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城

鬼城里的居民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入轮回，才待在这地方组成了一个小型的社会圈子，这些鬼们井然有序，安居乐业。而一些生前就很厉害的，来到鬼城多半都会有事可做譬如维护个一方治安啥的。这都是曼珠告诉我的。

“走，我们先去鬼衙登记，你入了册，才算是这里的正式居民的。”

不论人间地下，要办个手续还是很难的，我们几天后才把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鬼城的白天黑夜其实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白天更亮堂一点，晚上的时候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届时人们都会点起灯火，不得不说，万家灯火的样子还是很美的，冲淡了那沉沉的阴气。登记的时候，鬼令看都不看我，粗声大嗓查着我的前前后后。

“名字。”

“沈舒，字涵灼。”

“年龄。”

“二十一。”

“祖籍哪儿的？”

“庐江皖城。”

“生前所司何职？”

“子将。”

“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什么？”

“就是说你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工作？那边有簿子，你自己看。”

我拿起那本《从业簿》，尽量找寻与我生前相符的职业，可是，鬼差早就已经人满为患，只有修篆人还空着，就是个打理古籍的，我还能做。不过想着不能拿到鬼差的职务，一时间嘀咕出声。

“你们地府的鬼差就这么受欢迎吗？”

可巧曼珠听进去了，解释道：“咳…那是因为咱们这儿一年半载都看不见掐架的，大家早都看淡了，没什么能掐起来的，所以这职位很清闲，基本上隔三五天转一圈，就等着接俸禄。好干得很。”

“那牛头马面……不也是鬼差吗？”

“这酆都城的小喽啰怎么够资格和他们比，牛头马面他们是冥府的中央人员，而这些人不过就是个地方当差的，比不得的，阶品在那里放着。”

鬼令被我们吵烦了，摆摆手没好气道：“选完了吗？选完了就快点儿登记！”

“诶好了好了，就修篆人吧！”

“成成成，给，你的通行证，放好了。”

就在我和曼珠刚要走的时候，那县令的传事簿上好像有什么新消息，他看完慌忙又拦住了我俩，难得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曼珠姑娘，刚刚接到消息，帝君让您把沈姑娘带到西府去。”

曼珠显然吓了一跳，愣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说什么？帝君要见她？”

“好像……是这样。帝君还说…他不喜欢等太久……”

听完这话，曼珠就飞快地拉着我跑到大街上，这里熙熙攘攘，代步工具根本无法施展，我俩正一筹莫展，她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新想法。

我俩去药坊买了移步丹，可把这姑娘心疼坏了，那可是她一月的俸禄。我本想着劝她几句，可谁知她又摆摆手：“小问题，去了让帝君给报销，还能坑两笔钱呢。”

“这……你们帝君知道了……不会罚你们吗？”

“帝君很大方的啦。”

我们吃了移步丹，心中默念着西府，再睁眼时便已经到了。这地方门面上看起来很像那么个大户人家，我和曼珠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到了一名叫“写意堂”的地方，曼珠住了脚。

“就是这儿，人送到了，我要去领报酬了，帝君虽然看着疏离了点，但人很温柔，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他叫你来，一定是因为你不简单。姑娘，一个人的命运是无法被左右的，有时候，看着单薄孱弱的身躯会不得已地扛着许多责任。我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曼珠一席话说的我懵的很，是我身上有什么秘密吗？一切都无从考究了，因为她已经没影了。不过啊，到人间是过，来鬼城也是过，活在当下才是正法，管他什么秘密。

我站在门口刚要出声，面前的们却开了，仿佛早就等待着我的到来。我去的时候，就看到应该是他们口中帝君的男人刚顿了笔，此时正在低眉洗笔，这让我有了瞄他几眼的机会。

一席滚银茶青色的长袍衬得他身材颀长，气质温润。黑发用白玉冠束好披在身后，眼睫长密，怎么看都是个俊美公子。这公子终于洗完了笔，净了手，不紧不慢收拾了案，这才抬眼看向了我。不知是否是错觉，有那么一刹那，我在他眼里好似看到了狂喜，是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当我想要确认时，那双好看的眸子已经是一汪深潭，看不出喜怒来。

我只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朝他施了礼：“请帝君安。”

“俗礼而已，在底下用不着，以后都免了吧。”

“是。”

“姑娘坐。”

我同他相对而坐，他为我沏了茶，按理说在生人面前该是拘谨万分，可在他面前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和他待的久了，长久以来悬在心口的气都沉了下去，莫名心安。我指腹摸索着杯沿没再看他，良久，他再度开口。

“我叫元玚，姑娘如何称呼？”

“沈涵灼。”

“阿舒……”他喃喃了一句，我依稀分辨出那是“阿舒”，随后又打消了这想法，不过萍水相逢，如何那般亲近了。一定是听错了。

“嗯？什么？”

“哦……沈姑娘，没事。沈姑娘旷世奇才，依我看，何不如搬到西府住下？日后去藏书阁也近些。”

“可这不是您的私宅吗？”

“什么私宅，不过是住的地方，西面通常只有我一人，你和其他鬼王在东面住着。藏书阁就在西府东面的尽头。我找人带你下去。”

元玚没有再与我交谈的意思，我起身告辞，跟着府里的小鬼去了我的住处。

尘埃落定，前尘旧梦悉不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