈通电话的那天。”苏臻捏着钟煜的下巴。
“哦,记得,你妈还叫我去你们家玩呢。那你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补给你。”
“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别的都不要。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苏臻说这话令钟煜感动不已。
“那就让礼物来的更直接些吧,好不好”
她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他爱的赠礼。
沉沉睡去,苏臻醒来,天已蒙蒙亮,发现自己和钟煜挤在单人床上连翻身都困难。猛然她想起干燥窑的木头,回去了一个月都快把这活儿给忘了,想着以后的夜里要起来看木头她就觉得困难,但是她知道不能被懒惰打败,于是想到这儿,她立刻起床梳洗,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出门前看看钟煜,他正抱着被子睡的香呢。
她快步走向干燥窑,机器作业的轰鸣声激发了她对工作的热情。她走进干燥窑,看了看工作的窑,做了记录,有两个窑今天就可以出窑了,但是她还不能确定,心想这些窑都是社长在看,还是去问问社长的好。
走出干燥窑,她绕到干燥窑屋后,因为屋后除了堆着一些烂木头和木屑,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无聊的看看。却意外的发现一根挨着地面的木头上长了一丛白色的蘑菇,太可爱了,她心里叫着。蘑菇个子大的已经有茶壶盖大了,白色的蘑菇盖,白色的茎干,那些个子小的,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看上去更像是白色的小球。她不知道这种蘑菇是否有毒,所以也不敢去碰,只是爱怜的看着,心想,顽强的生命无处不在。
吃早饭的时候,苏臻对社长说:“早晨去看过干燥窑了,四号窑的榉木和五号窑的柚木今天应该可以出窑了。”
“把四号窑的机器停了,把门敞开吹两天。五号窑我要再观察后才决定,柚木由我亲自来看吧。”
“哦。”苏臻哦了一声,她知道柚木是世界公认的昂贵木材,所以不逞能说自己要看。但是为了学到更多知识,于是问道,“五号窑都有半个月了,柚木是不是很难干燥啊,还有那气味很酸,很不好闻。”
“这就对了,要辨别柚木的最好办法就是闻它的味道了,因为柚木名贵,所以市场上有很多黑芯木莲假冒柚木。味道似饭馊的酸味,说明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柚木啊,而黑芯木莲就没有这种味道。因为它是硬木,加上本身的特性,所以干燥起来比别的木头更麻烦,其实也就是时间上要长一些,湿度要严格控制,属于较难干燥的木材。在中国云南有少量柚木,是极其稀有的树种。所以我们的柚木是从缅甸进口的,这批木头是要出口到韩国一家钢琴厂做钢琴的外壳……”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认真听着社长的讲述,完全被他说的给吸引了。而朴青河虽然听不懂,但是也仔细的在听……
上次发脾气的事虽然过去了,可是钟煜心中仍然火气重,回来又和小杨吵了几句,大意就是以后你不要指挥我做事情,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还有层意思就是,别把我当傻子。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社长那里,几天后,在社长办公室里,社长对他说:“外贸部长的司机离任了,你就暂时做他的司机吧。”
“司机?凭什么?”钟煜一千万个不明白,心想难道是有人在陷害自己?还是父亲有意考验?
“叫你去做就是了,你这脾气太暴躁了,沉不住气,不改脾气难成大事。”社长直言不讳的说。
钟煜听了气的马上反驳起来。“我这脾气怎么了,我又没有乱发脾气,再说我这脾气和成大事也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成大事的人脾气就好吗,脾气好能成大事?爸,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难道你对我一点不了解吗?再说你脾气不也不好吗?虽然别人都说你好,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脾气一点也不好,你说你的脾气好吗?再说改脾气一定要沦落到做司机吗?你不是叫我学东西吗,去做司机能学什么?”这是一个儿子对父亲不肯定自己的自我辩护,社长一直在否定他,而他一直在抗争着而后又只能一次次妥协。
社长一言不发的听钟煜把话说完,然后抬了抬眼皮子说:“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去就是了。做司机挺轻松的,没什么不好……”
社长的话令他糊涂了,不知道老爸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那一刻他心中有无数个念头,是走还是留,是服从还是抗拒,他不能冷静思考了……走出社长办公室,在走廊僻静的角落,文叔跟了过来对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让他平静了下来,他说:“社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不能被表面的东西所蒙骗了。再说了就算你做别人的司机,你还是他的亲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你就先忍耐下,就当开车玩好了。其实我很看好你,或许他这是在磨炼你的意志呢,怎么能就这样武断的说这是件坏事呢,或许是好事呢……”
文叔的话虽然暂时让他冷静,可是才干了几天他就受不了了,主要原因还是那个助理小杨。在他看来她简直就是狐狸精,不仅和外贸部长有暧昧关系,甚至时时在办公室里卖弄风情,简直令他作呕。
外贸部长去哪里都带着她,就是俩人去某酒店厮混,都是他接送,他明白原来的司机为何要辞职了,肯定是看不下去了——一个步入老年的老头儿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不明白这两人是如何好上的,自古嫦娥爱少年,这个小杨有学识有样貌干嘛和一个老头好上呢,他很是不解。而且社长无所不知,这事他肯定知道,怎么还这么纵容他们呢,难道是社长不知道他们的事?
可是他又不想去父亲面前说这些与工作无关的事,不,就是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他也不想说的。所以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有时候开车时,心想车子能够前后分离,自己安全无事,他们被甩下悬崖去,他想这才是他心中想要的结果。
他深知自己现在没有主动权,一切都很被动,就算抗争也没有用,所以就什么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本来他就是那种初始会争执反抗,到后来也就逆来顺受了。面对自己的尴尬处境,他也不想告诉苏臻,那时苏臻在南方也不知道,他想就这样忍受一个月吧,也许苏臻回来时,自己又调到别的部门去了。可是苏臻现在回来了,他还依然是一枚小司机。
好不容易盼到外贸部长大人休假,这天钟煜也就没事可做,他就跑到质检科去找苏臻。苏臻正在查资料做参考,甚至还用数学公式在计算着什么。钟煜悄然来到她身边,她也顾不上说话,把公式算完了,才问:“你怎么来了。”
虽然钟煜是艺术生,但是他还是知道苏臻算的那个是直线方程什么的。于是问:“这是算什么,怎么还要列直线方程,太复杂了吧,我看不懂。”
苏臻把文件合上,说:“算着玩罢了,但是好像可以把数学代入到干燥工艺里去。你呢,怎么有空来啊。”
“哦,我今天休息。”钟煜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或许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大姐,看见钟煜都暗暗赞叹其模样俊俏,虽然大家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小陆姐打趣道:“苏臻,这是谁啊,都不介绍介绍。”那言外之意就是男朋友来了,怎么都不跟姐姐我说声呢。
“哦,小陆姐,这是我朋友,叫钟煜。”苏臻连忙起身做介绍。
“小陆姐好。”钟煜连忙问好,并对另外几位大姐温和的一笑。
“姓钟啊,那不是和我们社长一个姓,该不会是社长家的公子吧。”小周姐这下反应倒挺快的。
“是呢,你这一说,感觉还挺像的。”小陈姐也接话了。
钟煜来了这么久,小周姐还是一个这个说的,平常大家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而且他的普通话比社长好太多了,完全听不出来是外国人。
“不,不是。只是社长的侄子。”他连忙掩饰。
苏臻为了不让大家继续询问,于是赶紧说:“我要去看干燥窑看看了,你要一起去吗?”
他立刻会意的回答:“嗯,好。”
于是两人仓促而出。
钟煜心有余悸的说:“你们科的人眼睛好毒,以后再也不去了。”
“哈哈,你这怕死鬼,这就怕啦?”苏臻善意的揶揄。
“不是怕,到时候免不了又会被我爸误会。以为我又不务正业跑你们科去闲逛去了。”他还真的很担心这点。
“那以后你就打电话给我好了,我们偷偷约了见面?”苏臻打趣的说道。
“哈哈,那暗语是什么?”
“我就说矿泉水啊矿泉水,你就说洗衣粉啊洗衣粉,怎么样?”苏臻无厘头的说道。
钟煜被她逗的笑不可抑,两人一边笑一边朝干燥窑走去,却不巧碰见外贸部长助理小杨。
小杨看了看两人,然后对他说:“钟煜,你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找你半天了,你送我去出去一趟吧。”语气似命令般的强硬。
“啧啧,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钟煜啧着舌头,晃动着手指表示不可以。今天不上班,他早就把手机关机了,生怕别人打电话给自己。
“那你休息到公司来晃悠干嘛?”小杨自知无理而无力,于是把部长拿出来要挟,说,“我要去部长那里一趟,只要你送,不用你接。”
“不行,不可以,杨助理,不好意思啦。难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吧。要是我送你去呢,到时说我让你早退的,还不如叫部长亲自来接你比较靠的住。”钟煜毫不畏惧什么部长。
小杨气的“哼”的一声转身离去。
苏臻好奇的问:“她是谁,干嘛要你送呢?”
“唉,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钟煜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现在的工作是一枚司机。
“怎么讲?”
“算了我还是说真话吧,那就是我现在实际上是外贸部长的司机,她是部长助理,想借部长的风头叫我送她。休想。”钟煜还是实话实说。
苏臻听了当然是一脸惊讶,问:“怎么去外贸部做司机了?还不如给你爸做司机呢。”
“唉,不知道,他的安排我又没有办法。没事,其实挺好的,挺休闲的工作,我还满习惯的,就怕这样会太懒散。哈哈。”他故作轻松的回答。
“但是我觉得那个小杨也太不懂规矩了吧,怎么把你也当自己的司机使唤呢,而且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难道她和部长?算了,当我没说,我太邪恶了。哈哈。那你们部长是帅哥还是大姐啊?”
“都不是,是大叔。”
“大叔,哈哈——”苏臻大笑不已,钟煜跟着默契的笑。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进干燥窑区,却看见社长的背影,吓的钟煜说了句“完蛋了,我爸怎么在这里。”然后连忙扭头就跑,生怕社长看见自己和苏臻在一起,那样肯定又要被说了。苏臻连忙掩护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才走进干燥机械房。
社长正从五号柚木窑里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社长。”苏臻轻轻问候了一声。“我也进去看看。”于是钻进了五号窑。
窑内酸气逼人,热浪如潮,不过感觉空气很干燥,没有水蒸气了,她憋着气又钻出五号窑。社长已经关了五号窑的机器,微笑着说:“终于可以出窑了,这些木头可真是费神。”
苏臻听了也高兴的笑了,并说:“在你的细心照顾下,总算干燥完成了。您先回去歇着吧,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嗯好,那你可要看仔细咯。我再到别的地方去转转。”社长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话说刚才钟煜跑,跑到拐角处停下,寻不得去处,只好又来到营销部找朴青河,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营销部,心里还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着正在忙碌的同事们,他没有吭声的在办公区穿梭寻找朴青河的影子。只见办公区最里面,朴青河正手忙脚乱的接电话做记录,他不想打扰他工作,于是只好又悄然退出来,忙碌的朴青河也没有看见他的到来。
他抬头望着车窗外,目光在街道两旁巡视,最后视线定格在一家足疗城。
他迈进足疗城,受到店员们热情的接待,并将他带入包间,店员在简单询问后就离去。房间光线充足,布置简单而整洁,两张电动按摩椅上铺着洁白的床单,液晶电视里正放着疯狂的促销打折广告,一幅儿童对弈图是墙壁上唯一的装饰。他拉上窗帘,然后躺在按摩椅上等待足疗师的到来。
在南方时他去过足疗城几次,不过是在小熊的带领下,他一个人进足疗城,这还是第一次。触景生情他决定打个电话问候下小熊,很久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的婚后生活怎样了。
电话接通后,他先来了个出其不意,字正腔圆的说道:“你好,这里是韩国首尔国际长途。”
小熊立刻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噗嗤”一声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回答:“你好,我是一二三号话务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两人在电话两端各自捧着电话大笑,笑过后钟煜才开始正常说话,问道:“还好吗?新婚愉快不?”
“好啊,当然好啊。你这小子死哪里去了,怎么都不给我电话。”
“那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你看我现在不就打电话给你了吗?画廊生意怎样?”钟煜一边说,一边把手举到空中,看着自己的手指。
“还好啊,今年好像有点财运,生意越做越顺了。你怎么样啊,在你老爸的公司是不是春风得意啊,以后你开分公司了,记得叫我去当个设计啊策划啊什么的。”
“等我开分公司?那你还要慢慢等呢,不过呢,要是你来,我肯定是安排你做领导嘛——部长啊总监什么的,当什么策划啊……”钟煜正说着,足疗师提着热水进了房间,足疗师见他在打电话于是冲他一笑,他亦会意的回以一笑,然后继续问道,“你猜我现在在干嘛?”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外面寻花问柳吧?”小熊在电话那端贼笑不已。
“嗯,正是。你要不要来,我请你做个全套什么的,保证不留痕迹,回去不会被你老婆发现。”他开着玩笑。
足疗师示意他把鞋子袜子脱了泡脚,钟煜会意于是脱去鞋袜,把脚泡进热水里,足疗师似乎有事,于是又转身出去了。
“跟你说真的吧,我现在正在做足疗呢,上次做足疗还是和你一起。于是今天做足疗想起了你,就打电话问候下你。”他拿起电视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那你小日子过的挺好嘛,还跑去做足疗了,我最近忙的都没有时间去,其实有时候累想去,但是下了班就回家照顾老婆去了……你不知道现在结婚了,每天就是回家,哪里都去不了了,老婆抓的好紧,生怕你在外面做对不起她的事情。这女人因为在乎你都变得神经兮兮的,她不在乎你吧,你紧张,她太在乎你了吧,还是紧张。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小熊描述了一下婚后“凄惨”的生活后问道。
“我吗?还不知道呢,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啊,压力大呢,不想结婚……她看你看的紧,是在乎你啦,生怕你被被人抢了嘛,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婚后生活吧。”钟煜正说着,足疗师又笑着进了房间,然后站在他身边给他按胳膊,他仰躺在按摩椅上,伸出胳膊任她按。
“晚点结婚也好,我是急了一点,结了才发现还真的不自由,然后赚钱压力大,现在我就是在为奶粉钱奋斗着。”
钟煜一听奶粉钱,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你老婆怀上了?几个月了?”
“两个月咯,呵呵。”小熊言语间是一丝得意。
“那你很幸福嘛。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开始做足疗了,有空再跟你联系。”因为他打电话,足疗师不方便给他按手,他就想挂电话了。
“好的,那你慢慢享受吧,我也要去店里看看了。对了,我打算开个茶馆,到时候你记得投资啊。”
“是吗?你是生意越做越大了。到时候你告诉我,我尽力帮你投资。嗯,好了就这样,拜拜。”
挂掉电话,钟煜把手机放一旁,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足疗师的服务。虽然他做按摩次数不多,但是他感觉这个足疗师的手法娴熟老道,力度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很舒服。
“你的手长的很漂亮,像女孩子的手一样,手指这么长是学钢琴的吧?”足疗技师抓着他的手问。
他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自嘲的说:“钢琴不会,乱弹琴倒是会。手长成这样,只证明我是个懒人。”
“你别这样说咯,你看我的手,都跟男人一样的,难看死了。”
“你们做这行的,手比较费劲,肯定有些变形。”他说着看了看她的手,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关节处都长着老茧。
“是的,我们就是靠这手吃饭了。能赚到钱就好,管它变不变形,为了生活没有办法。”
他听了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足疗师开始给他按摩足底,足部并不受力的他,被足疗师有力的手指按了一下就缩回了脚,脚抬在半空中痛的半天缓不过来,足疗师立刻明白是他不受力了,连忙说:“不好意思,我轻点,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不受力。”
“嗯,好,轻点,我怕痛。”他晃了晃脚板,感觉痛感缓解了些,才又把脚伸直放好,足疗师歉意的揉着刚才他被自己用力按的脚板部位。
“嗯,就这样,就这个力度就好,不能再重了。”他觉得这样揉着就很舒服。
“天啊,那这样我都没有用力,跟摸脚板没有区别了。还是用一点力吧,不然我都觉得我在偷懒。”足疗师很敬业的说,并稍稍用了点力。
他忍受着痛,腿部肌肉都紧张得僵硬了。“轻点啊,痛啊。我真的不受力。”他觉得痛的难受,脸上的五官都缩到一块儿去了。
“好,我轻点,你腿部放松,放松。”足疗师看他这么不受力,而且反映夸张,一直笑着跟他说话。
他挪了挪身子把身子摆正,然后放松双腿,说:“嗯,好。轻点。是不是没有按过我这么不受力的客人?我有个朋友,他就很受力,每次他去做足疗,都要安排男技师,还要力气大的。我看着都怕。”他说的是小熊。
“你平常不经常做足疗吧啊,所以脚不受力,要是做的多的话呢,脚底就会越来越受力。”
“哦,这样是吧。不是说脚上穴位是和身上器官连在一起的是吧,痛的话就是身体哪里有问题是吧。”他以前做足疗时听别人说的。
“是啊,脚部是人身体内脏的反射区,人的所有内脏器官的反射区都在足底。按起来如果是刺痛的话呢,就是说那里有问题,如果是胀痛呢,就是正常的,按中穴位的话都会有酸胀麻的感觉……”足疗师一边按一边望着他跟他说话,她手法娴熟,根本不用看脚板,就可以准确的按中他的穴位。
他一边听她说,一边听打量着她。她看上去三十出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头发全部束在脑后,露出宽阔的额头。五官看上去还是挺漂亮的,属于耐看型,只是皮肤不白,体型丰满,看打扮应该已婚了。
“哎哟——这是什么部位。”他痛的直叫唤。
“呵呵。”她尴尬的笑笑,她习惯性的又按重了,连忙揉着他的脚安抚,并问道:“你是不是胃不太好,刚刚按的是胃部反射区。”
“嗯,有点,以前读大学时,把胃给弄坏了。不过现在每天都吃饭很准时,对了,这个胃要怎么才能弄的好。”
“胃要养,多喝汤和粥,可以养胃。不要吃刺激的食物,像冷的冰的辛辣的都少吃,都会刺激胃。晚上九点后不要吃东西了,宵夜什么的不要吃。酒啊就喝红酒,白酒什么的很伤胃的。”她侃侃而谈着养生和保健。
“哦,这样。”他点点头。“你做这行多久了啊,看你很懂啊。”
“呵呵,我啊,老师傅了。我做这行有八年了吧,但是中间生小孩那两年不算,前后也十年了。”
“十年?一直在这个店?”钟煜听了很是惊讶,“那你喜欢这个工作吗?看你年纪也不大啊,难道一直都是做这行吗?没有想过换工作吗?”
“没有,这个店,我才来一年。哎,不要说喜欢不喜欢,这不是我说了算,反正啊一家人要吃饭啊,不喜欢也没有办法,不喜欢也要做啊,现在这社会就做这行工资高一点,家里孩子还要奶粉钱,不做不行啊。以前也做过酒店服务员什么的,像我们十五六岁就混社会了,十年也不奇怪啊,我们这行做了二十年的都有,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了。做这行是累人,但是有什么办法,不做这个又去做什么呢,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到处要大学生,我们没有文化,只好干苦力了。现在啊,就指望孩子以后有出息,以后过的好一点就心满意足了。”她一直面带着微笑说着,但是语气里却充满无奈。
他听了不禁汗颜,觉得自己和她比起来相形见绌。自己那么喜欢画画都没有坚持下来,到头来还是要弃画从商,而她为了生活却可以做足疗师十年,他不禁暗暗佩服她是意志和毅力。但是嘴上却说:“奶粉钱叫你老公赚呗,孩子他也有份啊,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他虽然知道问工资不礼貌,但是还是想问。
钟煜听着她说话,像在接受思想教育般,仿佛心灵受到一次洗涤。一直以为自己怀才不遇,以为自己不顺,但是比起眼前的这位女子,自己是多么幸福,每天衣食无忧,又没有经济和生活压力,却还不知足的抱怨满腹……“那你老公呢?”
“唉,别提了,每天都在家闲着,叫他出去找工作也不去找,找到了呢上两天班不是说不习惯要不就说太累了就不去了。我是看着急,你说他呢,他没有面子还跟你生气,现在我也不去说他了,反正我自己也可以赚钱。”
“那你老公不是没有经济收入,还要你养?”
“那有什么办法,一家人啊。”
“那你孩子呢,几岁呢?”
“三岁半,上幼儿园。我上班,老公就在家负责接送小孩。”
“哦,这样,其实要你老公去上班,你在家带孩子,这样不好些吗?”钟煜疑惑的问。
“嗯,别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心寒,很多事不好说,你不知道。”她欲言又止。
“那就离婚啊,要是我早就离婚了,找个这样的老公真是受罪啊。”他忿忿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