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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娇陈如

  乔映实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掏出一看显示是廖书雅的来电。接了之后,廖书雅在手机那头说要乔映实陪他去他外婆生前住过的老房子里看看,今天是星期天,乔映实也就痛快地答应了。他们先约在诊所旁边的花园里见面,在花园汇合后乔映实看到廖书雅身后还站着一位,说道:“这位是?”廖书雅紧紧的攥住稚林的手,说道:“奥,这是我舅舅,他叫稚林。”

  稚林在花圃暂时休息,廖书雅把乔映实拽到了一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稚林的情况,乔映实知道廖书雅有个疯舅舅后并没有什么太激动得措词。廖书雅把私家车停在了花园的后门口,等他们三人上车后廖书雅才发现稚林的兜里塞满了花瓣,弄的车里是香气扑鼻。乔映实闻着花香惬意地搂住了廖书雅,坐在后排的稚林看到廖书雅被乔映实紧紧地搂着,他就向前探了探身子说道:“小心,美女是毒蛇!”稚林的话让乔映实感到很好奇,乔映实说道:“什么意思,”廖书雅说道:“夸你是美女不行吗!”乔映实两手摸着头发说道:“我是美女,但我不是毒蛇。”廖书雅猛地踩了急刹车,一阵晃动过后他对乔映实说道:“是吗,但愿你不会抛弃我。”乔映实把头发往后一甩说道:“少来,快开车!”稚林一直在盯着前排的这两个年轻人,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严肃的大家长。和稚林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廖书雅有时甚至认为稚林是在装疯。车停在了老宅子的附近,他们三人来到大门前时都沉默了良久,门前石板的凹槽里还存着雨水,伸出墙外的夹竹桃上也聚集着三三两两的露珠。看到脚下蹿过的大壁虎,廖书雅头皮一麻,以往廖书雅看到壁虎那绝对是要尖叫的,可今天他却镇定了许多。独立的小院里偶有杂草,墙跟处还躺着几捆竹杆,夹竹桃在这个小院里唱主角,大堆的绿反而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脚下的鹅卵石在此刻变成了拌脚石,乔映实踉踉跄跄地险些摔跟头,她扯下了几片夹竹桃叶子朝廖书雅扔去,廖书雅在此刻没心思和她打趣,他一直在看着稚林的表情,令廖书雅失望的是稚林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廖书雅认为没有表情也是一种表情。进屋后廖书雅让稚林自由活动,稚林和木头似的杵在客厅里,乔映实吹了吹椅子上的灰尘,就坐后,她挤着眼睛说道:“廖——书——雅,你舅舅怎么站那不动了。”廖书雅俯着身子说道:“别——管——他,咱们自由活动。”乔映实无聊地摆了摆头,她心想道:“自由个大头鬼。”地板是木制的,时间久远了踩上去也就嘎嘎做响,廖书雅径直上了二楼,楼梯上暗沉沉的,外婆的遗像还歪斜地挂在一边,他上前想去扶正,细一瞧却发现另一颗钉子已经没有了,而且那个地方还凹进去了一块 。廖书雅怕里边早已成了壁虎窝也就没敢上前去动它,他站到了那个洞的最左边,像绣花一样把遗像悄悄的摘了下来。相框上布满了灰尘,忽然从相框的背面掉出了四个信封,它们随着灰尘飘落在了廖书雅的脚面上,廖书雅拾起信封去了二楼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里边只剩书柜了,他把遗像安放在了书柜上,大把的樟脑丸像棋子一样散落在地上。在角落里有一把盖有白布的矮脚椅,掀开白布后廖书雅释然地坐了下去。廖书雅手里得这四信都是舅舅写给外婆的,焦黄的信件里夹着一些尘土,他抖开了第一封信,信上写道:“***万岁、无产阶级*****万岁。妈妈我来云南也快半年多了,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孟排长也非常关注我。在农场有一个女孩很喜欢我,她叫宋知是个重庆人,不过我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我们这里还有一个绰号叫小西施的女孩,她也是咱们上海人,她的真名叫黎然,我最看好她!她好像也有意要和我交朋友,我很激动。妈妈你和爸爸在单位里要少说话,多学***语录,另外书房里的那些书别都烧掉,其中有一本《烈火金刚》记的给我留下来。”儿子稚林

  此致、敬礼        一九六八年九月十二日

  廖书雅往后靠了靠,他又拆开了第二封信,信上写道:“妈妈,孟排长人太色了,他经常欺负女知青。最近我发现小西施和孟排长走的很近。小西施是我的人,我也警告过她,可她什么也不听,甚至还和我吵。孟排长多此在学习会上批评我,他说我是蛮干主义、目中无人,我感觉他这是在针对我。现在农场的情况太坏了,我也是没办法。另外爸爸的骨灰就先让姐姐偷偷带到河南老家吧,她在大姨那里插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也不要太难过,我过年就回去陪你。       此致    敬礼

  儿子稚林     一九七四年六月五日

  

  接连看了两封信,廖书雅有些头晕,他皱着眉头想道:“真不该看这些信,可是…………。”几只麻雀唧唧喳喳地在窗外打闹着,搅得廖书雅是心神不安,他欠了欠身子,轻咳了两下,慢慢地打开了第三封信,信中写道:“妈妈、姐姐,你们在家还好吗?我的左耳朵被毒虫咬了,听东西很费力,我怀疑有人故意在我肩上放了毒虫。小西施也不理我了,她现在和孟复山打得火热,我很痛苦。听说小西施的父亲摘帽了,我估计她也该走了。”

  此致    敬礼     儿子稚林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四日

  

  看完封信,廖书雅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第四封信,信中写道:“妈妈、姐姐,我最近头好痛,还总是出现幻觉。孟复山骂我是神精病,我和他打了起来,他现在在县疗养中心兼职做保卫科长,牛气得很,不过我不怕他。小西施已经走了半年多,她走时也没和我打招呼。我给她写过几封信,可都被退了回来,邮递员说地址是假的。我感觉好累,不过我要继续在农场待下去,我要和孟复山这个混蛋斗争下去。

  

  儿子稚林     此致    敬礼

  一九七九年四月十日

  

  读完之后廖书雅又把这些信放到了遗像后面,他冲外婆的遗像鞠了一个躬,老太太在八十年代初就瘫痪卧床,一直到九十年代才去世,想到这里廖书雅的鼻子就酸了起来。“啊————!”楼下突然传来了乔映实的尖叫,把廖书雅吓了一跳,他飞快地冲下了二楼,廖书雅心想肯定是稚林出事了。到一楼后,廖书雅看到稚林还愣在原地,而乔映实则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抠着指甲,廖书雅趴着桌子问道:“怎——怎么了!”乔映实嘟着嘴说道:“你在二楼呆这么长时间干嘛呢?难不成二楼有美女?”听到“美女”二字,稚林说道:“是、毒、蛇、而、已。”廖书雅朝稚林望了一眼,随后他又把目光落在了乔映实身上,廖书雅把桌子一推,说道:“没事,既然没事那你乱叫什么!”乔映实一边在桌子上画着圈一边说道:“怎么没事、谁说没事!刚才有一只壁虎在我脚下,吓死我了,”廖书雅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他说道:“什么!它没咬到你吧,”乔映实拍了拍衣服说道:“壁虎已经被我踩死了,”说完乔映实把脚一挪,一只被踩扁得大壁虎即刻映入了廖书雅的眼帘,廖书雅看得有些想吐,当然他也佩服乔映实的胆量。

  稚林机械地向二楼走去,廖书雅和乔映实也尾随其后。在书房里稚林认真地注视着母亲的遗像,看了一会儿,他又去其他房间里逛了逛,其他房间都是空无一物。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廖书雅想在附近的饭馆里吃点东西,乔映实也吵着说饿了。该看得也都看遍了,在二楼的楼梯口廖书雅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怕是壁虎,也就没敢睁开眼睛瞧,可他心想壁虎也没这么大呀!难不成是只壁虎精。”廖书雅死死地踩着脚下的壁虎精,他怕这个鬼东西朝他裤腿里边钻,廖书雅快速地底下了头,然后又紧张地睁开了半只眼,他微微地瞧了瞧,原来是本书,廖书雅被搞得是疲惫不已,他把脚下的那本书猛地踢向了一边,书被踢飞的霎那间,廖书雅无意中瞥见了书的名字,那几个鲜红的宋体字正是《烈火金刚》。

  三人步行寻找吃饭得地方,老宅附近并没有什么大饭店,廖书雅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看到了一个适中的饭馆门脸,感觉还不错。门脸通体被刷成了红色,落地窗上也被贴满了红色标语,边边角角挂满了干辣椒和一块一块的东西,等廖书雅走进一看,那一块一块的东西竟是黄瓜,脱了水的黄瓜上还落满了蜜蜂。进店里后廖书雅问乔映实坐哪里,乔映实说道:“就哪里吧!”她的嘴朝东边靠墙的位置撅了一下,三人坐下后,乔映时看到桌子里的自己,说道:“不错,还挺干净,”她拿出菜单递给了稚林,稚林没有接。从稚林踏进这个饭馆,他就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在精神病院呆得时间久了,他或许已经忘了饭馆里边是什么样了。廖书雅拿过乔映实手中的菜单,说道:“我们点什么,他就吃什么吧。”乔映实抽出了一张纸巾,说道:“我忘了,你舅舅他脑子…………,”廖书雅大声地咳嗽了一下,乔映实一缩脖子冲着服务员说道:“来人,点菜———!”服务员没来,反而过来了一位老先生,他头顶小圆帽,干巴巴的瘦长脸被胡茬包围,肩上还搭着一个布袋。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衫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苍老。乔映实紧靠着墙,说道:“你是服务员吗?”廖书雅也好奇地看着他,唯独稚林还自顾自地欣赏着柜台上的玉白菜。这位老先生站在稚林身后,他把手慢慢地搭在了稚林的肩上,随后他对稚林唱道:“先生,您别看玉白菜了,快瞧我,”铛——哩——咯——铛,铛——哩———咯———铛,这时稚林把头扭了过来,他仔细地瞧着眼前这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继续唱道:“先生、先生

  你真好

  苦尽甘来吃到饱

  

  铛——哩——咯——铛

  铛——哩——咯——铛

  

  往日恩怨将现前

  明日还要续长言

  

  铛——哩——咯——铛

  铛——哩——咯——铛

  

  

  怨怨相报何时了

  不如醉酒梦桃源

  

  

  铛——哩——咯——铛

  铛——哩——咯——铛

  

  

  恶人自会遭报应

  咱家何必多费心

  

  

  铛——哩——咯——铛

  铛——哩——咯——铛

  

  

  这字字句句唱得是清清楚楚、声若洪钟,可廖书雅和乔映实却听得是一头雾水,稚林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也呆呆地望着稚林,直到服务员走过来,这位老先生才退了下去。服务员对他们三人说道:“大家好,刚才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说唱节目,是给大家助兴的。”听了服务员的解释,乔映实挥舞着筷子说道:“是扫兴吧!”廖书雅哼了一声,心里想道:“我的天呀!听又听不懂,简直是不伦不类。”廖书雅点了一个炸鸡片,乔映实点了两个素菜。吃到一半,廖书雅又特意给稚林点了一个香闷鸭,他不知道稚林到底爱吃什么菜,只好任性地点了一回,稚林吃得倒是挺高兴,难得见稚林笑,今天可真是赶上了。

  

  稚林去过老宅以后,就没有在咬过手指头,“美女是毒蛇”这句话他还是常常念叨。乔映实搬回来住有一个月了,近几日廖书雅来乔家比较勤。廖书雅的家事,乔映实对家人透露过一些,这给乔家的女人们添了极大的谈资。

  每到晚饭后,乔映真总会靠在门框上浮想联翩。今晚也不例外,她双手交叉着,说道:“今天中午在外边,王婶子明明给了我一个瓜子,她调头

  却跟别人说给了我一大包瓜子,什么人呀!”邓熙给乔映真换好拖鞋后,说道:“理她干啥!”乔映实坐在客厅中央,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茬。乔刘氏躲在阳台,阳台上黑乎乎的,她在暗处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女人。观察累了,乔刘氏就抱着箩盒坐到了乔映实身边,乔刘氏遮着眼睛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

  

  乔刘氏纳着鞋底,说道:“映实,那个叫廖什么的,到底是不是你男人?”乔映真偷偷的笑了一下,乔映实鼓着嘴,说道:“奶奶,你在胡说什么呀!什么我男人,难听死了。”邓熙在一旁甩了甩鞋子上的水,说道:“迟早要黄,他的疯舅舅是个拖累,谁敢进他家门!”乔刘氏嘴里含着线头,说道:“我就认老理。”乔映真挥着胳膊,说道:“姐,我支持你。”乔映实听完家人的议论,感觉家人还不如王婶子。乔映实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响,过后她说道:“你们烦不烦,整天没完没了的嘟囔!”说完,乔映实把怀里的枕头一扔,一扭一扭地走向了卧室。

  乔映实认识廖书雅整整三年了,三年前乔映实还是一个实习生。奉主编之命,乔映实去采访一

  一位刚刚从英国归来的心理专家,此人就是廖书雅。采访过程非常顺利,廖书雅对时下的一些主张和现像侃侃而谈,乔映实听的是心驰神往。

  两天后的下午诊所里没病人,廖书雅就跑出去在水果摊上买了一盒大枣,这礼盒的包装比里边的大枣还誘人,廖书雅在阳光下摆弄着礼盒,心想道:“真是败絮其中。”傍晚廖书雅提着盒子,悠闲地朝乔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诊所离乔家不算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路上他不断地哼着小曲。在乔家的大门口,廖书雅抻了抻衣袖,确认没问题后,他慢慢地敲了敲门。是乔刘氏开的门,她看到廖书雅提着东西,抖着嘴说道:“大少爷来了,快进来。”廖书雅很喜欢乔刘氏这样称呼他。廖书雅进屋后把礼盒放到了桌子上,一张不大的桌子被一堆鞋底、鞋样占据着,拥挤不已。廖书雅拿起了一个鞋底,说道:“奶奶,我脑子都瓦特了,你弄一堆这玩意干吗?”乔刘氏说道:“这是我的拿手戏,还能挣钱补贴家用呀。”廖书雅往里屋瞅了瞅,说道:“他姐妹俩呢?”乔刘氏左手拿针右手拿线,把线穿进去后,说道:“买菜去了,”廖书雅又说道:“那邓妈妈呢?”乔刘氏在桌子上磕了磕做好的鞋子,说道:“看她娘去了。”廖书雅没在说话,他坐在一旁细瞅着乔刘氏一针一线的赶工。纳鞋底是个力气活,手腕上没劲,针扎不透。这乔刘氏也练出来了,过去支援前线,乔刘氏一个晚上就能做出三百多双布鞋來。纳鞋底的活计她在娘家时就天天干,进乔家门以后还是天天摸。乔刘氏做的布鞋,花样多、又耐穿。近几年有不少商家都盯上了她做的布鞋,现在是夏末乔刘氏就已经在赶制棉鞋了,这是商家们提前预定的,大笔的定金也付给了乔家,邓熙在外边逢人就说:“我们乔家老太太,现在成老板了,我都服。”左邻右舍的孩子们穿的鞋大多也是乔刘氏送的。

  廖书雅坐在一旁看入了迷,眼都不带眨的。乔刘氏用针拨了拨头发 ,说道:“大少爷,我是老派人,一张嘴竟讲旧理,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廖书雅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怎么了,奶奶?”乔刘氏说道:“大少爷,我看你一脸青黑,可不是好兆头呀!”廖书雅说道:“奶奶你还会看相。”乔刘氏说道:“解放前我在河北的娘家跟师傅学过一点,文革的时候也偷偷打过小人,”廖书雅说道:“那怎么办?”乔刘氏说道:“我送你四个字,”廖书雅往乔刘氏跟前凑了凑,说道:“哪四个字,”乔刘氏紧贴到廖书雅的耳朵边悄悄说道:“别管闲事。”廖书雅并不是神神叨叨的人,对此忠告他是半信半疑。乔刘氏说完以后就拿了一个纳好的鞋底朝桌子上拍去,鞋底拍在桌子上发出了“啪、啪……”的响声,她一边拍一边说道:“骑你个小人肩,让你不能提。绑你个小人腿,让你走不开。封你个小人嘴,让你骂不出。蒙你个小人眼,让你看不透。堵你个小人耳,让你听不见。”乔刘氏说的痛快,廖书雅听的直犯困。乔刘氏长长的念了一大串,感觉嘴里没唾沫了,她才收住了口。廖书雅见乔刘氏咂了咂嘴,忙说道:“要不要喝水,”乔刘氏摆了摆手,说道:“一会儿在喝,几十年不念了,今天是过过嘴瘾。”说完乔刘氏哈哈地笑了起来,廖书雅瞄了一眼时间,正好是七点整,他紧闭着嘴唇,双手搂着肚子。乔刘氏心想:“大少爷肯定是等着急了,”乔刘氏不想让廖书雅枯等,就开腔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一个老物件,”廖书雅眉头一松,说道:“好呀!”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乔刘氏心里暗暗地嘟囔道:“这死丫头,买个菜也不麻利。”

  

  来到乔刘氏的卧室,乔刘氏撅着屁股在桌子底下摸索着,廖书雅在乔刘氏后面猫着腰,琢磨道:“不会是清朝的东西吧。”乔刘氏掏了半天才把东西拽出来,原来是一个留声机。廖书雅看着眼前的这个老物件,心喜不已,小时候在老宅里住时,外婆也有一个。他说道:“能唱吗?”乔刘氏心里想着:“应该能唱吧,”能不能唱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老物件在床下已经呆了几十年,不曾拿出,今天是头一遭 。乔刘氏挠了挠头,说道:“试试,”乔刘氏把留声机一调试还真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廖书雅趴在桌子上

  悠然的听着。乔刘氏用手指戳了戳桌子,说道:“ 我家映真不错吧?”廖书雅头也不抬的“啊”了一声。他忽然抬起头看着乔刘氏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灯光的照射下廖书雅的脸蛋显得越发白净,乔刘氏抚摸着留声机感叹了一声,她脸上的皱纹也扭成了一团,好像一团被蹂躏的麻线,软弱中还透着一丝挣扎。乔刘氏怀疑的想道:“这是真的吗?”廖书雅说道:“奶奶,你怎么了?”乔刘氏说道:“你真像……,”廖书雅说道:“像什么?”乔刘氏说道:“像大少爷,”廖书雅说道:“大少爷是谁?”乔刘氏往后捋了捋头发,说道:“这段时间你经常来,我每次都会仔细的观察你,越看越像。”廖书雅四指敲打着大腿,眼睛朝四下乱看了一番之后,说道:“有那么像吗?”乔刘氏说道:“有!”廖书雅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他解开了衬衣的第一个扣子,似乎是在为看一场电影做准备。乔刘氏往窗户的方向望去,在乔刘氏看来眼前的窗户就是时光隧道,在配上耳边哼哼唧唧的小曲,足以让人心碎。风吹过,窗外的杨树叶就沙沙做响,乔刘氏摇了摇头,说道:“这鬼拍手…………,”廖书雅也朝窗外望去,沙沙的响声依旧不绝于耳。

  乔刘氏在河北娘家当闺女时经常替老父去药店抓药,乔刘氏的父亲有肺病,一到冬天就没完没了的吐黏痰,严重时可以不停地吐一晚上 。他的床边长年都放着一个大罐子,乔刘氏每天早晨都会去他的屋子里打扫卫生,那满满一罐子的黏痰让乔刘氏恶心不已,她恨不得让他马上咳死。

  药店里的一个伙计特别吸引乔刘氏,乔刘氏就戏称这个伙计为“大少爷”,这个伙计总爱坐在店外的药酒缸上,一副不着急不着慌的做派,别的伙计都是忙的后脚跟不挨地,唯独他闲地调腚。听其他抓药的病人在暗地里说,这个伙计有可能是掌柜的私生子,掌柜的老婆是个平和人,听了闲言闲语之后也没怎么理会,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乔刘氏每次拿药走时,都会逗一逗这个伙计,乔刘氏说道:“大少爷,还坐着呢!也不说给我叫辆车。”这个伙计每次都会闭着眼睛,双手乱抓地说道:“我一身晦气,还是离妹妹远点好。”乔刘氏看到这个伙计嘴里还嘬着一截狗尾巴草,就心想道:“真是个“大少爷”。乔刘氏的父亲去世以后,她就没在去过那家药店。在搬来上海的前一晚,她突发其想跑到了那家药店门口,结果发现那家药店早已歇业了,乔刘氏大为吃惊,她问了旁边好几家店才打听到消息,原来开药店的这一家人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去哪,为什么搬走,谁也不知道。

  乔刘氏把这件往事告诉廖书雅以后,廖书雅耸了耸肩,说道:“奶奶,你没把事情讲完吧。”乔刘氏扭了扭戴在手指上的顶针,说道:“算你聪明。”廖书雅瞪大眼睛,心想道:“这算什么。”乔刘氏说道:“其实映真是喜欢你的。”廖书雅说道:“她说在考虑一下,”乔刘氏说道:“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你们看着办吧。还有我刚刚和你讲的这件事,迄今为止我就告诉过你,你就先替我保密吧。”说完乔刘氏就起身去了客厅,廖书雅一人在留声机旁愣了好半天。

  她们母女三人九点才回来,乔映实看到廖书雅坐在客厅,就赶忙说道:“你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等了很久吧!”廖书雅说道:“也没多长时间。”乔映真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韭菜,说道:“是呀,你怎么不打我姐的手机呀。”乔刘氏这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说道:“你们不回来才好呢!我和大少爷正好聊聊天。”

  廖书雅说道:“ 刚来的时候我本想和你们打电话的,可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临时给耽误了。”邓熙在旁边喝了几口水,乔刘氏一直在邓熙身边问亲家的情况,邓熙把养老院的情况和乔刘氏诉说了一番,乔刘氏听后才放了一百个心。邓熙晃着水杯,说道:“书雅,你那个疯舅舅怎么样了。”乔映实走到邓熙身边,她把邓熙的袖子一拽,说道:“妈,就你话多。”邓熙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光了,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她就着急的说道:“嗯——嗯——嗯。”廖书雅唯恐乔家人为舅舅的事起了争执,就赶紧说道:“我舅舅是精神有问题,这是事实,不过他现在情绪很好,暂时不用我操心。”乔刘氏端着一筐韭菜去了厨房,在厨房她大声说道:“那就好,大少爷。”邓熙一拍巴掌说道:“妈,你怎么老叫他大少爷呀。”这也正是乔映实姐妹两想问的,客厅里的母女三人都在等乔刘氏说答案,乔刘氏从厨房探出脑袋,说道:“他长的就像少爷,没的挑。”母女三人听了乔刘氏的答案都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廖书雅坐在一边,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乔映真看到桌子上的礼盒,说道:“这是?”廖书雅挺了挺腰,说道:“这是我买的大枣。”一提大枣乔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她们也不言语了,廖书雅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邓熙偷偷地瞪了廖书雅一眼,这让廖书雅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乔刘氏在厨房也蔫了,只听见“咣当”一声,可能是盆子掉地上了。廖书雅抠弄着沙发上的扣子,他心想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尽闹别扭事。”这时乔刘氏在厨房一字一字的说道:“让你们姐妹俩去买菜,去了八辈子。”乔映实说道:“我——我们看外国人在街头唱歌了。”乔刘氏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她说道:“你就那么喜欢洋鬼子呀!下不违例。”邓熙打了一个哈欠,说道:“累死了。”乔映实瞧了瞧邓熙又看了看乔刘氏,说道:“不吃饭了。”乔刘氏望了望时间,说道:“都这都几点了,没法招待客人,”廖书雅在一旁是如坐针毡,他觉得乔家人都是在冲他来,他现在就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廖书雅紧紧地攥着拳头,他心想道:“我该说走了,”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刚说出了一个“我”字,屋里的灯突然灭了,廖书雅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地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心想道:“乔家的女人真难伺候,这又是整的哪出呀。”乔映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让大家更是不知所措,乔刘氏在黑暗中说道:“邓——邓熙,停电了,”邓熙说道:“映实你看好映真,我去找蜡烛。”乔映实安慰着乔映真,她说道:“别哭了,这回都怨廖哥哥,一会儿我就去教训他。”廖书雅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硬着头皮在黑暗中站了起来,他对映实黑乎乎的身影说道:“映实,我先走了。”乔刘氏说道:“等把蜡烛点亮了在走。”廖书雅说道:“没事。”说完廖书雅就摸索着往前走,“咚”一声,廖书雅的腿不知在黑暗中撞到了什么,他“哎呀”的大叫了一声。邓熙赶紧把蜡烛点亮了,她看到廖书雅坐在地下捂着腿,便说道:“呀!可别在我家受伤了。”乔映真抹着眼泪说道:“廖哥哥,你没事吧。”廖书雅心想道:“有事,也要说没事,赶紧走。”他勉强地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我先回家了。”乔映实说道:“別骗我们呀。”廖书雅笑着走向了门口,乔刘氏说道:“刚才也把我吓一跳,不过这年轻人扛摔打,一般都没事,映实,快去送送。”邓熙把火柴盒往桌子上一扔,说道:“大男人,还怕丢呀,”乔映真脸上带着泪笑了出来。乔刘氏偷偷比划着让乔映实和廖书雅快出去,她说道:“邓熙,累一天了,少说两句吧。”

  在楼道口,乔映实说道:“我在送送你吧,”廖书雅只管往前走,乔映实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路上没几个人,头顶有几个黑影掠过,乔映实说道:这是什么?”廖书雅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是蝙蝠。”乔映实在廖书雅屁股后面说道:“你以后不要在拿枣给我们家了。”廖书雅挫了挫手,说道:“你们家人今天是怎么了,我…………。”乔映实走到了廖书雅前面说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不了解,我……。”廖书雅说道:“你不想说算了。”乔映实说道:“没有,我妹妹从院子里的枣树上摔下来之后就成了残废,那棵枣树在我妹妹的授意下也被刨掉了,从那以后我们家就在也没有吃过枣,最起码我不会当着妹妹的面吃枣或是当着她的面提枣的事,以免在勾起她的伤心事,她这个人就是心重。”廖书雅说道:“原来是这样,真对不起。”乔映实说道:“不怨你,不知者无罪。”廖书雅说道:“怨我!要不明天我请你们一家人吃饭吧。”乔映实刚想鼓着嘴说话,廖书雅赶紧伸出手,说道:“别拒绝我,就算我给映真道歉吧。”乔映真笑了笑,她和廖书雅又走了一段路,廖书雅说道:“别送了,你回吧。”乔映实也累了,她说道:“好吧,你的腿真没事吧?廖书雅和乔映实一路走来,谈谈说说,竟一时忘了腿上的伤,刚才在黑暗中廖书雅的腿其实是撞在了茶几上,都有了淤青。不过在廖书雅想来,这腿上的伤和今天遇到的尴尬事比起来那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故意大声的说道:“没事,就像奶奶刚才说的,年轻人扛摔打。”乔映实说道:“真的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廖书雅说道:“我看着你走。”当乔映实走到拐弯处时,廖书雅差点忘了一件事,他大喊道:“映真,明天中午之前我开车来接你们。”乔映实回头朝廖书雅看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

  乔映实回家后看到乔刘氏在蜡烛旁打盹,就说道:“奶奶,你还不睡,”乔刘氏说道:“他的腿没事吧,”乔映实说道:“没事,就像你说的,年轻人扛摔打。”当着邓熙的面,乔刘氏只好用这样的话来敷衍廖书雅,这不是乔刘氏的本意。乔刘氏揉了揉眼睛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乔映实说道:“奶奶,你怎么不把大枣藏起来呀。”乔刘氏说道:“我还以为盒子里装的是葡萄呢,我也没问,人家也就没说。如果现在藏起来,以后被发现了,那不照样还是要闹的鸡飞狗跳。”乔映实说道:“算了、算了,我妈她睡了,”乔刘氏说道:“可能睡了,”乔映实小声地说道:“她呢。”乔刘氏说道:“刚才她让我把她推进卧室,她说她想单独待会。”乔映实悄悄走进了卧室,乔映真还在书桌前发愣,连乔映实走了进来她都浑然不知,她叫了乔映真一声,乔映真緩过神来说道:“姐姐回来了,他的腿没事吧。”乔映实说道:“没事。”乔映实觉得家人对廖书雅的关心度正在持续上升,乔映真说道:“既然没事,那你把我推出去吧。”乔映实说道:“不睡了。”乔映真打了一个响指说道:“睡个鬼。”

  把乔映真推出来以后,乔映实说道:“既然映真出来了,那个……。”乔刘氏说道:“怎么了,”这时邓熙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说道:“那个廖书雅没憋好屁,”乔映实说道:“人家又不了解咱家的情况,”乔刘氏说道:“也对,”邓熙说道:“嘿,他拿枣来气映真,倒成我的不是了!”乔映实说道:“刚才我去送他,他说明天中午要请咱家人吃饭,以表歉意。”乔刘氏说道:“你就想说这个,人家又没错,倒什么歉呀,”邓熙说道:“鬼的很,”乔映真说道:“我真没事了,刚才是我太不争气了,”邓熙说道:“映真,我知道你是好样的,”乔刘氏说道:“既然没事,那就把人家拿来的枣吃了,”乔映真说道:“吃就吃,”乔家人已经十几年没吃过枣了,今天算是开了戒。乔刘氏说道:“映真,你先吃。”乔映真把盒子打开之后,高兴地嚼了一颗大枣,乔刘氏心想道:“呦!真他娘的转性了,”乔刘氏、邓熙和乔映实都在盯着乔映真看,乔映真吐了一颗枣核,说道:“我真没事,”说完她又拿起一颗大枣嚼了起来,大家见此情景,也都纷纷吃了起来。枣是吃了,可去不去大家谁也没明确表态,乔映实说道:“你们到底去不去呀!”乔刘氏说道:“你没答应人家吧,””乔映真说道:“我这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吗,”邓熙和乔映真吃的正香,谁也顾不上说话,乔映实拍了拍桌子,说道:“烛光这么昏暗,小心把虫子吃到嘴里。”去不去吃饭,邓熙想听乔刘氏的意见,可见乔刘氏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邓熙也不好主动表态。乔映真刚才在廖书雅面前大哭了一场,她感觉太丢脸了,所以去不去她也拿不定主意。乔刘氏心想道:“人家本就没错,可人家明天偏偏还要主动请客倒歉,这不是冤大头吗。”想到这里乔刘氏开口说道:“明天在说吧,都十二点了,先睡吧。”见没商量出结果乔映实也只好作罢。

  

  今晚是廖书雅一生中最尴尬的一晚,他最怕邓熙了,有时廖书雅见了邓熙甚至连说话都会结巴。廖书雅没有回诊所,他打车直接回了家,在出租车上廖书雅差点睡着了。回家以后廖书雅拿出了医药箱,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望着四周的家具,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就把这些家具当做了“家人”,他还会和这些“家人”对话。处理完伤口廖书雅端来了一盆洗脚水,他尽情地享受着洗脚水的溫热。洗了一会儿,他对客厅里的鱼缸说道:“小鱼弟弟,邓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呀!”说罢,他又朝电视说道:“电视姐姐,原来乔家人最怕枣。”他仰头看着刺眼的吊灯沉默了片刻,直到眼睛痛了,他才闭起眼睛说道:“灯阿姨,舅舅的病会好吗。”想到稚林,廖书雅跺了剁脚,一时是水花四溅。他倒不是生气,廖书雅实在是想不通稚林为什么会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疯掉,能在一起就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如若不能那就分开,何必闹的晚节不保呢,在这一点上廖书雅打心底里看不起稚林,廖书雅的爱情观就是这么干脆。阴阳怪气的乔家人让廖书雅下不来台,廖书雅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心想道:“如果乔映实以后和黎然一样,那就马上分开,各走各路,傻子才会为她疯呢。”

  洗完脚,廖书雅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他看着那白花花的天花板,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他幻想着那白花花的天花板会突然间塌下来,把他砸死。廖书雅幻想过很多死法,这只是其中一种。廖书雅睡觉爱翻身、爱做噩梦,可今晚他却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母亲回来了,在梦中母亲还嘱咐他:“出门时裤脚不要往外折,那样的话容易兜土。裤脚要往里掖才显得好看、干净。”

  第二天上午,廖书雅驾车来到了乔家。乔刘氏在窗户前看到廖书雅拐进了楼道,这次还是乔刘氏开的门 ,廖书雅进屋后说道:“奶奶,她们呢。”乔刘氏一边剪着鞋样一边说道:“有事吗,大少爷。”廖书雅摸了摸鼻子,说道:“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昨天都是我不好。”乔刘氏说道:“你如果想以吃饭的名义来道歉,那我们肯定不会去。根本就没你的事,你道哪门子歉呀。你要是想真心实意的请我们吃顿饭,就吃一顿饭而已,那我们或许会去。”廖书雅怕越解释越乱,干脆他就顺着乔刘氏的意思说道:“就是吃一顿饭而已,没别的意思。”乔刘氏说道:“嗯,那就好,都出来吧。”原来乔映实、乔映真和邓熙都躲在厨房里,这是乔刘氏的意思。看到母女三人纷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廖书雅心想道:“老人家不简单呀。”乔映真说道:“廖大哥,昨天晚上都是我不好,你拿来的枣我们都吃了,很甜,你的腿没事吧。”廖书雅说道:“没事了,都是我不好,还请你多多包涵。”乔刘氏说道:“你们有完没完,要不然饭别吃了,”乔映真歪着脖子说道:“那可不行。”

  他们去的饭店很豪华,这家饭店的主管曾是廖书雅的一个病人。主管直接把他们请到了餐厅里,餐厅的墙壁上画满了荷花,大小不一的花瓶里也插着荷花,。临近中午,服务人员才把窗帘拉开,乔映真看到有几个唧唧喳喳的女孩子正站在窗前化妆,她不由地感叹道:“好漂亮呀。”

  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妇人悠闲地坐在餐厅的水池旁。她不停地抖动着脚尖,似乎是在有意炫耀自己的高根鞋。她身边还趴着一只黑猫,那只黑猫一直在警觉地盯着水面。廖书雅看到那只黑猫便想起了诊所里的那只紫花猫,相比较他觉得那只黑猫更可爱一些。

  高档饭店都是浮华的,人置身其中难免会变的俗气。眼前的种种景象让廖书雅回想起了以前的打工生活。廖书雅在英国留学时,有一段时间经济非常拮据。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是在饭店当服务员,这家饭店是一家中国饭店。他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工作是因为这个工作在时间上拉的开,既不耽误课又能吃上饭。廖书雅上午十点半才去上班,中午客人多了,也累的要死,把客人打发走后,他在简单的吃一些饭,下午一点钟左右也就可以下班了。上一下午的课,到下午五点钟廖书雅在返回饭店,这个时候饭店员工都要先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在集合点名,上到晚上十点班在下班。日日如此,廖书雅坚持了有将近半年多。来饭店吃饭的人都是一些中国人,看着满大厅的中国人,廖书雅有一种置身上海的错觉,这也正是他喜欢的。老板娘人很公道,她给廖书雅每月的工钱是一千英镑,廖书雅中午传菜,晚上则要站台,让廖书雅站台是老板娘的意思,老板娘经常说眉目清秀的员工一定要去站台。晚上在站台时廖书雅每隔十分钟就要大喊一次,喊的内容无非就是:“沈家太太到、王先生到、在有就是张律师到等等。”在刚开始喊时他还有一点害羞,每次声音都是小小的,在旁边的老员工见廖书雅放不开,就说道:“小伙子,大点声!”廖书雅捏了捏嗓子,他喊道:“李——”旁边的老员工又说道:“声音还是太小。”廖书雅急了他把眼一闭、身子一挺,大喊道:“李——家——太——太——到。”旁边的老员工一激灵,说道:“哎呀!声音又太大了,我都被吓到了,你就先这样喊吧。”

  廖书雅很害怕去食堂,食堂在地下室,整日不见阳光暗沉沉的。地下室的最里边还有一个隔间是放员工衣服的,廖书雅第一次来这里领工衣时被吓了一跳,他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晚上十点左右是廖书雅最累的时候,这时的他已经从前台转向了后厨,大堆的剩饭剩菜需要他装车拉走。偶尔会有蟑螂落在他的手上,廖书雅还是最怕突然出现的壁虎,这种东西他永远都躲不掉,中国有的,英国也有,而且英国壁虎的个头比中国的还要大一些。廖书雅每次在装车时都会尖叫连连,别人还以为他精神有问题呢。干活累吃的就多,食堂的饭是免费的,廖书雅一到饭点就会吃上两大盒饭菜。免费的饭菜也限量,廖书雅饭量大,别人就没得吃。厨子在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趁四周没人就对正在打饭的廖书雅说道:“帅哥,请注意影响,”廖书雅刚开始没听明白厨子的意思,他照旧把勺子里的饭菜倒进了自己的饭盒里。厨子急了他把搭在肩上的毛巾往地下一扔,嘴里还一直发出“哼、哼、哼”的声音,这时正在大口咀嚼的廖书雅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偷偷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瞪着他。

  乔映实朝廖书雅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气,说道:“想什么呢。”廖书雅感到了一丝热意,他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没什么。”那几个在窗前化妆的女孩子是芭蕾舞演员,她们在做登台前的准备,餐厅的最南面是她们表演的大舞台。邓熙看着那几个准备登台的女孩子,说道:“廖呀,这大饭店就是不一样,还有漂亮姑娘扭蹦。”乔刘氏怕邓熙在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她往前坐了坐,说道:“看就看,哪来这么多臭嘎嘎!”邓熙听出了乔刘氏话里的意思,她捡起了黏在大腿上的几个糖果皮,说道:“我怕有人卖哑巴。”乔映真和乔映实都被邓熙的这句话逗得笑个不停,乔映真乐的差点把嘴里的糖块吐出来。廖书雅在一旁想努力的陪笑,可他却笑不出来,他今天若能笑出来,那他就不是廖书雅了。廖书雅把双手放在了两腿中间,他说道:“邓妈妈,节——节目开——开始了——了。”邓熙见廖书雅的双手在大腿中间使劲的搓弄着,便说道:“廖,你手里能搓出啥宝贝来呀!怎么连说话也磕巴了,”廖书雅心想道:“这娘们,真泼,什么话都敢说,”廖书雅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去趟厕所,”邓熙把瓜子皮一扔,说道:“敢情是尿憋的。”廖书雅离开座位去了厕所,他在厕所洗了一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道:“邓熙真是个活神仙,”在廖书雅走后乔刘氏把手中的瓜子皮往邓熙身上一扔,说道:“你给我好好说话!”邓熙把身上的瓜子皮一拍,说道:“是,妈的话就是圣旨。”

  乔映真和乔映实彻底被那几个芭蕾舞演员给迷倒,她们俩一直在紧盯着舞台。廖书雅从厕所里出来后,乔映真说道:“廖哥哥,就你力气大,你能把我抱到椅子上吗。我想暂时离开轮椅。”乔刘氏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最听不得乔映真说这些话,她赶紧装做捡筷子弯下了腰。邓熙说道:“二闺女,要不我抱你,”乔映真说道:“妈,我想换换人,我要廖哥哥抱,”邓熙说道:“廖,快帮帮我二闺女。”廖书雅看了乔映实一眼,乔映实故意躲开了他的眼神。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件事,可廖书雅的腿却直打颤,他在抱起乔映真时心想道:“映实,刚才怎么了,难道她……,”

  乔映真坐到椅子上以后,她眼里含着泪说道:“我也能坐椅子了,有一个大帅哥抱我了。我讨厌吃枣、我怨奶奶、我恨妈妈、这些都是过去式了。我今天要好好地吃上一顿。”乔刘氏和邓熙都低着头不敢抬起。吃饭时乔映实给乔映真点了一大碗红枣粥,乔映真一口气给喝完了,她的脸色也渐渐地红润了起来。芭蕾舞演员尽情地跳着,红色的地毯和幕布让人热血沸腾,就连茶杯里的茶叶棍也跟着摇摆了起来。

  乔映真出事的第一年,她的屁股上就长了疮,敷的药效果不大, 乔家人没经历过这些事都急得团团转。那时乔映真的父亲也还活着,乔映真嘴里整天嘟囔道:“爸爸!我讨厌吃枣,为什么要我上去摘枣,我恨你们……,”父亲看着乔映真身上的烂疮是心急如焚。乔刘氏的表妹来上海探亲时,对乔刘氏说道:“真是白瞎了一个好闺女。”她临走时还偷偷告诉了乔刘氏一个治烂疮的好偏方,就是把鸡蛋煮熟后在迅速放入凉水中,凉透后去外壳,取鸡蛋清外表的薄膜贴到患处,乔家人按这方法做了,效果很好。每到晚上邓熙把乔映真抱到床上后,邓熙都会为乔映真按摩腿脚,擦洗身子,以防在长上疮或是肌肉萎缩。乔映真变成了废人,这废人的脾气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能闷在屋里不出来,乔家以前有一个没有玻璃罩的钟表,在她心情坏的时候,她会经常拨弄时针和秒针,在此时如果有人打扰她,她就会破口大骂,甚至狂抓自己的脸。

  乔映真经常说道:“为什么要让我上去摘枣,为什么……,”每当她说起这些事,乔刘氏和邓熙都会朝乔映实看去,乔映实最反感这样了,可木已成舟,她也没办法,她只能偷偷地瞪乔映真两眼,就算是发泄了。乔映实整天琢磨乔映真说的那些话,看着乔映真艰难地活着,乔映实心里总是盘算道:“幸亏我没上去摘枣,你变成残废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映真出事的第二年,她的父亲就去世了,父亲走后,乔家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乔映真发脾气的频率是直线上升。邓熙冒着被臭骂的风险给乔映真按摩和擦洗,她每天都在坚持着。

  有一年冬天乔映真尿床了,邓熙想给乔映真换换裤子,可乔映真却死死地抓着裤子不肯脱下,她用的力气太大,裤子都被抓破了。邓熙没招了,她只好请来了乔刘氏,乔刘氏怀里抱着儿子的遗像,说道:“二妮子,都怨我们,我们不该让你上去摘枣。”乔映真看到父亲的遗像,眼泪和汗水瞬间交织在了一起,她小声地说道:“医生说我的腿没救了,你们最满意。”乔刘氏高高举起了儿子的遗像,说道:“二妮子,看在你爸爸的份上,你就让你妈给你换换裤子吧!我求求你了。”邓熙盯着老伴的遗像说道:“是呀,二妮子,你换换裤子吧,要不然又要长疮了,”看在父亲的份上乔映真最终换下了裤子。发生这件事时,乔映实正在报社里赶稿,听说这件事以后,她拿出铅笔使劲地戳着稿纸,她接连戳烂了一沓稿纸,主编为此还批评了她,戳累了,乔映实心想道:“整天闹,没个好。”

  

  乔映真在廖书雅的诊所里玩了好几天,来诊所看病的人都以为廖书雅改做骨科大夫了。乔映实陪着乔映真在诊所里东悄悄西逛逛,这个诊所有三间屋子每间都堆满了书籍,也有许多绿植做陪衬。她们俩不厌其煩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乔映真最喜欢看这里的国学书,读到精彩的章节她还在书的空白处写下了笔记。廖书雅看到乔映真写的笔记,连连夸赞她是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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