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夜晚风雪交加。
糸师凛刚从葬礼厅走出,冷冽的风把他的脸颊刮得生疼。
他沉住气,周围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酒店离这儿也得有一两公里,走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的暴风雪天气让他望而却步。
糸师冴爱的。
冴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凛绝望至极。哪怕是有一点破绽,凛都会仔细挑出用力拽住,以此指责糸师冴的违心与自私。可他的哥哥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与他对视,面不改色说出他最不想听的话。
糸师凛‘糸师冴怎么会爱一个人呢,怎么会爱除了我以外的人呢?’
糸师凛崩溃地立在原地,但他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亲生兄弟必然的发展,只是自己想要的太多。
糸师凛感觉他快成为和白雪融为一体的雪人,那份感情就像炙热的火炉,越靠近越让他失去自我。
现在的身体感觉也快被火焰燃烧殆尽了,那句回答就像是往火炉里加了助燃的燃料。
短促的喇叭声打断了糸师凛的思考,一辆黑色的轿车横在他面前。豆色的头发随着车窗摇下冒了出来,糸师冴脸色苍白地用眼神示意凛上车。
糸师冴暴风雪,我送你回酒店。
糸师冴又像无事发生一样,这让凛大为窝火但却无处发泄,他只能僵硬在原地表示拒绝上车。
糸师冴……
冴抬眼盯着倔强的凛,然后不由分说下了车,一把拽住凛冰凉的手腕将他拖到车的另一边,粗暴地把人塞进副驾驶座。
「砰——」
糸师冴摔车门的声音巨大,震得凛耳朵疼。凛木然地盯着挡风玻璃,直到哥哥又一次发动车辆。
车内暖气充足,弥漫着淡淡线香味。
糸师冴你想被冻死?
糸师冴叹了口气,伸手从车后座拿了件厚羽绒外套扔给凛,凛一动不动任外套直接盖在他的身上。
糸师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只穿着一套西装,他居然在雪里站了那么久。
糸师凛你送我,那这里怎么办。
糸师冴有人在。
应该是国家队的那几位球员。糸师凛垂眼看着车内的陈设,有一个女性化的车载香氛,但香味大概也没了,因为车上除了哥哥身上那股线香别无其他,那块山茶花石膏香氛仅仅是摆设一样夹在出风口。
糸师凛又不远,我可以一个人走回去。
糸师冴你又在倔什么?
糸师凛说着就想打开正在行驶的车辆门,这让糸师冴踩了一脚急刹,两人的身体夸张地前倾又起伏,整辆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幸好夜晚暴风雪的路上几乎没有车。
糸师冴...你也29岁了,适可而止。
糸师凛看着糸师冴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刹车变得凌乱,他很想伸手去为他抚平,特别是黏在嘴角的那一缕,能摸到嘴唇就好了。
怎么感觉这一两公里的路程格外漫长。糸师凛望着窗外大雪纷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记得酒店周边只有繁华的商业街道,而不是成群的居民区。
糸师凛哥,你走错了。
糸师冴没有回答,他点开车载音乐。音乐一响,糸师凛就在心中默默念出歌名,那首歌不是凛喜欢的类型但他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因为冴在早期杂志采访中说最喜欢的歌就是那首。
糸师冴说通常听这首歌是用于冷静。
车辆一个拐弯,成片的夜海被大雪模糊的景象跃入凛的视线——银白色的海滩和墨黑色的海浪。
音乐戛然而止,车被停在靠海的路上。糸师凛突然感到恐惧,冴没有任何预告地将他带到这里,总觉得又会是十多年前下雪的夜晚。
糸师冴我们谈谈。
糸师凛‘为什么要谈,有什么好谈的。’
车内的暖气格外舒适,让糸师凛快忘了车外的天寒地冻,但他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海浪声,以及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糸师冴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打算今年就退役了?
糸师冴一开口就让糸师凛不快,凭什么你就能这么简单想知道理由。
糸师凛这是我的自由,关你什么事。
糸师冴因为我是你哥。
糸师凛‘又来了,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如果不是我哥...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恨你,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爱你。’
糸师凛‘但你真的不是我哥的话,我又不能以弟弟的身份与你朝夕相处,拥有你最年少的时光。’
糸师凛我作为你的弟弟,也想问你到底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退役。
糸师冴不是。
糸师冴靠在驾驶位上,轻轻地回答他。这样的语气让凛突然有点想哭,像是回到了儿时那个温柔的哥哥。
糸师冴我只是受伤了,很严重。
糸师凛‘不可能,又在敷衍我。’
糸师凛瞬间被这种理由气笑了,亏他在上一秒还觉得这是一场气氛很好的谈话,他了解的糸师冴不可能是以这种荒谬的理由退役。
糸师凛玩弄我也要有个限度,糸师冴。
糸师凛看着糸师冴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冷笑道:
糸师凛你不是那么好强吗?
糸师凛你可是日本至宝,就这种程度就让你退役,别太窝囊了。
糸师冴又沉默了,和十多年前的雪夜如出一辙。
糸师凛我认识的哥哥不是这样的。
糸师凛‘那我也要原话奉还,要狠狠报复又一次欺骗我的你。’
糸师冴是怎样的?
糸师冴突然用一种严肃的眼神和他对视。
糸师冴我不是日本至宝的话就不配当你的哥哥吗?
糸师凛‘不是的。’
糸师凛欲言又止,但那些温情到可以算是安抚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永远也不想输给糸师冴一点。
即使他已经明白自己早就败得很彻底,长久以来痛苦的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而糸师冴永远都是自顾自把他甩得远远的。
糸师冴别对我有那么高的期待。
糸师冴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望着挡风玻璃外飘落的雪花。
糸师冴我也是个普通人。
又一次感到难过。糸师凛颤抖着嘴唇,握紧拳头,他不敢承认是心疼哥哥,把这一切都归为自己又被欺骗的愤怒。
糸师凛你已经是世界第一中场了,糸师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