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兄。”溥欢与千里并肩站在位于王宫中心的一座楼台上,看着那高高的朱色宫墙外,喧闹的市集。“你看,多热闹呀……”
千里偏头凝视着她姣好的侧脸,眸光深沉无边,听她问话,也不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里兄。”溥欢偏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澄澈得如一汪清水,只有最中心像漩涡般幽深。“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欢喜还是女帝?”千里突然之间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双目紧紧锁定她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惜,没有。她的表情平淡,而又伪装得完美到了极致。
溥欢闻言,收回目光,又看着那热闹的集市,忽而就抿唇一笑,只听得她说:“有何区别?我终究还是我,从未变过。”
“不,你变了。”千里挑起溥欢的一缕青丝,手下一用力,却见溥欢神色如常。他皱着眉,道:“欢喜会痛,而女帝不会。”
溥欢偏头看着几根青丝落地,掩唇吃吃一笑,说:“还真的是呐,女帝不觉着痛,而欢喜会。”
而后她又淡淡说道:“千里兄,你知道么?阿月死了……不,你不知道……”
千里扭眉,“阿月是谁?舍安也认识?”
“嘻嘻,千里兄,你当然不知道她是谁了。”溥欢突然扭头朝千里露出了一个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声音轻柔:“那你还记得溥仪吗?前前朝乌鲁木的长公主,被你父王强硬占有的仪妃啊!”
“小时候你叫着的‘仪娘娘’啊,你还记得她吗?阿月就是溥仪与原附马的小女儿,那个被你们逼的落崖的不足一岁的女婴!”说到这里,溥欢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我有时就在想啊,那么小的孩子,你们都下的去手,你们的心是什么做的呢?每天午夜梦回之际,你们难道不会因愧疚而惊醒吗?”
“你们的手上可是沾了她的鲜血啊!”
千里面色逐渐泛白,手指紧紧捂住胸口,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所以,你便是溥仪的大女儿溥欢?”
“不错,正是我。”溥欢笑着看着他这副痛苦的样子:“现在我回来了,所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舍里,枉你心机深沉,也没料想到是我吧。”溥欢的笑容里添了丝残忍。“恩?小舍?你怎么不说话了?小舍可是最喜欢听欢喜说话的呢。”
她脸上现出几分似笑非笑,声音柔柔的:“因为呀,小舍爱上了欢喜……”
千里目光陡然一凛,他六岁时曾化名舍里去了她国,一场巧遇,他爱上了她,故而后来会娶她。
只是没想到,她……不是不记得,只是装作不记得。当时的她,年仅四岁。他不愿意相信。
“哼,什么巧遇,动心,不过是我的人精心设计的罢了,确是没想到,你们兄弟二人竟会全中招。”溥欢转而又冷哼一声,目光中浮现出不屑之色来:“十七年了,我母亲残留下来的人谋划好了一步又一步,就是为了等今天!”
“噗”地一声,千里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溅在了溥欢的衣裙上,染红了地面。
“我……想知道那晚你究竟喝醉了没?……其实,你没喝醉的呀……我该是知道的……”千里手死死抓着扶拦不放,因为他怕一放,他就会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溥欢看着硬撑的千里,心口钝痛,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下坠,目光冷淡地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尽。
她想,她该是冷酷无情的人吧。她终是亲手葬送了这个爱她的男子,同时也是仇人的性命。
直到千里闭上双眼的刹那,溥欢终是克制不住了,俯下身子,抱着他,感受着他冰冷的体温。她轻轻低喃着:
“不,我醉了……”
醉在了你的一片柔情中而不可自拔也不自知。
溥欢眼角沾着他的血,泪珠滑落,融入血中,看着竟有如实质般的血泪。她忽而又轻轻笑开,实在是渗人极了。
这场戏,她演了十余年,终归是将她自己也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