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挤着太多人,哭着嚷着,一片混杂。贺纱想了想,便拉着贺云书钻进后院,轰轰烈烈地又翻了一次墙。
落地时,贺云书突然拉着贺纱的衣角,一脸欣羡道:“姑姑,你教我武功吧。”
“不行。”
贺纱很少皱眉头,但她皱起眉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不容商量的。贺云书很小的时候就深知这一点,便再没有多说。
少年眼里骤然黯淡的光芒都被贺纱捕捉,但贺纱那一声无奈叹息他却并不明白。
他又怎么会明白。
绕去天香馆正门处牵马,屋内刀枪声听得十分清楚。这样大的动静,京城护卫很快就要赶来,得尽快离开,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贺纱刚牵过马儿,步子还未迈开,麻烦却自己找上门。
察觉背后生风,贺纱立马将贺云书一把拉过护在怀里,闪着身子轻巧避开。一股凌厉的掌风便擦过她扬起的发丝,生生打在远处卖脂粉的摊位上。
随着“嘭嚓”一声,脂粉薄纱鲜花四处飞扬。老板脸上白一块红一块,躲在被打得只剩半边的货摊架子后边,露出半个头,瑟瑟发抖地往这边瞧。
几个身着短打的汉子将贺纱围住,个个长得浓眉大眼,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贺纱环视一圈,正好五个,想必是先前那几只小尾巴。
但凡事都要问清楚,才好随机应变。
贺纱一脸无害地笑道:“几位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与那褚尚风是什么关系?”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贺纱见他发式粗糙随意,映衬着他那张同样粗糙但神气十足的脸。有一处自左边额角拉至右颊的刀疤,使得神气之余,又添了许多凶狠。加之他身形魁梧,一身褐色短打,露出结实粗壮的手臂。两支小臂都缠着护腕,左手则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挂在身侧的大刀刀柄。怎么看也不似善茬。
贺纱这人不喜说谎但更不喜被麻烦缠上。比如文阅,比如江湖纷争与官场权谋。她想,这人问她什么,她一定都老实招了,实在不能老实招的,也诚诚恳恳编几句谎,应付过去就得了。只是这一问,却问得贺纱摸不着头脑。
“谁?”
“你不要给我装蒜!”刀疤男显然发怒。
“这位兄台,有话好说。我真不知你说的那位是谁。”贺纱一双杏眼无辜地眨巴眨巴,看起来极其纯良诚恳,比编什么谎都要诚恳。毕竟事实如此,无可奈何。
那位刀疤男见她实诚模样的确不像骗人,身边又跟着个文弱孩子,更不像是与褚尚风那样的人有什么交集。
他有些将信将疑,但他余下的弟兄却比他多疑得多。
一个长得矮墩墩的大汉跳出来,朗声道:“大哥你别听他的!她说不认识褚尚风,又怎么会牵着他的马!身边还带个小娃娃,指不定就是那小子的情妇和他儿子!”
“……”贺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匹马儿惹来的祸事。
说起这匹马儿,其实是她前几日在城郊时捡到的——虽然说这世道捡匹马儿是不太可能,但确实是捡的一点也不错。
当时贺纱也是为避开文阅,一大早便逃出了贺府。她的老路线几年如一日——先跑到城郊溜达一圈,去找刘爷爷对奕几局,再往城里钻,去城西柳西楼听听曲儿……
只是这一日有些不同。她清晨在城郊河畔处就见一匹马儿孤单吃草,时至晌午又路过城郊,见它还在那儿。只是没在吃草,而是眼巴巴望着她。贺纱马术不错,知道这是一匹好马,又见马绳落在地上,不像主人暂时离开的样子,着实奇怪。便走过去顺了顺它的毛,它竟然也十分喜欢,使劲往自己身上蹭,乖巧的很。贺纱以为是被人遗弃的马,又见与她有缘,便牵回了贺府。
却没想到这一牵牵出了这样的麻烦。
“这马儿是我在城郊捡来的!”贺纱苦笑道。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相信,连刀疤男也不相信。
“你说是不说!”矮墩墩的耐心显然更差。
“兄台,你看这明显就是一场误会……”
“少废话!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矮墩墩说完,气势汹汹地挥来一道寒光。
贺纱手边也没有兵器,只得先避开刀锋,再转身伸过手擒住他的手腕,稍稍一折,那矮墩墩的刀就落下来。贺纱稳稳接住,不管他惊愕神情,抬起一脚将他踢飞好远。
贺云书在一旁看傻了。远处卖脂粉的花脸老板也将整个头探出来,不再瑟瑟发抖,而是绞着一张薄纱手帕,一脸“贺姑娘好样的”的神情。
“既然你们咬定了我与那人有关系,硬要发难于我。我也没办法,只好将你们全杀了,你们不要怪我。”贺纱冷道。
说是这样说,但把握却是一点没有的。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
几人暴怒,抄起手里的武器就要杀过来。
她反应敏捷力道也狠,对付这几个人,照常说全身而退不在话下。但因为护着贺云书,一时心思难以集中,加上单手招架实在吃力。很快地,手臂就被划伤。紧接着腹部也受了一击,气息被打散,一口血腥涌上来。
“姑姑!”贺云书急得要哭,一把抓紧了贺纱的衣角。
贺纱强将血腥咽下,手掌温柔地放在贺云书头上,笑道:“没事,姑姑好得很。”
心里却在骂,这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以多欺少,江湖人不过如此!再有,这天香馆出了这般热闹,皇城护卫却迟迟不来,李朝天的手下也不过如此!比起贺戟当护卫统领的时候差得不止一点点,平时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想起就来气!
卖脂粉的花脸老板远远看着,见贺纱受伤,紧张得已经要将那一方手帕扯烂。心里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不知那几个大汉与贺姑娘有什么龃龉,但贺姑娘在皇城是出了名的善良正直,既是为难贺姑娘,那铁定就是极恶的恶人了。
花脸老板心一横,抓起架子上的脂粉盒就朝那几人扔去。他也不晓得扔不扔得准,只是若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实在难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