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能离我当然求之不得,问题是哪里能说离就离,为了孩子只能将就着过。我怕以后儿子问我他爸爸去哪里了,到时候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到家庭,说到不尽如人意的生活,她有些哽咽了。
钟煜听了心里亦是沉重万分,于是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再问她的家事。“方便问你的名字吗?”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因为至少有个称呼,那样说话也就显得自然亲近些。
“我啊?我叫叶碧融,叶子的叶,碧玉的碧,融洽的融。”她立刻又调节好情绪,声音明亮而愉悦。
“叶碧融?哦,我记下了,那我以后叫你融姐吧,可以吗?”他想叫姐是尊称吧。
叶碧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不要那么有礼貌,你叫我叶子就好了,他们都这么叫我。叫老叶也行,因为我比你老。”她眼神中掠过一丝羞涩。
“不老,你看上去很显年轻,其实长的也满漂亮的。”他安慰着她,为了聊点轻松的,他继而问道,“你有梦想没呢?”
梦想对她来说可不是轻松的话题。“梦想?没有。每天就想着生意好点,多干的活,多赚点钱,算不算是梦想。”她几乎时时把钱挂在嘴边,若是往常,他听了早就反感了,但是今天他却没有厌恶的感觉,反倒很是同情她的遭遇。
“难道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要追求一个梦想吗?没有幻想过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他完全不懂穷人们的心境。
“想是想过好日子啊,但是光想有什么用呢。没钱想什么都是白想,想起来还心烦,还不如不要想。所以梦想只是做梦的时候去想一下了,梦里面吃好的穿好的,眼睛一睁开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吃饭,早出晚归……”大概是职业原因,叶碧融不避讳跟客人聊家里的事情,反正客人总是会问,怎么问就怎么答,只要不是令她反感的客人,一般她还是很愿意与之交流,那样一个小时的足浴做下来,她也觉得时间过得快些。
钟煜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点燃一根香烟,并问她:“你抽烟的么?”
“不,我不抽,谢谢了。现在在做事不能抽。”她笑着回答。
“来,没事,抽一根,休息下,辛苦了,算了,别按了,来抽烟,我给你点。”他说着就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
她摆摆手说:“那我先去提水帮你把脚清洗一下吧。”于是转身出了门。
她提着热水进来,帮他把脚泡上,然后坐在他身边,拿起烟盒问:“这是什么烟?我还没有见过。”说着就点燃,猛的吸了一口,看那十分老练的姿势就知道是杆烟枪,继而说道,“这烟好淡,是女式香烟吧。”
“我包里还有一包。”他说着就去翻手提包,然后拿出一包未开封的说,“我这里还有一包,给你。”
“谢谢。”她笑着说着谢谢,接过香烟,说,“这是韩国烟吧,在中国没有看到卖的,你从韩国带回来的?”
“嗯。你要喜欢呢,下次就给你也带一条。”他熄掉手中的烟头说。
“那怎么好意思,你经常去韩国?”她以为他是个生意人经常到韩国去做生意。
“嗯,还好,不经常,偶尔吧。我们家人都在这边,妹妹下个月就过来了。”
听他这样说,她明白了,惊讶的说:“你是韩国人?”在这里可以碰到很多鲜族客人,但是韩国客人很难碰上。
“嗯。”他浅浅一笑。
“那你的国语说的这么好,根本听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中国人呢。”说着她熄掉手中的烟头,然后给他清洗足部,接着按流程继续给他按摩腿部。
钟煜却显得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用按了,你休息一下吧。”他的意思是让她坐一旁休息看看电视聊聊天。
她却说:“那我出去了啊,你继续休息吧。下次你来直接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并不想在房间里多呆一会儿。
“说叶子也可以吧,他们知道是你吧?”他确认的问。
“嗯,可以的。谢谢啊。”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香烟,然后退出房间并带关上门。
叶碧融出去后,他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想着她说的话和她现在的处境,他就很是同情并想给予帮助,如果能做些什么,改变下她的处境就好了,他很想帮她一把,但是自己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只能心中默默叹息罢了。每次遇到这样的社会弱势群体,他就不禁有了怜悯之心,想要帮助却又无能为力。
若不出来走走,他还真的把公司当做了全世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抱怨生活不如意。他想,钟煜啊钟煜,你该知足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依然是个小司机,心中就依然不满,不是他瞧不起这工作,是真的在浪费时间,而且看见那一老一少在一起暧昧,他就觉得可耻,他万分鄙视。这样一想他又心中不平衡了,于是想着约朴青河出来吃烤肉,让他帮忙想想该怎么办。
晚餐时间,三人来到那家味道正宗的韩国烤肉店。
苏臻第一次来,显得很是新奇,这里看上去和韩剧里一样。一个个小包间,矮矮的桌子中间有个炉子,就餐是坐地板上。她挑了靠墙的位置坐下,然后等待食材上桌。
钟煜把香油倒在铁盘上,侍者送上食材,有牛肉,猪肉,新鲜生菜,辣椒酱,花生酱,还有凉拌豆芽,辣白菜,泡萝卜丁。
她夹着肉往铁盘上放,看着大片大片的肉颜色由鲜红变暗变浅,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钟煜拿起生菜就包了一块牛肉,然后递给苏臻吃,苏臻嚼着肉,连连点头说好吃,并说自己吃自己动手。
钟煜则把酒给各自满上,在外面吃饭他们总是要喝些清酒助兴,然后就跟朴青河一边吃一边聊起来。苏臻既喜欢三个人一起吃饭,因为自由,不拘束,她不喜欢是因为他们俩一聊天,她就只能当是听鸟语了,一句话也插不上,不过这些日子,她能听懂和说一些简单的单词了,像“啤酒,漂亮,喜欢,不,谢谢,你好,再见,吃饭,微笑……”她都会,只是说句子她还磕巴的很。
“你跟你们部长关系怎么样啊?”钟煜问朴青河。
“还行吧,感觉上还满好的,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不知道对我是什么态度,要到关键时刻才看的出来。”他吃着肉,满嘴流油的说。
“唉,我还说你要和你们部长关系好,叫你们部长把我调到营销部去呢,我现在呆在外贸部真的生不如死啊。”
“怎么了。你直接跟社长申请嘛,只要你理由充分,社长或许会考虑,说不定到时候你就来我们部门了。”
“我说没用啊,要你们部长说好些,就说你们部长看中我了,指名要我过去。”
“那社长肯定知道我们是有密谋的,因为我在那个部门啊,为什么就偏偏我们部长点名要你呢,不行。我觉得这样社长知道真相了会生气,觉得我们大家都在戏弄他,不如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他说好了。他毕竟是你爸啊,不会把你吃掉的。你以后是要做社长的人,拿出点气魄来啊,这样唯唯诺诺的怎么行。”朴青河觉得有想法要直接跟社长商量,不能有侥幸心里。
“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我还是继续在外贸部混吧,我就不信我要开一辈子的车。”他既是丧气又是不甘。
“好吧,为了不憋屈,以后我就做个无脾气又敬业的好司机,争取早日脱离苦海。让我爸对我再没有成见。”
朴青河端起杯子说:“嗯嗯,是,来干杯。希望你早日脱离苦海。”俩人举起玻璃酒杯,把杯子碰得脆生生的响,苏臻亦举杯。
喝了酒,朴青河又说道:“其实你现在的处境虽然不好听,但是也好,没有勾心斗角,又没有工作压力,多好。看似你老爸是要磨练你的性格,其实我觉得他也是在保护你吧,一旦你接手公司,肯定要面临复杂的生意人还有公司内部的争斗,我觉得做当家的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呢。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看着部门里的人明争暗斗的好厉害,为了业绩为了奖金连同事间的情谊都不要了,我看着很是无奈,心想到底值不值得。你说呢?”
朴青河的话,让钟煜醍醐灌顶,他怪自己目光短浅,没想到这一层面上来,他大学毕业就开了画廊,自己做了个小老板,哪里懂得在单位上上班的这些“险情”。他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些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若是真的这么复杂,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做这行的好,我还是去画画去,穷困潦倒就穷困潦倒。”
“我还以为你明白这些呢,没有想到你这么单纯啊,我看你脑袋里除了会画画,没有半点生意经。”朴青河把他看的很通透。
“确实,我来我爸公司上班也是无奈之举,心里想着是为了帮他分担一些,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错误的抉择,可能他也觉得我并不是做生意和管理的料,才要我在车间呆着,然后又让我做一名司机。我是不是真的很失败,很无能……”他的神情突然就沮丧了,对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了。
“没有你说的那么绝望啊,你怎么这么消极啊,看开点啊,说不定你哪天开窍了,就大器晚成了,或许还成了商业大亨呢。”朴青河的玩笑,他并笑不出来,他是真的迷茫了。
“看来要做一名称职的职员都这么难,那么做社长就更难了,恐怕我难当重任啊,我想有一天我肯定还是会放弃吧,会继续艺术创作,但是不是现在,现在还是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你们部长对你好吗?要不你跟他说说……”
“我不想跟他说话,他这个人看着就觉得很阴险,不喜欢他。而且他还跟他那个年轻的女助理搞到了一起,作风不正的人我不想跟他们走的太近。”
“说不定人家是真爱呢,而且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哦,他的女助理,就是跟你吵架那个?”朴青河突然想起来了。
“是的。”
“你们还没有和好吗?你一个男人大度点,不要和个女人计较。你跟她把关系搞好点呗。”
“不是我小气跟她计较,我早就不跟她计较了,但是她那态度太嚣张了,所以我就想跟她对着来,气气她,压压她的嚣张。”
“你这样不是鸡蛋碰石头吗?谁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同情你的,说不定还有人说你很二呢。你要把你讨厌的人当做你的朋友,做人不能太耿直了,只会吃亏的。”
“我总算明白我爸为什么器重你了……你的情商比我高多了。”钟煜恍然大悟的说道。
“哪有,只是我在社会上混的比你早些,见的人比你多些而已。”
两人只顾聊天喝酒,把苏臻撂在了一边,她早就吃饱喝足了,坐在那里看着两人聊天,看着他们没有闭合过的嘴唇,听着嗡嗡嗡的声音,努力的想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某一瞬间似乎听懂了一个单词,她心里窃喜不已,为了能说上一句话,她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又是聊工作吗?”
“聊男人们的事情,哈哈。”钟煜大笑,朴青河莫名其妙的望着他,他就翻译给朴青河听,他听了后也跟着笑了,说:“刚还说你耿直呢,结果你马上就不老实了。”
苏臻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觉得甚是无趣,心里有点失落,于是起身,说要回去了。于是大家驱车回家,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钟煜忍不住向他父亲提出了调任申请。
“我不想呆外贸部做司机了,要不我去营销部,我对营销比较感兴趣。”
“你想做业务员吗?”社长是质疑的口吻。
钟煜听了有些迟疑,但是随即回答:“是的。”
“为什么想要做业务员呢?我猜你一天都做不下去。”社长当场泼他冷水。
钟煜听了心都凉了,感觉连握筷子的手都僵掉了。他无言以对,心想还是算了,反正父亲怎么都是不信任自己,于是沉默不再说话,他觉得说再多都是徒劳。要往常他还争执两句,现在他连争执都不想了。
社长见他沉默不语,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以为业务都是在办公室里坐出来的吗?你能承受跑业务遭人冷漠的白眼吗?连司机的工作都做不好,怎么做的好业务呢?没能力我不怪你,但是眼高手低,自不量力就不能原谅。”
钟煜听到父亲这样说,气的肺都要炸掉了。于是冷冷的问:“做司机哪里没有做好了?出车祸了?撞人了?还是翻车了?”他实在无法忍受父亲的轻视,继而有些哽咽的说,“你不能换个方式说话吗,你这样说话太伤人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原因,问问我的想法呢,为什么都不和我沟通呢,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吗?什么都不了解就否认我,我就算对自己有信心那都会被你给打击到绝望。”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没想法了,我还是继续做我的司机。”他用手指抹去滑过鼻尖一滴眼泪。
“如果现在叫你做外贸部长你能做好吗?”社长的话问的钟煜无言以对。“难道你仅仅认为那只是开车的活吗?我想应该不只是这样吧。工作中与你接触的人,你都该去仔细观察,如果以后你要接手公司,都要与这些下属打交道的,你不了解他又怎么叫他跟着你卖命呢?哪天公司被他们卖掉都不知道……既然不想做司机,那就去做运输工人吧,看看每天卖命流汗的工作能否拿到你想要的薪水……”
钟煜听了无言以对,但是心中还是不平,问:“难道这就是我的价值吗?我即使是去外面也不会沦落到做苦力吧。”
“那你认为你的身价是多少?什么又是价值呢?一定要金钱的厚度去决定价值的高度吗?”社长微笑着质问,他一直就认为钟煜的情商不高,虽然会画画,但是还真的没有经商的头脑。他也不知道让钟煜接手公司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但是他又没有别的合适人选,难道最后把公司股份卖掉?他的心亦是燔灼不安的。
“你这样说,我无话可说。如果不是的话,那你干嘛不给每个人发一样的工资呢,为什么每个人职位不同,工资却差别那么大呢?”钟煜毫不示弱的反驳。
父子俩一直是用韩语沟通的,所以苏臻听不明白,朴青河和阿月听了,神情都紧张不已。社长那一下被钟煜气的血压一下子高了,然后猛的一下晕了过去。一家人吓坏了,赶紧做着紧急抢救,钟煜也吓着了,赶紧背着父亲就往医院奔去……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大家连忙询问情况,医生说幸好送的及时,已经没有危险了。于是嘱咐,病人不能受刺激,平常大家尽量不要跟他争执要让他心情愉悦……
大家一听没事了,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家人就冲进病房看社长。
只见他面色憔悴的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挂着点滴。他见了钟煜,费力的说:“你说的很对,以后我再也不阻拦你了,你想做什么你就自己去做吧,但是如果你想回来,随时欢迎。”
“不,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是我太愚笨了。对不起。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不任性了。”虽然他和社长间有些矛盾,但是毕竟是亲父子,看见父亲这样的状态,他后悔万分,怪自己太情绪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得到什么好的职位,只是想被父亲认可而已。
“好了,让你爸休息吧,我们都出去。”阿月见社长醒过来了,终于稍稍安心。站在走廊外这才开始数落起钟煜来,“你要把你爸给气死了,我跟你没完。你这孩子知道他身体不好,气不得,就别气他。万一你爸真的走了,我可怎么办?”阿月说着就要落泪了,苏臻听了心里亦很难受,暗暗祈祷社长能好的快些。想着社长这么拼命的工作,身体越来越差,她心里就暗暗着急,万一真的有个什么,她不敢往下想……祈望社长能健康,能活的尽可能久吧,她想。
在社长醒过来之前的整个过程中,她的心一直都是忐忑不安而又悲伤无助的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人的血液都凝滞了,停止了流动,然后她的思绪也停住了般,连动作都迟钝了。
钟煜觉察出了她的失神,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没事了,放心。”他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握着苏臻的手安抚道。
“嗯,只是很担心,平常看他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呢,我觉得生命太脆弱了,真的有些怕……”一向坚强而乐观的她突然崩溃了般落下了泪。
“都怪我,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唉,是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我的脾气真的要改。”他也后悔不已,心想他爸幸好醒过来了,不然他将一辈子都在生活在愧疚中。
苏臻亦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仿佛怕一松手他就飞走了般,她突然变得脆弱而神经质了,生怕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到了木厂后,苏臻和朴青河下车各自去工作,钟煜则返回医院陪同父亲。
苏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干燥窑,机器巨大的轰鸣声在她心中激起悲伤的浪潮。她一边走一边落泪,虽然社长平安无事,但是看到他进医院她就心疼和担心,仿佛是自己的亲爸进了医院一般的心情。
突然她就崩溃了,因为她意识到社长终究有一天会先离开自己,所以想着就悲伤了。外婆的去世让她毫无思想准备,她从来没有想过外婆会死去的这个问题,她以为外婆会活很久,久到自己老了外婆都还健在……
她踉跄着走到干燥窑房子的背后,那一丛白色的蘑菇个头又长大了不少,之前那些小白团都已经长成了小白盖,白色连成一片,她蹲在蘑菇们的身边,眼泪继续啪嗒啪嗒的掉。这些蘑菇仰着一张张小脸,好奇的望着她,她不禁带着眼泪挤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你们又如何懂得我的悲伤呢?就好像我不懂得你们的生命意义是什么一样。我们人类是为什么而存在呢,而你们呢?”说完她把脸埋在膝盖里,用尽力气,挤掉从心底涌出来的眼泪。
抹去眼泪,她仰着脸,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依然是湛蓝的,蓝色的天空为何如此辽阔而又纯粹干净,她亦不明了。
医院里,钟煜和母亲阿月坐在床边守着钟社长,文助理似雕像般站在一边。
社长看着三人说:“打完这瓶药水,我就要出院,今天下午还约了朝鲜商社的站长见面。”他说的站长是朝鲜商社在中国驻站的负责人。
“你就休息一天,好好睡一天,工作的事让公司里的人去忙就好了。你没有休息好,怎么可以谈工作呢,身体都垮掉了怎么能继续工作呢,还是等身体好了,再工作吧。我求你了,在你眼里工作比你身体重要,可是在我眼里你的身体比工作重要,如果工作影响了你的身体,我宁愿不要你工作,咱们去乡下过……”阿月握着社长的手哀求的说。
社长见了,于是对文助理说:“那今天的工作你帮我去安排下吧,你去通知外贸部的元部长让他去接待朝鲜商社的站长吧。钟煜你也一起吧,学习学习。”
“是。”钟煜点头,然后起身和文助理返回公司。
元部长听文助理说要钟煜和自己一起接见朝鲜商社的站长时就讶异了,不过只问了一句:“社长的安排?”
文助理说:“是。”
钟煜在一旁听了慌乱不已,心想这下别人肯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元部长却毫无觉察的说:“社长家的亲戚?好吧,你小子走运了。”
下午的时候元部长和钟煜以及助理小杨在小会议室接待了商社站长,元部长和站长聊着公司,聊着贸易,聊着家常,助理小杨做着记录,钟煜则坐在一旁静静听。
商社站长个子不高,年纪四十多岁,又黑又瘦,下巴还留着一撮黑色的胡子,显得有些懒散的痞气。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小杨,小杨见了只能浅浅一笑,然后躲闪开他的目光不去看他。
四人坐着聊了大半个下午,元部长说那就一起吃顿便饭吧。于是四人来到一家韩式饭店。
四人围着方桌四面席地而坐,觥筹交错中尽是欢笑和客套的话。
“这几年还真的感谢贵公司与我们商社的合作,不然我这个站长早就当不了了,卷着铺盖回老家过苦日子去了。”站长很是感慨。他们是出口木材到中国的商社,根据他们国家的规定,如果商社连续三年没有上缴国家规定的金额,那么就会被命令回国。继而又说道:“明天我就把文件盖好章给你们送过来,到时会尽快给你们发货,祝我们能长久的合作下去。来,干杯。”
“您这样说就见外了,没有你们的合作,我们也不能把生意开展着这么顺利。应该我敬你。来。为我们的良好合作干杯。”元部长举起杯子。
钟煜因为要开车,所以就没有喝酒。那个小杨倒是为了气氛也跟着喝了几杯,元部长起身去上厕所时,钟煜惊讶的看见,那个站长竟旁若无人的捧着小杨的脸就把嘴唇印了上去。小杨那一刻没有挣扎,良久后才把他推开,然后慌乱了坐到了桌子与他相对的一面,然后用纸巾捂着嘴把嘴里的口水吐出来。
元部长上厕所回来,见小杨换了个位置,说:“怎么坐这里了,还是按刚才的位置坐吧。”小杨只好不情愿的坐回刚才的位置,低着头不去看站长。
钟煜心想,活该,总算有人帮自己出了口恶气了。可是想着站长刚才失恋的熊样他又有些气愤,身为站长却这么没有形象。他想如果刚才站长不是非礼的小杨,自己会不会出面解围呢?他也疑惑了,或许不管是谁,他都管不了吧,人家是站长,说不定到时候激怒了对方,生意都没有了做,可是不反抗不就纵容了对方的嚣张吗?他深感商场的无奈……
酒足饭饱后,双方都神情惬意对未来的合作充满了希望。钟煜送他们回去后,回到木厂已经是夜里了。
社长还没有出院,母亲阿月在医院里照顾他。苏臻一人在家等着钟煜的回来,她焦急的盼着他快些回来,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她还真的有些害怕。见到他回来了,她似孩子见了大人般的奔向他,然后绕在他的脖子里不愿意松手了。
他吻了吻她的额角,温柔的问:“怎么了?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他捧起她的脸。
她抿着嘴角点点头,说:“等了你好久,怎么吃饭要吃这么久?”语腔里很是可怜。
“没有办法啊,都是应酬啊,我也不想去啊,但是没有办法,以后我会尽快早些回来的。”
“我们去医院看看你爸爸吧,我熬了玉米鱼片粥。”她说着就去厨房提保温饭盒。
两人赶到医院里时,社长正准备睡觉,见到钟煜和苏臻提着粥来见自己心里自然很高兴,不过嘴上却说:“这么晚了,你们也该早些休息。”
“我熬了玉米鱼片粥,如果夜里饿了,可以做宵夜吃。”苏臻说着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是吗?那我要尝尝看,吃得饱饱的睡觉。”社长高兴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其实保姆李阿姨有熬南瓜牛奶粥,因为他不觉得饿就只随便吃了两口,觉得困正准备睡觉。可是见到苏臻他们来了,又强打起精神。
苏臻亦是很高兴的帮忙把饭盒打开,然后用小碗盛上端给社长,社长品了一口就连连说好吃,并把那一小碗都吃光了。然后说:“我已经吃饱了,很香呢。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必为我担心,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爸,那你注意休息,我们回去了。妈,你也早点休息。”钟煜跟父母道别。
苏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连称呼都不知道说什么,叫社长太生疏,叫爸太突兀,叫叔叔她自己又觉得不习惯,于是只是笑了笑跟着钟煜走出了病房。
俩人走后,社长感慨的对阿月说:“苏臻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啊,希望他们能早些把婚事办了,这小子哪里修来的福气啊。”
“只要你开口,他们哪里会不愿意呢。”
“嗯,我会考虑的,他们的婚事当然要他们自己做主了,我又不能起主导作用。”
“他们俩感情很好,苏臻是个好女孩,我从见她第一眼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也很是看中她啊。”
“是啊,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以不疼爱呢。我就怕做我们家的儿媳会委屈了她啊,你说比煜儿优秀的男生多了去了,怎么她就偏偏看上煜儿呢?”
“煜儿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中用呢,苏臻就是看上我们家煜儿的才华了,我觉得我儿子一直都很优秀啊。只是你一直对他要求太高,而对他不满意。你不要那么高要求,像我一样,我觉得谁找到我家儿子是她的福气呢。”
“……”
老两口小声的聊着,其实他们俩经常在睡觉前有讨论这个话题,但是总是聊不够聊不厌,就好像年轻人聊情和爱聊不够。只是苏臻和钟煜现在不愿意去聊结婚的事,两人之前都经历过爱情,亦都受过伤,所以连谈爱都小心翼翼的,若是结婚的话就会更加谨慎了。
过来的人,自然是引起了猜测。
“那他该不会是社长家的公子吧?”邱英花猜测的问。
小杨迟疑了一下,然后否定的回答:“不可能,他一直在车间混,估计在车间吃不了苦,然后到我们部门做了司机。社长的儿子听说是个画家,怎么可能来我们这里呢,你啊,看网络小说看多了吧。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家里有个开公司的亲戚就是好啊,什么都不懂也可以弄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这样啊。唉……”邱英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很是失望的说,“我还想找他做男朋友呢,现在看来太没有前途了……那为什么社长要他去见站长呢?他不过是个司机啊。”
“肯定是他在社长面前哀求咯,想要见见世面咯,社长见是自己家的亲戚,不好拒绝也就准许了呗。他真的是个没前途的小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别白白送命了。”小杨立刻打击道。
“可是我就是很喜欢他啊,你不觉得他很帅很帅吗,只是因为是个司机,所以你才这么想吧,如果他不是司机,你会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没钱的本小姐一律不考虑,哪怕长的再帅,帅又不能当银行卡去刷。你说呢。找男人要找钱包厚的,不然就是白费感情。”小杨说着自己的爱情观,她就一拜金女。
“有钱的哪里看的上我啊,你看我现在都要变成圣斗士了,都还没有嫁出去,愁嫁啊……你说那个小司机我要不要去追求一下,不结婚,谈下恋爱也可以啊,每天看着一个小帅哥,心里也高兴啊……”邱英花面露花痴的神情。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好像有女朋友了,那个在厂里看干燥窑的女孩儿就是他女朋友,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是猜的。如果不是的话呢,你还可以追一下他,如果他有女朋友,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
“不是吧,他怎么找看干燥窑的女孩儿谈爱啊,太没有前途了吧。那个女孩儿漂亮吗?他们俩谁追谁啊?”邱英花生怕自己不美,而不会被钟煜喜欢。
小杨听了,恶作剧性的回答:“她?没你漂亮。都说帅哥配丑女,你说他帅,他怎么会喜欢美女呢?不如你帮他改变下审美观,说不定他就是爱你这样的呢。”她因为不喜欢钟煜,所以连和他要好的苏臻也一起否认了,她自知论相貌自己也在苏臻之下,可是她就是不服这个气,她一直就觉得自己是单位之花,全公司就她最美丽可人。
“是吗?是吗?”邱英花开心不已,于是喜笑颜开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中午的时候,邱英花在去食堂的路上,正好碰到要回家吃饭的钟煜,她立刻跑到他面前,说:“做个朋友好吗?”
钟煜惊讶的望着她,惊的一时失语不能说话,心里却想着该如何应对。
她以为沉默就是不拒绝,于是继续说:“走吧,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请你吃。”
钟煜看着她的模样,又听到她这样说,不禁被她逗笑了,问:“干嘛请我吃饭,其实我不认识你啊。”
“现在不认识了吗?我叫邱英花。我知道你叫钟煜。”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
“是吗,邱英花,嗯,这个名字好听,我记住了。”他知道这样说,她会高兴。
她果然脸上大放光彩的问:“那我能请你吃个午饭吗?”
“哦,改天吧,我今天要回去吃。”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你在社长家吃饭?”邱英花很是惊讶。
“是啊,怎么了。”
“你每天都在社长家吃饭?”
“嗯,偶尔吧。”他机敏的回答。
“哦,那好吧,那下次吧。”邱英花很是失望的说。
钟煜看她那失望的神情很是可怜,于是说:“我很想去食堂吃饭呢,但是今天不行,下次去的话叫你咯。我请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