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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诺旅行

短篇集:末世花开

  离开苏安后,我才知道这条路那么宽那么长,走着走着我甚至会感到迷茫。

  苏安是我的朋友,经营着一家很大的旅馆,很多像她这样的女孩都还在学校念书憧憬未来,她却已拥有了很多人拼搏大半生都得不来的财富。我曾对苏安说等我赚了足够的钱就去环球旅行,嫁给那个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男人,可她笑得明媚,眼底有种我难以理解的情绪。

  “璃诺,你太天真了。”她说。“到时候想法改变了也不一定,毕竟人和事总是多变的。”

  如今,我真的有了足够的钱,可走在路上时我却开始迷茫了,或许是对前路的思索,或许是对过去的验证,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我去的第一个国家会是日本,对这个地方我没有给自己定下什么旅游景点,没有计划具体去哪,佛说“随心,随性,随缘”,我真的就只想到这个国家走一走,无论那都好,圆满我幼时的梦想。

  六岁那年喜欢看漫画,黑白色调简约风,几张图就是生动的人和事,如果你听我这么说就认为我看过很多漫画你就大错特错了,孤儿院里的孩子说白了不过是被回收的遗弃物,怎样的包装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腐朽糜烂,这样的懦弱者又怎能去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呢?所以那时,我踮起脚尖透过窗,贪婪也小心翼翼地的看着那些被哗哗翻动的漫画书,书店里的小孩永远衣着整齐干净漂亮,他们活在一个我永远都到不了的甚至无法想象的世界。

  那时我就想去日本,还不明白出国是怎样一种概念,就憧憬着那个被他人描述为“有很多很多漫画”的日本。

  第二个目的地会是梵蒂冈。这是世界上最小的国家,逛个街就足以游遍全国,是曾经我最向往的地方。

  十一岁时,我被一对富有的的夫妇领养,住在城堡一样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女人妆容精致温柔耐心,男人衣着整齐平易近人,如果没有后来他们愈发频繁激烈的吵架和最后的离婚协议,我想我会是童话里幸福快乐的公主,甚至会被时间治愈忘记骨子里的腐朽痕迹,而不会被男人女人共同厌弃,不会有男人皮带拍在身上的痛,不会有女人高跟鞋落在眼角的疤,更不会有那双哆哆嗦嗦的拿起打火机的手,城堡一样的大房子燃起熊熊大火,湮灭一切丑恶肮脏了无痕迹。

  梵蒂冈多好,那时我想。世界上最小的国家最少的人口,他们的政府一定会关爱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让他们都好好的,就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幸福快乐圆满美好。

  我要去的国家还有很多,去看荷兰风车、巴黎圣母院还有埃及的金字塔,景安说他会和我一起,我们手牵手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迹。

  欧阳景安就是那个说会一辈子要对我好的男人,他有着俊秀的眉眼,清朗的声音,初遇时我十四岁,刚离开了养父养母无处可去,二十一岁他眉眼干净唇角弯弯,那么美好就像降落凡间的天使。

  他说:“我会给你一个家。”

  他说:“我会永远对你好。”

  他说:“你愿意跟我走么?”

  那画面很美,就像灰姑娘找到了水晶鞋,王子半跪在她面前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那瞬间我泪流满面,拥住他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是的,是这样的,我想要的真的不多,一点点爱就能让我奢侈地用去填补心底的糜烂腐朽还绰绰有余,于是,那些年就那么简单地快乐了,我和景安像所有年轻小情侣那样炫耀着幸福,从第一年的花开到第二年的花谢,我们规划着未来,规划着要去赚很多很多钱,环球旅行后就要结婚。

  于是,我在苏安的旅馆打工,景安在广告公司做设计,我们为美好的未来努力赚着钱。

  童话说灰姑娘会幸福,童话说王子完美一塌糊涂,童话说他们的结局幸福快乐圆满美好……呐,童话始终是童话,我却愚蠢地去相信它。

  那一段时间里我难以理解太过复杂的因果关系,比如:为什么景安加班的时候越来越多,为什么苏安会有景安的手机号码,为什么在饭店会看到他们接吻的画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密密麻麻的线在脑子纠缠,画面,声音,那么乱,灵魂深处在一寸寸腐朽糜烂,那么痛,那么冷。

  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说:“你和苏安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说:“我无法留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边。”

  他沉默,他没有开口,他就真的真的,不去说什么挽留的话语了。

  我以为我会哭的,可脸上没有泪,什么都没有,只有心口某个腐朽糜烂的位置细微地抽搐着,一点点一寸寸地扩大。

  然后,我杀了苏安。

  然后,我杀了欧阳景安。

  然后,我取走他们的所有积蓄,要去环球旅行。

  是的,是这样的,我想要的真的不多,我想去环球旅行,去圆那些梦,把自己心口腐朽糜烂的地方一点点一寸寸地填满,它就该是完美无缺的,世界就该是像我编排的那样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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