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祈十三年,京城三月,桃花满路。
贺府后院飞快闪过一个身影,蓝衣女子纵身跃上墙头。灼灼日光下,身形潇洒,恍若谪仙之姿。
正巧路过后院的贺云书看到这一幕,停下步子好奇地问:“姑姑,你在做什么?”
声音稚气可爱,却把贺纱吓得不轻。脚下踩滑,登时一个趔趄,险些摔下墙头。潇洒全无。
“嘘!”
她回头一脸严肃地瞪着贺云书,心里好不懊恼。
这八年来小侄儿被他母亲教导得十分乖巧,从来不说一句谎话。
到时谭叙宁寻不到她,定要拉人来问。本来与丫鬟素璟对好的说辞是“二小姐这几日身子不适,今一早就去回春堂抓药了。”只怕到时贺云书天真的来一句:“姑姑翻墙出去抓药,是不是病得很重怕我们见了担心?”
真是越想越不对味...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被他发现了。
贺云书见她脸色不好,以为是在墙头下不来。小脑袋瓜一想,连忙架了一旁的梯子,放在贺纱脚下。
“你别过来呀!”贺纱压低了声音,神色愈发焦急。
贺云书见这样情形,以为她害怕得紧,不敢独自下来。便关切道:“姑姑你别怕,我这就扶你下来。”做势要往上爬。
扶你个头!
眼看对面庭院陆续有人经过,此时多说两句,难免被人发现。
贺纱心下一横,当即将贺云书拽起,翻身落下墙头。
广袖飞扬,犹如振翅的蝴蝶。
贺云书一脸惊恐地想象着落地时的惨状,却不料两人稳稳坐在墙外的马背上。
“小侄儿,坐好了!”
说完,贺纱拉起缰绳,双腿用力往马肚子上一夹。
“嘶——”
马儿长啸一声,两人一马很快穿过街巷,往城郊河畔飞驰而去。
一路桃花飞扬,尘土四起。
见过此景的人都不由感叹一句:谁家的马儿这样疯魔!
贺云书自三岁来习得诗书礼仪,骑术和武学不曾学过一分。如今他第一次骑马,却不嚷不叫,倒让贺纱有些赞赏。
不愧是贺家男儿。
行至城外,马儿才渐渐停下。贺纱翻身下马,对贺云书道:“侄儿,快下来。”
“......”贺云书抱着马脖子勉强抬头,只见他一脸苍白,双目涣散。贺纱才明白这孩子压根儿是吓傻了,心里又愧疚又心疼。
赶忙走上前去准备抱他下马。
“姑姑,我...”
贺纱又走近一些,心疼地捧着贺云书煞白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
“呕....”
“......”
所谓雨打黄梅头,不过如此吧。
于是二人又折回城里。不比出城时喧嚣,此时二人一个身体不适一个心情极糟,牵着一匹累得差不多的马儿在城里默默地走。
贺府回不得,这狼狈模样也不方便登别家的门,于是贺纱不得不买一套新衣去客栈换洗。
等贺纱沐浴更衣毕,贺云书正规矩地坐在客栈楼下,作低头沉思状。
贺纱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道:“云书,身子好些了没?”
“嗯。”见他欲言又止模样,贺纱心里突然一软。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怎么啦?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姑姑你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不少块皮不掉块肉的。”
“对不起...”
“没事啦没事啦,姑姑一直很大度的!哈哈哈...倒是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贺纱到底还是担心贺云书,毕竟是个文弱的孩子,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这般折腾难免吃不消。策马一路狂奔,是她一时着急欠了考虑。
“嗯我没事,头也不晕了。”贺云书坚定地点头,目光灼灼。
“那好吧,我们走吧。姑姑带你去听曲儿!”
“可是...”
贺纱知道他是担心功课。虽然很能理解谭叙宁教子的苦心,但偶尔也觉得贺云书整天整天的闷在府里不出门,性格也不如同龄人活泼,其实怪可怜的。换作是她小时候,早就要哭要闹了。
“没有可是。今天姑姑都带你出来了,就当休息一天罢。”
贺纱拉起贺云书要去柜台付钱,却没发现整个客栈的氛围登时紧张起来。
事实上自二人走进客栈的那一刻起,客栈里就一直有几双眼睛盯着他们。如果再仔细一些,会发现这几个人都穿着随意且配着武器,多半是江湖人士。其中一人面色沉稳气场不凡,始终低头抿着茶,但实则于不动声色中细致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见二人要走,他立即将茶杯放下。瓷器与木桌的碰撞,声响不大不小,却足以被每一个有心人捕捉。
出了客栈,贺纱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贺云书,刻意地向离贺府较远的天香馆走去。
天香馆的排场不如柳西楼阔,却听说最近来了个倾城之色的名角儿,声线更是美得惊人。不知今日能否得幸听上一曲。贺纱这样想着,一路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