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五年十月初三,初雪比起往年来得异常的早。
贺府庭院里,漫天的雪花飞舞,寒风大作。这场早来的雪正赶上谭叙宁迟来的生产。一群人忙的忙,等的等。皆是心急如焚,早已忘了寒冷。
稳婆的催促夹杂着谭叙宁痛苦的嘶叫,让屋内屋外的每一个人都捏着一把汗,杂乱急促的步子似要将地板踏破。
眼看就要入夜。终于,一声啼哭划破焦急的氛围,众人都松一口气。
贺纱愣了一刻,随即奔到稳婆面前。一双杏眼眨巴眨巴,一个没忍住,居然落下泪来。
“二小姐快别哭,是个小侄儿,可健康了!”稳婆道。
纵然屋内点了火炉,稳婆依旧怕孩子冻着,一刻也不耽搁,将他小心放在备好的热水里。
炉火映照下,孩子皱巴巴的皮肤显得红润。小小的身子极力蜷缩起来,只管闭着眼睛哇哇大哭,惹人爱怜至极。
待稳婆将孩子擦净裹在襁褓,贺纱才轻轻接过,抱起放到谭叙宁枕边。轻声说:“嫂子,是个男孩儿。”
“嗯。”谭叙宁累极的神情,伸手摸摸孩子的头,就闭上眼像是睡熟了。
她出了许多汗,浸湿的额发紧贴在额头。脸色苍白如纸,让贺纱心头一疼。
为母子二人掖好被角,吩咐完留在屋内的婢女,贺纱才带着稳婆等人轻轻退出房门。
屋外的人等得万分焦急,却又不敢贸然进去,就怕让屋里的母子不小心惹了风寒。一见贺纱出来,都忙不迭地围上去。
贺纱望着这漫天飞雪,心底惹上一丝愁绪。
她那征战边疆的哥哥,是在日夜兼程的路上,还是铁甲沙场的军中?
天色已经渐晚,雪花在满庭的喧嚣灯火中静静飘着,如同那个刚刚熟睡的女子。温暖其表,孤寒其中。
第二日,贺府门外马蹄仓促,却不是该来的那个人。
贺戟终是没能回来。云中郡战事焦灼,他作为将军,实在无法抽身。只派人送来家急书信一封,并附上随身玉佩。
谭叙宁醒来的时候雪已停,阳光在贺纱推门的那一刻洒进来,又在下一刻回到院子里。
贺纱一身素色的蓝,肤色如雪长发如墨,宛如一朵淡蓝的莲花盛开。她将落了雪的狐裘取下递给身旁婢女时,余光正瞥到已经醒来的谭叙宁。
“嫂子...”
“是不是你哥回来了?”谭叙宁急急地问。
贺纱欲言又止,一封书信快要被她捏坏。
谭叙宁苦笑,接过信细细读完。
信中是些家常问候,在谭叙宁看来却是字字灼眼,句句锥心。她只得努力克制内心的酸涩,却还是难忍。决堤的泪水涌出来,将信上的字迹浸润,信尾落下的“戟”字,早已经模糊不清。
想当年,贺老爷子也是当朝武将,威震四方。给自己儿子起名贺戟,是希望他能够锋芒锐利,血气方刚。
虎父无犬子,诚然贺戟如了他的意,却也让他这一生都在刀里剑里。
贺云书,是谭叙宁给儿子起的名。
贺纱笑起来:“这名字文雅得紧,甚是好听!”
贺老夫人倒是有些酸涩,但也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念及往事,只希望孙儿能如他名字一般儒雅才俊,当一介文人。
不管是否从政,也不至于这样风雨他乡,聚少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