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落走后,李周一坐在窗边,望着街道上渐渐熄灭的火光。
他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记录着教会高层的那一页,在陈明远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圈。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孩,脸上还带着些许雀斑,穿着一身学徒的灰色长袍。
这是李周一安插在教会的眼线之一,名叫小六。
“老爷,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小六气喘吁吁地说,“马库斯祭司今天要去城南的酒馆。”
李周一放下手中的茶杯:“马库斯?就是那个酒鬼祭司?”
“对,就是他。”小六压低声音,“他最近和维克托主教走得很近,经常出入主教的书房。”
“他什么时候去?”
“晚祷结束后。他每次都去同一家酒馆,叫'醉月楼'。”
李周一点点头:“你做得很好。这是赏钱。”
小六接过银币,眼睛一亮:“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去打听一下今晚参加陈明远沙龙的都有谁。
要详细名单。”
“是。”小六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马库斯祭司最近总是摸自己的左边衣袋,好像藏着什么重要东西。”
李周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知道了。你先去吧。”
等小六离开,李周一换上一身普通教徒的长袍,戴上一顶宽檐帽。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无色的液体。
这是从钱掌柜那里买来的特制药水,能让人保持清醒,不被酒精影响。
晚祷结束后,李周一跟着人流走出教堂。他远远看见一个身材臃肿的身影正往城南方向走去。
那人走路摇摇晃晃,正是马库斯祭司。
醉月楼位于一条僻静的小巷,门口挂着一盏青铜灯笼。
推门进去,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酒馆里人不多,马库斯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壶酒。
“马库斯祭司?”李周一端着酒杯走过去,“没想到在这遇见您。”
马库斯抬头看了他一眼,醉眼朦胧:“你是......”
“我是教会图书馆的管理员。”李周一露出谦逊的笑容,“经常见您来借书。”
“哦,想起来了。”马库斯打了个酒嗝,“坐吧,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李周一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注意到马库斯的左边衣袋微微鼓起,时不时用手摸一下。
“祭司大人心情不好?”
“唉,别提了。”马库斯灌了一大口酒,“教会现在乱得很。
新来的陈明远,整天想着改革。改什么改?这么多年不都过得好好的。”
李周一给他添酒:“听说陈明远主教很有手腕。”
“手腕?”马库斯冷笑,“不过是仗着他哥哥的势力。
要不是陈巡查使撑腰,他算什么东西?”
“维克托主教怎么看?”
“维克托大人......”马库斯突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李周一连忙摆手,“您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来,喝酒。”
几杯酒下肚,马库斯又放松下来。他絮絮叨叨地说起教会的事,时不时拍着胸口强调自己对维克托的忠诚。
“那些叛徒,早晚......”马库斯说着,突然打了个嗝,脸色发白,“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走去。李周一等他走远,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
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纸张和教会专用的信纸一模一样。
趁四下无人,李周一快步走到马库斯的座位旁,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封信。
拆开看了一眼,果然是维克托写给手下的密信。
他迅速将准备好的假信塞进去,把真信收进怀中。
马库斯回来时,李周一已经坐回原位,正悠闲地喝着酒。
“祭司大人,您脸色不太好。”李周一关切地说,“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马库斯摆摆手,“我自己能走。”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左边衣袋。
确认信还在,才放心地离开。
等马库斯走远,李周一掏出那封真信,借着灯光仔细阅读。
信的内容很简单:明晚子时,地下室见。带上名单。
“名单?”李周一眯起眼睛,“看来维克托要对付陈明远的支持者了。”
他将信收好,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穿黑衣的人。
那人戴着兜帽,一直在暗中观察这边。
李周一装作若无其事地结账离开。走出酒馆,他故意在巷子里绕了几圈,果然发现那个黑衣人跟了上来。
“希琳落的人?”李周一冷笑,“还真是不放心我啊。”
他拐进一条死胡同,等黑衣人跟上来时,突然转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跟了我一路,不累吗?”
黑衣人愣了一下,转身要跑。李周一一把抓住他的兜帽,扯了下来。
兜帽下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眼神中带着惊慌。
“你是谁派来的?”李周一手中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
“我...我是小芳。”女子声音发抖,“希琳落小姐让我盯着您。”
“为什么要盯我?”
“小姐说...说您最近行踪诡秘,让我暗中保护。”
李周一冷笑:“保护?分明是监视。”
“不...不是的。”小芳急忙解释,“小姐真的很担心您的安全。
她说教会里有人对您不利。”
“哦?说说看。”
“我...我也不太清楚。”小芳低下头,“只知道最近有几个陌生人在打听您的事。
他们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圆顶礼帽。”
“守夜人?”李周一眯起眼睛,“他们问了什么?”
“问您住在哪里,平时都去什么地方。”小芳说,“还打听您和钱掌柜的关系。”
李周一松开她:“回去告诉希琳落,我很感谢她的关心。
不过......”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下次派人跟踪我,最好挑个水平高点的。”
小芳脸一红,转身跑了。
李周一整理了下衣服,往回走。路过一家茶馆时,他看见几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在和店老板说话。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像。
他躲在阴影中,仔细观察。那些人正是守夜人,为首的是个高瘦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
正是那天火灾时见过的杨虎。
“这个人最近来过吗?”杨虎举起画像。
店老板凑近看了看:“好像有点眼熟。前天晚上来喝过茶,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在一起。”
“戴眼镜的年轻人?”杨虎眼睛一亮,“说说看那人什么样?”
李周一没有继续听下去。他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巷子通向教会后院。
这是他偶然发现的捷径,可以避开大路上的耳目。
回到住处,他掏出从马库斯那里偷来的信,仔细研究。
信纸上除了明面上的内容,还隐约可见一些褪色的字迹。
这是用特殊墨水写的暗语。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瓶药水,轻轻涂在信纸上。
那些褪色的字迹渐渐显现:
“计划已定,子时行动。目标:图书馆禁区。
带上名单,不要打草惊蛇。”
“原来如此。”李周一若有所思,“维克托要在图书馆和手下秘密会面。”
他正要收起信,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是个穿着教会制服的中年人。
他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
“李先生?”中年人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我是教会的总管赵德。
维克托主教请您过去一趟。”
李周一不动声色地将信藏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主教大人说是关于明天的沙龙。”赵德说,“他想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现在就去?”
“是的,主教大人在等您。”
李周一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赵德阴沉的脸。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维克托一定发现了什么,想要试探他。
“好,我换件衣服。”李周一走进内室,迅速将密信藏在一个暗格里。
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假信,塞进怀中。
跟着赵德穿过昏暗的走廊,李周一注意到两边隐藏着几个守卫。
他们手按着腰间的武器,目光冰冷地盯着这边。
维克托的书房在教会最高层。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维克托坐在后面,正在翻看一本厚重的典籍。
“李先生来了。”维克托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坐。”
李周一在桌前坐下,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
那是他塞给马库斯的假信。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维克托晃了晃手中的信。
“不知道。”李周一露出疑惑的表情。
“马库斯是我最信任的手下。”维克托冷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他的行踪吗?”
“主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装了。”维克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跟踪马库斯,偷走了我的密信。
这封是假的,对吗?”
李周一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您真是好手段。
原来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
“不只是试探。”维克托绕到他身后,“我要看看,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哪一边?”
“陈明远那边,还是我这边。”维克托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最近和陈明远走得很近啊。”
李周一转过头,直视维克托的眼睛:“主教大人,您觉得我是什么人?”
“一个危险的人。”维克托说,“但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