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心里是困兽犹斗,却默不吭声的吃完饭就往卧室里走,朴青河紧跟其后。
他俩赶紧上网,果然有网友回答了问题,而且几个网友答案都一致,甚至连代入公式和计算步骤都有。钟煜欣喜的把答案誊抄在白纸上,等明天海关的人看了再填上去。
弄完这个事情,他才又重新寻思起苏臻来,到底什么事不辞而别呢?“你说,苏臻为什么回去啊?电话也不打给我,你说我们还是恋爱的情侣吗?我怎么觉得连朋友都不是了?”他想从朴青河那里得到答案。
“不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不会是被我爸赶跑了吧。”
“不会,你怎么这么看你爸啊,我觉得你爸对我对苏臻都很好很好啊,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朴青河力挺钟社长。
“那苏臻干嘛不明不白的就走了,电话总该打个吧。就这么突然就走了,还真是奇怪。”
“她今天一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中午的时候她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不回家吃饭。我那时不正烦着吗?就语气不好的把她电话给挂了。她不会是为了这事儿回娘家了吧?”钟煜猛然想起苏臻中午有打电话给自己。
“你看你,发起脾气来不认人,事后才知道错了吧。你还是赶紧打个电话认个错,把她给劝回来。”
“好吧。算我错了。不过我觉得她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恋爱中的人针眼可比针鼻子细呢。”朴青河非常有经验的说。
钟煜再次打电话,不过依然是关机。这次真的就坐立不安了……到底是在飞机上呢,还是故意不开机啊,坐的几点的飞机走的啊?他又上网查起来,看都有几点的飞机……
苏臻回到城市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电话,她以为会听到关切的声音,没想到……
却听到他冷冷的回答:“在喝酒,还有清河兄……你回去干嘛都不给我打电话……你现在到家了没……”表面上他很不满很淡定,其实接到她的电话,他心里是很快乐和满足的。
她听了他冷漠的回答,心里打了个冷颤,说:“对不起,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刚下飞机……”
“家里出什么事了?”他咕哝着问。
“外婆今天去世了……”她哽咽了,继而问道,“你干嘛喝酒?你们俩能不能少喝点,快点回去睡觉吧,别喝了。”
听到她关心的话他心里很感动,她的一言一笑都是他心情的风向标。“外婆去世了吗,这样啊……亲爱的,我好想你啊,你要快点回来啊。”
“我也是……我会尽快回来的。”她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
“那你是在回去的车上了吗?路上小心……”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此时却只想听见她的声音就好,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嗯,知道了。你们也早些回去睡觉,小心晚了你老爸又要说你,你就多顺着他,别惹他生气……”她亦有很多话想说——温暖的甜言蜜语,但是嘴里说出来的是毫不沾边的话。
“好啦,你们怎么都向着他,青河也是,说我爸多好多好,怎么就是对我不好呢?”他很是不平衡。
“你啊,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老爸对你不好吗?他说的那些你不爱听的话,都是做大人的对自己的孩子才会说的,你看他不说我们,因为我们不是他的儿女啊。你懂不?你啊,笨死了。”
“好吧,好吧,你说很对有道理。每次你都能说赢我,在你面前我真的是变得很傻,有时候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好使了,思维也不清晰……”
苏臻听了吃吃的笑,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啊……”她何尝不知道在某个人面前变笨是因为爱着他的表现,却故意装作不明白。
两人话匣子打开后,就不停的说了起来。
“我到家了,有空我再打给你。”她舍不得挂掉电话。
“嗯,好,有空就打给我。我们也快到家了。你注意身体,要开心哦。”他也不舍得挂电话。
“那……”她想说,那亲一个,却听到电话里“吧唧吧唧“的亲吻声,那一刻她脸红心跳。
“你也亲我下,好不好,我要。”钟煜似姑娘般娇媚道。
“嗯。”她对着电话“吧唧”一下亲吻了自己的手背,“收到没?”
“收到了,你的嘴唇好软……”他开心的回答。
挂掉电话后,她心里觉得甜蜜温暖,久久回味着电话里俩人的对话,每一句斟酌起来都似乎有言外之意……虽然这个电话聊的时间不短,但是她仍然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对着电话的时候只顾着激动去了,她也忘记了思考,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认为俩人拿着电话哪怕不说话,她都会觉得紧张和开心,原来爱真的这么微妙。
她想,自己是爱他的。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爱的这么深了,她以为人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而现在她知道了爱着现在的身边人,以前的爱都不算爱了,不管曾经的爱有多少年有多刻骨铭心,都会淡远消散,甚至变得无迹可寻……
南方的六月已经是酷暑天气了,虽然已经是夜里却闷热的没有一丝风,苏臻缓缓朝外婆家走去。这条路上有她童年时的脚印,有外婆蹒跚的身影,曾经无比熟悉的路,此刻却变得那么陌生而疏离,仿佛路的那一头连着另一个世界……隐隐的她听到路那边传来了哀乐声,离外婆家越来越近了。
外婆的灵堂搭建在院子里的羽毛球场上。深色的幔帐,飘摇的烛光,一张黑白色的遗像,鲜花,水果,香火,亲人的哭泣……
苏臻跌跌撞撞的伏在冰棺前,看着面容平静的外婆,却不敢伸手去抚摸,她怕摸到的是冰霜,那么她一定不愿意相信躺在那里的是外婆,因为外婆摸上去应该是温暖的柔软的。她宁愿只这样看着外婆,外婆看上去是静静的睡着了,擦了胭脂粉的她看上去很美,气色很好,皮肤也很好。苏臻还没有见过外婆抹了粉的样子呢,没想到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外婆,眼泪大颗大颗的跌出眼眶。
她追溯着年幼时和外婆在一起的光景。外婆做的番茄炒辣椒是她最不爱吃的菜,她觉得那菜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此时却变成了她最难忘而最想回味的味道;那件外婆用深蓝色和黑色毛线织的毛衣,是她童年里的噩梦,她最讨厌那件毛衣了,因为颜色太难看,此时却变成了她最想穿在身上的衣服;外婆种的那盆仙人掌也最讨厌了,长满了刺,童年淘气的她被仙人掌扎过好几回,曾经指尖的那种痛感此生恐怕都不会再有了;外婆还说过讨厌的话,她说“苏臻,你不听话,就叫你爸妈把你接回去,不要再跟我一起住了。”外婆还说“苏臻不听话,外婆不喜欢了。”这些话让她无数次难过,此时却成了她心中最温暖动人的话……
她跪在冰棺前已经很久了,膝盖已经痛的不能动弹了,所以她继续一动不动的伏在冰棺前,默默的望着外婆。她多想外婆能醒过来,她多想外婆能和自己说说话,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跟外婆说呢,外婆那时还说盼着早日抱重孙呢……
外婆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城市,哪里也没有去过,直到去世都没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可是她现在去走了,而且是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
在苏臻身边嘤嘤哭泣的是她的妈妈,她想母亲此时应该比自己更难过吧。与亲人的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难承受的痛苦吧,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永远消失了,见不到了,摸不到了,不管怎样都回不去了。这世间的人要承受的苦实在太多了,见证出生见证死亡,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如果因为要死去,那么是不是可以放弃生命呢?如果因为要失去,是不是可以放弃选择呢?外婆的死让她的思维陷入消极悲伤的状态。
外婆已经去世一个星期了,苏臻的母亲依然每天以泪洗面,她安慰母亲不要哭,可是安慰着安慰着她自己也会跟着哭起来。想着已经回来一个星期了,苏臻打算回延边上班了,毕竟休了这么长的假,是该回去了。她跟母亲说明天就返回延边去,母亲却哭的更厉害了,死活不肯,说“再多呆两天,等妈陪你过了生日你再去吧,妈现在是活一天少一天了。”听着母亲这令人悲伤的话,她又心软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给社长打了电话,社长依然是爽快的答应了,说干脆就休息一个月长假好了,工作就暂时放一边。
于是她又再一次被社长感动了,为他的体贴和理解,为他的人格魅力和精神高度,她想人生能遇到这样的老板或者是公公,是多么多么的幸运。
对于亲人的去世,苏臻和母亲都是无比悲痛的,苏臻连说话的力气都耗尽了,幸好钟煜每天还会打电话来安慰她,让她不那么消沉。而为了帮母亲走出阴霾,她每天都极力微笑着讨好着母亲,带她散步,带她去看电影,带她去逛街。这还真的奏效了般,母亲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这天是苏臻的生日,父亲烧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围着桌子。举箸间,母亲不免又感伤了,说过了生日又要出远门了,这心里头痛的很。
苏臻却当没有听见般,说:“妈,来尝尝爸爸做的红烧肉,你以前最爱吃的啊。”于是挑了一块红烧肉放母亲碗里,于是自己也吃了一块,“哇,好好吃啊。”
爸爸听了浅浅一笑,然后端着酒杯,说:“来,闺女,咱们父女俩喝一杯。”
“谢谢爸爸。”苏臻甜甜一笑。
母亲极力控制着情绪,说:“以后要常回来看我们啊,下次一定要把我的女婿也带回来哦。”
苏臻有跟母亲说起钟煜,他的才华,他的缺点,他的性格,他的模样,他的喜好,她的一切……
为了讨母亲开心,苏臻挑眉问道:“要不要现在打电话给他,让他跟你说话?”
“这,合适吗?要是他不同意呢?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呢,要是冷场怎么办?”母亲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想要和未来女婿聊几句的。
苏臻听到母亲说“冷场”就乐的笑起来,然后拿起手机,拨通的电话。“亲爱的,现在有空没……哦,你等一下,我妈说想跟你说两句。”说完就把电话塞给母亲。
钟煜在电话那头听了显得手足无措,母亲也紧张的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姨好。”钟煜礼貌的问候。
“嗯,好。苏臻呐,跟我说起你啊,天天说啊,把你说的可好了,我都忍不住想要早点见见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和苏臻回家来玩啊,我和她爸爸做好吃的给你们吃啊……”母亲对着电话就开始煽情了。
两人虽然是初次通话,却你一句我一句,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半天。挂掉电话,苏臻说:“还说会冷场,我看你们俩磁场还挺合的,这么多话说。”
“是啊,小伙子不错,妈喜欢着呢。”苏臻母亲接了这通电话后,心情大好,脸上立刻容光焕发了。
自从和钟煜在一起后,她和赵绵绵就没有通过电话了,现在绵绵居然还记得她的生日打电话来问候,这让她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你这没良心的,都不打电话给我,现在在哪里呢?”赵绵绵故意生气的问,依然是从前的口吻。
“我在老家……你呢,肚子大点了没,宝宝开始踢肚子没?”她似乎对赵绵绵肚子里的宝宝很感兴趣,其实在停顿的一霎那她本来想说,我回来一个月了,明天就去延边了,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这样说肯定会扯到钟煜,难免会尴尬,所以立刻话题一转,把宝宝拿出来做话题。
准妈妈赵绵绵果然很看重这个宝宝,就怀宝宝的事情开始详述起来。“哎呀,苏臻,别说了,直接用一个惨字来形容最恰当。”
“这么夸张,怀宝宝该很幸福啊。”苏臻知道她会这么说,敢情自己从来就是她诉苦的瓶子,她预感今天肯定又要被诉苦了。
这不赵绵绵果然滔滔不绝起来。“我跟你说头三个月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天天打几十个喷嚏,一打喷嚏肚子就扯着痛。晚上睡觉才轻松一下,一醒着就难受。哎呀,还有那个补钙,补死人,整的我便秘,便便的时候痛死了。最可怕的是,天啊,每天身上这个肉看着看着长,现在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每天都穿孕妇装。国产的孕妇装花的跟床单似的,我穿着根本不敢出门,每天呆家里,要天黑了才出去走几步。为了胎教,麻将也戒了,每天和秦楚要花半小时跟宝宝说话……总之,折腾死人。这几天才好点,有胃口吃东西了,可是肚子却越来越沉了,感觉脑袋都在拼命用力让肚子抬高点。可是还要四五个月才能生,我真快受不了了。还有生孩子,听说要脱个精光,这还不羞死人啊。”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口气不停的说下来。
“哈哈,都说准妈妈很幸福,你怎么一肚子牢骚?女人都要生的,现在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有的你熬呢。”苏臻听了赵绵绵的唠叨一边笑一边说。
“要说幸福还是有的,现在宝宝在肚子里有反应了,感觉有时候肚子里有泡泡在动,医生说是宝宝把羊水吞进胃里,再吐出来,好有意思吧。现在肚子大了,肚皮上隐隐约约有一条条的妊娠纹了,好难看啊……唉,这怀孕是幸福和痛苦掺杂啊。要是有男人生孩子,我也出去挣钱给他花……你不知道最逗的就是,秦楚现在不碰我,我洗澡叫他帮我搓背,他都紧张的说我妈叫我别碰你,哈哈,好逗吧。”
“哈哈——”苏臻听了笑不可抑,“你好逗,笑死我了。”
“哼——你笑我,等你怀孕,你就知道有多惨了,到时有的你哭。”赵绵绵鼻子哼哼道。
“哭?干嘛哭?”
“你不知道孕妇抑郁症啊,就是容易疲倦,生气,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不爱运动,不喜欢交流,对未来生活担忧,还担心宝宝不健康什么的。然后胡思乱想就会哭,想找老公吵架,烦起来的时候想跳楼。”
“天,这么厉害。不过我看你还好啊,你话这么多,不像有抑郁症嘛,哈哈。”
“那是,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后来我用我顽强的意志克服了抑郁症。哈哈。”
两人又是一阵默契的笑。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苏臻问:“那秦楚也还好吧,他肯定对你是百依百顺吧。现在你可是皇后啊。”
“他敢不听我的,我在家什么事都不用做。婆婆上个月来我们家住了,目的就是为了照顾我,秦楚就安心在外面赚奶粉钱……诶,别只说我啊,你呢,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苏臻故意装糊涂的问。
“诶,你少来,少装糊涂啊。”赵绵绵故作正经的说。
“还不就那样,还不知道呢……诶,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吧,宝宝听你打了这么久电话也该困了。”苏臻为了不聊自己的感情话题,赶紧催促她挂电话。
“好了,好了,我是要睡觉了。等我生宝宝了,你要回来看我和宝宝哦。”
“嗯,好的,有空我会回来看你和宝宝的。”苏臻爽快的答应了。
“嗯,那你在外面注意身体,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虽然我有家室了,但是,我们还是好姐妹的,对吧。好了,不废话了,拜拜,睡觉去。有空联络啊,你打给我啊。”赵绵绵说话依然是老调子。
“好了,知道了。去吧。拜拜。”
挂掉电话,苏臻心里感慨万千,赵绵绵居然惦记着自己的生日,这份祝福在往年看来是再平常不过的,可是今年却让她觉得意义非凡。
想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赵绵绵,现在已经当上准妈妈了,她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体会。现在不经常见面了,但是电话里聊天时感觉大家都依然是年少时的情怀,只是岁月流逝,大家的年龄和身份已经改变了,想着曾经都是彼此父母眼中长不大的孩子,现在却要自己开始哺育下一代了……
一边是才过世的外婆,一边是等待宝宝出生的赵绵绵,仅这事儿,苏臻就觉得自己的心灵又沧桑了几分——这不能不让人去思考人生,思考生命,思考生和死……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过往,过往的人和事,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和朱朗哲的恋情。现在的她回想起那段日子简直如噩梦般的黑暗,从喜欢,爱,深爱,分手,痛苦,怀念,不想怀念,排斥,噩梦,这个过程她体会到了。她想从记忆中抹去和朱朗哲的这段岁月,黑暗的岁月。
想着自己那时那么依恋他,她就觉得如噩梦般不堪。他对自己的一切言行此时她看来都是虚伪的,不管什么原因,对于抛弃自己的人,她不想给予他一丝同情或者原谅。所以朱朗哲那时要求她复合的时候,她决绝的没有丝毫动心,她真的是厌恶了那个人。
苏臻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黑暗了,怎么会这么去讨厌一个人呢,不爱就不爱了,干嘛去讨厌呢,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透明彻底的把自己展现于他面前呢。唉,后悔,后悔,看来爱还是要有所保留,留给自己一个保护罩才行,不然最后伤的千疮百孔还找不出原因,也愈合不了伤口,现在想起那段往事,她都觉得心在滴血。
新的恋情抚平不了她心中的这块伤口,她很想钟煜的爱能让她彻底快乐和忘我,可是过去的往事就是如一坨抹不去的污迹……
她越想越烦,越想越不安,于是拨通了钟煜的电话,打电话时,心里都没有自信了,心想,我打过去是他所期盼的么,他会不会正思念着另外一个女人呢。
“喂,亲爱的。”她轻轻的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睡觉了么?”他的声音温柔无边。
“没,你呢?”
“我准备睡觉了,最近工作好忙,每天下班都想睡觉。”钟煜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苏臻从话筒里听到他翻身的呼呼声响。“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
“明天,真的吗?哇,那太好了,那我明天申请休假,我去接你。”钟煜听了兴奋不已。
“好。对了,我妈还让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呢,明晚就有的吃了。”苏臻亦是开心不已。
“是吗,那帮我给你妈说声谢谢啊。我等着你啊,我们全家都盼着你早点来呢。对了,我妹妹过几天就要来这边了,她还问你是不是也在呢。”
“哦,是吗?她还记得我哦。”
“是啊,当然记得,她很喜欢你呢,她哥的女人她肯定喜欢嘛,哈哈——”笑语间是一丝得意。
“哈哈,你就没句正经的。那你早点睡,明天见咯。”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是要挂电话的。
“好的。晚安。”钟煜想着明天就能见面了,也不拖着她聊天了。
“亲个,muma——”她依然是对着电话“吧唧”一声吻了下自己的手背。
“muma——”他的吻响亮而绵延不绝。
她微笑着挂掉电话,内心感觉美好,但是却又并不彻底,仿佛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心门还是没有对他完全打开,大概害怕,她心中有一扇门始终紧闭着,不愿对任何人敞开。
苏臻妈妈临睡前到卧室里又来找女儿谈心,做母亲的都是这样,舍不得孩子出远门,但是又留不住。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不要明天早上手忙脚乱的。”母亲进屋就打量起房间来,似乎看苏臻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都收好了。回来的时候本来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回去却要提个大箱子,幸好只有一个箱子,多了我还拿不了了。”
“你不是要带夏天的衣服吗?怎么一件都没有带。”母亲打开箱子看了看。
“那边天气太凉爽了,裙子什么的都穿不上,家里的衣服都是我读大学时穿的,早就过时了。而且上班每天这里钻……上班没有什么着装要求啦,只要不裸奔就没有人说你了。”苏臻本来想说上班每天这里钻那里钻的,怕母亲细问,就绕开了。
“什么裸奔,羞死了。这些衣裳不挺好看的吗,不是说复古也是时尚吗?”母亲拿起一件衣服就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要我年轻十岁,我就穿,这些衣服挺好看的。”
“妈,你又不老,这些衣服你可以穿啊,然后来个混搭什么的,把墨镜一戴上,人家保准还说你是潮妈。来,要不你穿这件试试看,我帮你打扮打扮,参考参考……”苏臻说着就翻出一件衣裳要妈妈换上。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倒认真了,我不试,真的不试。”妈妈一本正经的连连摆手。
苏臻见了笑不可抑,母亲也跟着笑不可仰,灿烂的笑容里是母女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珍惜,还有亲人间的关爱。
出了机场,就看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钟煜也一眼看见了她,大步走向她,然后用力的将她揽入怀中,并耳语道:“亲爱的,终于又见到你了,想死你了,再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他的心也飞快的跳着,抱着她,他感觉到极大的满足和安慰,那颗渴望的心被雨水灌溉了般,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我也好想你,每天都想你。真的。”苏臻揽着他的腰,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他,她的心也是兴奋而满足的。她抬头望着他,感觉他的鼻息掠过自己的鼻翼和嘴唇,但是又那么迅速的闪开了,那一刻的微妙都让她沉醉不已。还是一样的帅气,眼睛还是那么深邃,她想。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嘴唇在她眉心印上一吻,久久不愿挪开。她闭上眼睛听见了那个吻里他要诉说的绵绵情话。
“好了,走吧,回去咯。妈妈听说你今天回来,又买好菜去了。”钟煜说着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拉杆,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出机场。
“买了什么菜,不会又是血腥的东西吧,我怕吃呢。”苏臻有些担心。
“不会啦,我妈妈其实也是喜欢吃中国菜啦,只是因为我爸爸生病才大家都迁就着他……”
“可是你爸爸的身体看上去很好啊,精神比一般人都好呢,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啥病。”
“是,最近他身体都不错,但是季节更替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
汽车在山间公路上奔驰,苏臻望着窗外的风景,感慨的说:“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般,看到这些山,这些公路,仿佛特别熟悉。”
“是啊,我也觉得似乎爱上了这里,被这里迷住了。其实人啊只要安心,在哪里生活都一样,关键是看你的心愿不愿意留下。”钟煜一边开车一边说,对苏臻的见地他有同感。
“那你的心,想在哪里留下呢?”她明知故问。
“我的心不是一直都在你那里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说的是她爱听的。
“可是事实上是我跟着你跑呢,你在延边,我就跟着来延边了。”事实确实如此。
“那也一样啊,因为你跟我来延边,我才来的嘛。哈哈。”
“晕。”苏臻才发现他这么会耍嘴皮子。
“看,这些树在跟你打招呼呢,它们说‘苏臻,欢迎你,欢迎你回来。不要再离开,不准离开,离开了也要马上回来,马上回来——’”他模拟着树们说话,还带回音呢。
苏臻被他的幽默逗笑了,说:“你其实也满搞笑啊,以前还没有发觉呢。”
“哈哈,才发现吗?我要做你的快乐天使,让你每天微笑微笑,没有烦恼,好不好?”他说着就伸出右手握着她的左手,紧紧的。他今天心情特别特别的好,一个月的想念终于如愿相见能不开心吗?
“好,那你要是惹我生气怎么办?”苏臻故意急他。
“那我就装小狗被你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随口说的。
“好。还要找根鞭子抽,我要把怒气都发泄出来。”
“不是吧,那你不会心疼我嘛?”
“心疼,当然会,不过我会轻点抽啦。”
“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车子在小城的公路上放慢了速度,开往木厂的这条公路两边种的是柳树,此时正是柳絮飞舞的季节。柳条上,半空中,路两边,到处都是白色的柳絮。那地上堆积在一起的柳絮看上去似薄薄的白雪。苏臻是第一次看见柳絮,而且还这么多这么美。在南方路两旁不会种柳树,所以她只在河边见过柳树,但是还真没有见过柳絮。
“哇,好美。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这些树还没有开花,后来就开着黄绿色的小花,现在种子都成熟了……真想把那些柳絮收集起来……”
人们在季节更替里轮回,万物都在季节更替里求生。她又一次的感受到生命的奇妙,因为这些柳树们。
“要柳絮做什么?”
“做成一朵白云,然后躺在上面睡觉……”她装出一个粉嫩的声音回答。
“哈哈,你童心未泯啊。”
“咦,这棵柳树怎么没有白色的柳絮,挂着这么多红色的果子?”她看着车窗外的路旁已经一闪而过的柳树疑惑的说。
“因为那是一棵雄性柳树,所以能没有白色柳絮,长着红色的果子。而这种长白色柳絮的就是雌性柳树。”钟煜的话解开了苏臻心中的疑惑,并投来她惊讶而佩服的眼光。
“哇,这你都知道,好厉害啊。那为什么这里路边都种柳树呢?”她对他刮目相看,一向她自以为自己挺“渊博”的,没有想到他更是涉及广泛。
“这是旱柳,为了避免沙尘飞扬,为了生态环境吧,可比中看不中用的银杏树什么的有用。旱柳生命力顽强,耐寒,耐旱,耐涝,是品性坚毅而勇敢的树。从美学上说呢,那千万条绿丝绦,飘逸唯美,你看这么一动,枝条这么一摆,一条美丽的弧线,会不会让你想起什么抽象画。”
“抽象画什么的我不懂,看不懂的我才不喜欢,那些玩抽象画的都是故作高深罢了。不过阿煜,我好崇拜你。”她一开心就叫了声阿煜,她也惊讶自己怎么会这么叫他,总之是情不自禁的称呼他。
他听她这么叫自己,先是一愣,继而不以为然的说:“好歹我也是天天跟木头打交道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呢。再说我又这么好学,是吗,呵呵。”
“呵呵,你还真不谦虚。”
终于到木厂了,看见木厂那面伸缩式的铁门,她心里就激动。虽然每天都呆木厂里面,但是她觉得安心,此时的心情似乎是回到自己的另一个家一般。
终于到家了,母亲阿月像看见自己的女儿般,一把握着苏臻的手,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哎呀,终于回来了,越来越漂亮了呢。累了吧?来坐着休息吧,我去给你泡茶。”
“阿姨,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休息,你休息。”她有些受宠若惊的不安,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受这般厚待。
她还没有说完话,阿月已经去泡茶了。“是,李婶家自己做的大麦茶,可香了。”阿月端着杯子坐到苏臻身边,然后就开始嘘寒问暖的道家常。
“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吧?”阿月依然像从前一样握着苏臻的手,轻轻抚摸,苏臻已经很习惯了她的这个动作。手躺在别人的掌心里有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力量令人感动。
“嗯,已经处理好了。”她望着阿月的眼睛,这是一双充满母爱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
“家里还好吗?父母身体可好。”
“谢谢阿姨关心,他们都好着呢。对了,我带了些吃的,是我妈妈做的,我们先尝尝?”苏臻说着就起身去翻行李箱。“这是炒牛心,这是油炸小黄鱼,这是剁辣椒我妈妈自己做的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都摆在桌子上。
她打开小黄鱼的饭盒,然后说:“来,尝尝。”她说着就自己用手捏了条小黄鱼放嘴里,“好好吃。”
“嗯,是呢。好吃。不过好麻,放了花椒吗?”钟煜亦觉得好吃,不过吃到了花椒,然后一边吐着舌头哈气,一边起身去厨房拿筷子来。
阿月看了看饭盒,说:“是吗?我尝尝。”她挑了一条最小的放嘴里,轻轻嚼咀,然后赞叹,“确实很好吃,很地道的中国味啊。留着慢慢吃,给青河也留点。”
“嗯,好,那我们不吃了,等吃晚饭时再吃吧。”苏臻说着就要把盒子盖上,贪吃的钟煜眼疾手快的在她盒子没有盖上之前又夹了条小黄鱼放嘴里,得手后的他那神情如孩子般得意。
“叔叔还好吗?”苏臻说的是社长。她一般都是喊社长,只是在阿月面前叫叔叔。
阿月听了,说:“好呢,他听你今天回来,还特地嘱咐我加菜呢。”
“是吗?”苏臻听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钟煜一家待自己如亲女儿一般,她真是感动的无法用语言形容了,于是心里却暗暗打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守在钟煜身边,替他的父母照顾他。她觉得他的父母对自己是一种恩情,而她又是一个太敏感而又太感性的人,不想只受不施。不过这个想法她很早就有了,只是现在愈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