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若慈姐带着助手小真赶了过来,我们迎面起身。若慈让小真先进病房,而后对我们说道:“檀越他们刚从现场回来。”一鸣问道:“抓住了吗?”若慈说:“等我提取到证物,验过伤,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一鸣听了扭头对我说:“我去趟队里。”转身要走,若慈拦住他正色道:“你是文茵的哥哥,在我们检验期间你必须留下。”正说着,远远的二宝子一路跑到我们中间,说:“文茵的男朋友韩墨做完笔录过来了,是他报的案。”
一鸣抓住二宝子想问点什么,他只喘着粗气,摆摆手又跑回去了。若慈闭了下眼睛,轻叹一声“苍天啊”,走进加护病房。
韩墨已经得到医生的允许,彼时像若慈她们一样全身防护服手套口罩一应俱全,木木地杵在我们跟前。他隔着口罩跟我说话,声音嗡嗡的:“您是杨安歌警官吧,那个电话就是我打给您的。”便装的我们怨念又无奈地望着他。他顿了顿,走进病房。
我们向病房中看去,只见玻璃门那边,韩墨和两位法医交谈了几句,就笨拙地蹲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文茵那只握着的拳头,望着她,把紧扣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
我别过头去,只见二宝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正在跟云中商量:“你行行好先不要走,队里现在腾不出人,到了下半夜朱缨姐会来替你的。”
云中说:“明天局长接待日有她忙的,先别惊动她,我一晚上扛得住。”二宝子脱口而出:“已经惊动了,这么大的事局里现在——”
云中要堵他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一鸣上前冲着二宝子凶道:“局里是多少年没遇到过大案,一遇上就闹翻天了?”我忙把一鸣拉到墙边,他一下子弹开,急匆匆地冲撞了一圈,低头扬起胳膊推二宝子,连声道:“你回去你回去你回队里去!”
二宝子把他拽到椅子上,蹲在他跟前低下声音急切地说道:“若慈姐走了我再走,你这边的情况我也要了解也要汇报呀!你现在按规定不能插手这个案子,但是队长说了这个案子我们给你管到底,不破完不接别的案子,你知不知道!”
两人都红了眼眶,消停了一会儿,二宝子抬起头问:“钱够吗?”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一手塞进一鸣手里,一手还拦着云中:“你好好睡一觉,别的不用管!”
一鸣推开钱,轻声说:“我带了钱,账单出来我就付。要是还不够,天亮了我家去拿。”
我知道以一鸣的工资,哪有什么积蓄;他的母亲是县城老师,因为他父亲家暴,多年前就带着兄妹俩来到秋岭,迫于生计,把文茵寄养在娘家。如今连他母亲都不在了,向哪里变出钱呢?
我欠身要褪下左手上的碧玺手链,右手却被一鸣拉开,紧紧握住。
二宝子见状,也握着他的手说:“要是还不够呢?提前拿十年的工资,掏空家底,卖房子,带着你妹妹喝西北风?钱的事儿一定要给自己留后路,大家帮扶帮扶就过来了,大不了你们两口子结婚生子都不收大家份子钱,这不就扯平了!”还没等到若慈出来,二宝子塞了钱,逼云中睡了觉,急匆匆地走了。
一时走廊里寂静无声。我最终还是把手链解下来捧给一鸣,强笑道:“下次去沐风街好好逛逛,给我买一条就是了。”
一鸣牵着我的手,细声问道:“你跟文茵…见过辛阿姨了?”
我不禁泪涌眼眶,无语凝咽。
一鸣想了想,说:“明天是局长接待日,你可以陪她去——”
“不,不,明天我留在这儿。”我连连摇头,抹了抹眼泪说。
“你一定答应她了吧。”一鸣笑了一下,低下头,摊开我的掌心,轻声说着,“而且她肯定很想去试试。她现在又遇到一个可以找到女儿的机会,你应该帮帮她。”他声音一变,“她要是问…你就说,文茵生病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得含着哭腔“嗯”了一声,说道:“明天到了该上班的时间,我就去找她。再去请个假。”
一鸣愣了下,问:“请多久?”
“你请多久我就请多久。”我认真地说。
一鸣缓缓搂住我,我听见他好像终于哭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