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辛末十九年,女皇溥欢登基为王,任政十余年来,乌鲁木人民富足,对她尤为爱戴。
“表兄。”溥欢从一堆如山高的奏折里抬起头。
赵二喜垂首上前一步:“皇下,唤奴才何事?”
溥欢伸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后日陪朕回一趟故里吧,朕想回去看看。”
“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声。”赵二喜目光闪了闪,俯下身子告退。
“赵公公……”
隐约间,溥欢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赵公公?喊的可是表兄?
她看着那个穿深蓝色衣的背影,头顶尖尖的一片红刺痛了她的眼。她抬起手,覆盖在眼睛上,似乎想要隔绝那内心纠结的痛苦。
表兄啊,你为了陪在我身边,究竟放弃了多少你本该有的荣耀?
为了我,真的值得么?从赵将军到赵公公。不值得的呀,表兄……
然后她只觉指尖一片湿润的冰冷。
…………
青丝出嫁,白发归家。
一别故里经年,如今归来,己两鬓霜霜。
“表兄,”溥欢掀开车帘,指着一处桃花林,说:“你看,那处桃林,儿时我们常去的。”
赵二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微微闪烁了片刻。那是埋葬溥仪长公主的地方。
溥仪长公主生平很喜爱桃花,她临死前对溥欢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欢儿,你知道么?娘亲好想再去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再看最后一眼……”
他至今都记得溥仪长公主那含笑而去的美丽容颜和那眼角泪珠中所含的凄凉,一点一点盘旋在他脑海里,像是蛆虫一样入了骨血,挥之不去。
“真是好看呐,表兄,你觉得呢?”溥欢突然偏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鲜艳得就像是用血染的呢。”
赵二喜看着溥欢漆黑的眸子,声音低而尖锐:“皇上,您若心里难过,便发泄出来吧!”
溥欢闻言,侧过身子,伏在他肩上,声音轻柔而又低:“不啊,表兄,我不难过的……”
眼里却忍不住拢起水雾来,湿润润的,一片朦胧。
“皇上,己到赵国境内了。”此时,侍卫禀告道。
溥欢下了马车,守城将军早已得了吩咐,殷勤地将她迎入城内。
站在城墙上,望着赵国内的欣荣景象,溥欢一阵恍惚:“表兄,我们有多久没回来了?大约有十几年了吧。”
“回皇上,满打满算己有十九年零七月。”赵二喜心中也不免感慨万分。
十九年了……她当年芳龄十七,嫁去了乌鲁木,至今她己三十六了。
溥欢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角的白发,她想:她的人生还有几个十九年了呢?恍惚的目光仿佛透过了重重山峦,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和长安:“表兄,你己到了不惑之年吧?此番回归故里,你也该对叔父有个交待了。”
而她,也该让这场戏,有个最后的结尾了。
“奴才……省得。”赵二喜垂下脑袋,身子半躬着,衣袖下的手紧攥着衣角。
始终只有他一人的独角戏,最终也该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