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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亮愿效犬马之劳

孔明

自十六岁的年华隐于隆中,十年的等待,说漫长却也值得。

那一日值春初,同月英游历归来,他于榻上午睡,正是为左将军的刘备第三次拜访于他。往日第一顾,他携月英拜谒老丈人,第二顾,他携月英外出远游,这三顾便从冬至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他睁开朦胧睡眼,方起身便见书童子安立于屋内,因而问曰:“汝何故立于屋内?”

子安道:“先生,外有一将军,称豫州刘备,欲拜访先生。”

他理了理衣衫,曰:“子安何不早报于亮?”

子安未言,他便曰:“容更衣相迎。”

因而更了衣物,执羽扇自屋内踏出。刘备三人侯于屋外,抬望眼,一袭飘然白衣入了眼帘,刘备观其容貌甚伟,身形伟岸,眉间英气直慑人心。“先生真乃神人貌!”心中暗道,至少刘备是如此以为。刘备上前,微微俯身。

“将军两次前来皆未曾如面,今亮又未曾远迎,山野之人,闲散无礼,望将军见谅。”羽扇轻挥,附上双手,朝刘备施礼。

“新野刘备,前来拜见伏龙先生。”刘备回以长揖。

“将军说笑,草堂简陋,还请将军移步书房。”他伸手引着刘备。

他嘱书童备了清茶,为刘备煮茶。

刘备曰:“今求见先生,望先生教备良策。”

“亮愿闻将军之志。”他斟茶递于刘备。

“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欲张大义于天下,匡扶汉室,然,备才疏学浅,至于今日未竟其志,实在惭愧难当。”

他眉间洋溢着自信,曰:“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相比于袁绍,则是名微而众寡,然曹操最终能攻克袁绍,是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亦在人谋。今曹操已拥兵百万,挟天子以令诸侯,值此时机,诚不可与之争锋。”他轻抿一口清茶,执起羽扇,道:“而孙权拥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兵多而将广,将军可与之接结援,不可图伐。荆州北据汉、沔,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为用武之地,然其主不能守,此乃上天所以遗将军,将军可有意乎?”他浅笑看着刘备,起身复言:“益州险要阻塞,沃野千里,乃天府之土。高祖依它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为帝室之胄,信义远张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如若取荆、益二州,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亲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何人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刘备点头,未待刘备开口言语,又拿出布卷。

他曰:“将军可知为何亮久未曾归家?”

刘备曰:“闻先生外出云游。”

他浅笑,曰:“正是,然将军可知,亮于何处云游?”

刘备望着意气风发的他,摇了摇头。

他铺开布卷,笑曰:“亮于西川云游,此乃西川五十四州之图。”顿而继曰:“先取荆州为家,后取益州建立基业。待天下三分,已成鼎足之势,将军可率师而出,光复大汉。”

刘备听得尤为惘然,未回神。他拱手而笑,又言:“此乃亮为将军谋划之大业!”

刘备大喜而曰:“先生所言,茅塞顿开!”神色一黯,“然,荆州之刘表,及益州之刘璋,皆汉室宗亲,备安忍夺之?”

他浅笑曰:“亮夜观天象,刘表不久于人世,刘璋非立业之主,西川久后必归将军。”

那一日于房中所论之事,是他的期待,是他尽一生的期待。

隆中一对,他三步而定天下,未出草庐,遂令天下三分。他胸有成竹,泰然自若,一番风华自成。

“先生未出草庐,既知天下三分。伏龙先生,备虽名微德薄,斗胆请先生出山相助,备必终生奉先生为师!”语罢顿首。刘备缺乏人才,他穷兵黩马,将不过关、张、赵,兵马极少。

他羽扇扶之,曰:“将军,亮久乐躬耕,惯游于山川,懒于应世,恕难以奉命。”遂起身欲去。

刘备忙道:“先生!先生果真不肯出山以助?”

他背对着刘备,羽扇摆动。“将军请回罢,亮实难随将军出山。”

刘备一时仿若没了希望,泣曰:“先生不出,苍生无救!”

他听见重重一磕之声,转身见刘备伏以啜泣,心下不忍,遂上前。

刘备抬起身子,他对上刘备双眸,见他眼神坚定而期盼,知他大志在于匡扶汉室,加之以当世之事咨他,心下由是感激。

他亦跪下而曰:“主公,亮愿效犬马之劳!”语罢一磕。

当时的刘备,充满了对大业可成的期望。而他,十年夜观天象,终待到明主。

他与月英辞别,自此一去,月英日日思君。他带走了曾寸步不离的羽扇,亦载着满满相思。去时,他将孔明灯授于月英,“月英若有所思虑,燃此即可。”他指了指可燃处。

月英:“此灯可有其名?”伸手接过。

“未曾有名,亮唤它为孔明灯。”

孔明灯,既是解月英思念之物,亦是照耀百姓之物。孔明此心,月英岂会不懂?

“孔明灯...”月英低头沉吟之间。

他故作轻松,曰:“待亮辅佐主公中兴大汉,功成之后,定当归隐隆中。”竟不知,这一言,多年后,一语成谶。

“孔明且去,月英于庐中盼君一展抱负,亦望孔明切莫过于操劳,月英待孔明一同归隐。”

道来可笑,分明二人皆知此违天意,此事明不可为而为之,且他得其主不得其时,都言他谨慎,唯月英知他在用一生与天作赌。

他欣喜于得遇一知音,他幸甚于遇到了刘备。

“备得先生日日受教,心胸大开,如鱼之得水哉!”

昔日玩笑之语皆作了真,元直荐他,又望他辅佐刘备。今跟随刘备,半生皆奉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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