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知美人何蹙眉,侬知美人何落泪,思公子来日日思,念公子归夜夜念……”
郑号锡斜靠在美人榻上,听着屏风后的青衣操着一口江南软语,甩着水袖唱戏文,唱着唱着竟是落了泪,哽咽难继,他只好叫了停,问那女子为何落泪。
那女子抬袖拭拭眼角泪花,隔着屏风娓娓道来。
原这戏子从前乃江南富户的独女,前年上元佳节,她悄悄溜出府去街上游玩,猜灯谜时巧遇一公子,人指哪个花灯,他立时便能说出谜底……
郑号锡一听便忍不住脑袋疼,怎的又是上元节,这上元节莫不是月老专门用来牵红线的节?那七夕节又是哪般?
屏风后的女子继续讲来,也无非就是郑号锡想的那般。
十六七岁的年龄,风流倜傥的公子,少女难免怀春,和那公子对着猜了几个灯谜后,两人便看对了眼,互通了姓名与府上,以便日后联络。
两人悄悄见过几次面,互表心意,交换了信物后,那公子就说待重阳节时便来提亲。
姑娘满心欢喜的在家里等呀等,这一等就是半年,直等到家道中落,父兄过世,颠簸辗转至苏州,后听闻公子赴京,姑娘便一路寻到了云京,转眼三年,至今未曾相见。
讲罢,女子又开始落泪,郑号锡闻之难免觉得一个姑娘家有些可怜,便问道
“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府上是做什么的,我兴许能帮姑娘你打听下。”
屏风后的女子闻言立时止住了低泣,答道
“姓朴,名智旻,府上是做丝绸生意的,颈间生一粒痣,公子如愿相助,秀秀此生感激不尽。”
“我知晓了,你下去净个脸,领了钱回去吧。云京这边我便帮姑娘留意着,若有消息,便托人传于姑娘。”
那女子躬身道谢后,便退下了,郑号锡瞧着那袅袅婷婷的身影,想来也是个不错的美人儿。
午时,王爷又过来了一趟,正巧撞见郑号锡与长平他们几个摸花牌,脸色登时不顺。
“交与你的事可办妥了?”
郑号锡收了花牌递给一旁战战兢兢的乐儿,答道
“王爷放心便是,府宴此等大事,我岂敢不费心费力。”
闵玧其被他逗了个乐儿,又觉得不好如此放纵他。
“我前日才嘱托你的,刚过了一日而已,上午便听人讲你叫了个戏子,在园子里咿咿呀呀的唱了半天。这会儿过来了,又瞧见你在摸花牌,都这会儿了你还有胆子胡乱对付本王。”
郑号锡捏了颗杏仁放进嘴里嚼了几口,笑嘻嘻的同他讲
“那王爷便是小瞧我了,甭管我现下做什么,府宴能办妥了就是。”
闵玧其拿他无法,只盼他莫要胡来,若只是对府内的人,出了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太后的脾气摸不准啊,万一她老人家心血来潮要来靖王府,那岂不是要遭殃,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但依郑号锡那般性子,说多了恐怕他心里不乐意,闵玧其便不多说了,索性由着他去。
只他不知道,此刻郑号锡心里早就憋了口气出不来咽不下的。
“你便玩着吧,智旻初来云京有些水土不服,本王去和苑再瞧瞧他。”
闵玧其拍拍衣袍,欲起身离开。
郑号锡乍一听到他嘴里说出的名字有些愣怔,便有些急躁了。
“王爷等下。”
闵玧其甚是不解的看着他。
“何事?”
郑号锡犹豫再三,终是问了出来。
“我可能知晓和苑那位姓什么?”
“姓朴,朴智旻,怎么了?”
闵玧其的语气同眉眼一般寡漠。
郑号锡眉头轻蹙,此事未免太巧,云京鱼龙混杂,王爷处境又特殊,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因忙着府宴,寻人一事郑号锡也就先搁下了,不管宁园那位到底是谁,还是等过了眼下这年再说吧。
这日用罢午膳,长平抱了几支梅花进来,喜滋滋的说道
“公子,后花园的梅花开了,可漂亮了。”
郑号锡正靠在榻上让乐儿捏肩,听罢长平的话只微微动了下眼皮,怠惫的很。
乐儿却像是来了兴致
“公子,咱不如去瞧瞧?”
“瞧什么啊,年年开的不都一个样儿,还没瞧够呢。”
“不一样的公子,今年入冬前,王爷命人重新修缮了梅林,连带着后花园也整改了一番,前几日这梅林才刚刚让进人,咱就去瞧瞧嘛,就一会儿,公子刚吃过饭,也算是消消食了……”
左右郑号锡架不住乐儿苦求,他这个主子不去,乐儿一个下人又哪里敢到处乱跑赏梅花,便起身换了件裘衣大氅披的严严实实,又换了新的汤炉子抱在怀里,这才出了宁园,一行人慢悠悠的往梅林去。
说来也巧。
和苑那位来了也有小半年,却每每总能和郑号锡错开,听闻那位也是个极怕冷的人,天气一冷,便和郑号锡一般整日里深居简出,两人竟是一次都未见过面。
巧的是,这日便碰上了。
郑号锡远远瞧着那一身红衣的身影,从不曾知晓,男子穿红也能穿的这般浓烈惊艳。
若你要问郑号锡为何两人一次都未见过,却远远一眼就知道那人就是和苑那位,他只能说像,太像了。
那个男子,和王爷那副画像里的男子,模样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