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膝十字韧带断裂。
26岁的糸师冴盯着病历单上的一串西班牙字母发呆,但手指却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然后他表情木然,仿佛事不关己般将目光移向被包裹严实的左腿。
真是下下签,他的人生又一次落空了。
经纪人小冴,没事的!以你的体质和毅力一定会恢复得很快...手术不是很成功吗?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上场了。
经纪人在一旁颤抖着声音拍上糸师冴的肩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糸师冴尽收眼底。
至少半年,足球生涯也基本接近结束。
现在在世人还觉得自己是巅峰状态选择退役也算是体面,总比踢的浑身是伤,踢出无数臭球变成昨日黄花退役选手好看,他内心的好强也不允许全世界见证他的狼狈。
糸师冴是经过细细考量的,但也只能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适时收手放弃。
那些不甘心的眼泪与痛苦早已在夜里,在病床上凝结成一块带血的疤痕,在糸师冴的内心封存。
至少表面看起来很体面,那就够了。
糸师冴嗯。别通知我家里人具体的情况。
糸师冴简单叮嘱了一下就缓缓推着轮椅到了阳台,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这个受伤的人不是他。
糸师冴...对外,就宣称我骨折了就可以了。
糸师冴知道自己背负着太多期待,他想挣脱“日本至宝”的枷锁,但现实却让他难以摘下,甚至自己也开始潜意识不想让大家对糸师冴的期待落空。
桂冠早已为自己加冕,只是身旁的人,并不是他年少时所期盼的人。
世界第一的风景已经和别人一起看过了,体面的退场不显得狼狈也算是一种功成身退,这个年纪退役的球员大有人在——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糸师冴不甘的情绪和理性的考量让他在之后两年辗转反侧,成为各种药物也无法消解的痛苦。
如果自己没有背负那么多期待,不是所谓的日本至宝,在站在世界第一的位置的时候就该如释重负的。
而不是因为想能一直追求自己职业的极限痛苦挣扎,只为在白种人称霸的足球界向大家证明日本,甚至或是整个亚洲人种的实力。
经纪人听医生说,再康复训练两个月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糸师冴心里盘算了下时间,思考片刻缓缓开口。
糸师冴9月我去趟法国。
经纪人是凛君的生日要到了吗?啊...他今年25岁了吧,接下来就是小冴27岁了。
经纪人撑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经纪人幸好有凛君在这边,不然小冴你现在的情况我很难不担心你,有亲人在身边心情会好很多吧。
糸师冴他不给我添乱就算好了。
冴难得放松精神,半是玩笑一般开口。
糸师冴最近他踢得还行。
经纪人微笑着点点头,这已经算是糸师冴对弟弟最为直白的夸奖了。
他知道冴一直在默默关注这位名为糸师凛的球员,比赛回放也会逐帧分析,偶尔会对着平板欣慰地点头。
真有哥哥的样子,如果能好好表达就更好了。
经纪人对了,小冴让家里人寄过来的特产已经有物流了,到了正好给凛君带上吧。
糸师冴闭眼,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经纪人会意,便退出了病房,让冴在微醺的午后日光下怀念家乡。
以及发泄他人生落空的绝望。
冴来找他,凛很高兴。
冴看着糸师凛虽然面无表情但耳廓微红便一清二楚。他不禁感慨,转眼间那个儿时跟在他身边小小的跟屁虫,现在居然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开上了顶级跑车。
糸师凛行李不会放吗?臭老哥。
糸师凛揶揄着开口,手上却还是主动为他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糸师凛哦对了,你前段时间骨折了?……我是不小心听队友说的。。
还是会冒出一些多余的解释,都快25岁了。
糸师冴点点头,自顾自上了车,然后他听到凛别扭地啧了一声。
巴黎的秋天比想象中暖和,阳光明媚。
冴戴着墨镜闭上眼感受自踢足球以来难得的悠闲时光。
冴偶尔会微微睁开眼,透过墨镜发现凛总是时不时看他,那种目光总让糸师冴不太自在,但他除了足球一窍不通的大脑却无法解析,轻而易举将这份炙热的目光划分到兄弟久别重逢的期待。
糸师凛有家法餐厅还可以,我常去吃,反正路过。
糸师凛握紧方向盘,生硬地打破沉默。
糸师凛薯条挺好吃的,哦,我忘了你好像不吃。
糸师冴吃。
糸师冴放松身体,淡淡开口。
糸师冴很久没吃过了。
糸师凛嗯。
糸师冴透过墨镜发现凛正抿着嘴控制笑意,可能是以为自己戴着墨镜闭上眼看不到吧,到底有什么高兴的。
这家餐厅是需要预定的。糸师冴意外地看着店门,因为他之前就和队友来过一次,清楚地记得这家有名的人气餐厅至少也得提前一个月预订。
糸师冴‘失算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口是心非’
糸师冴没有戳穿,无奈地纵容了弟弟别扭的好强,跟随店员指引落座。
当看着弟弟看到自己提前在巴黎就预定好的生日蛋糕送到时,糸师冴难得感受到了亲人能带给自己的力量——凛终于放下别扭,紧紧抱住了他。
此刻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糸师冴回抱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糸师冴生日快乐。
糸师冴‘凛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他。’
看着凛肉眼可见的开心,冴也被感染了。
虽然自己不善言辞,但这一个惊喜也足够说明他对弟弟的重视了。
亲人果然是最重要的。
糸师冴百感交集地为凛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
糸师冴许愿吧。
糸师冴‘不知道凛许了什么愿。但我希望凛开心地度过今后的日子,不要像我一样拥有一个总是落空的人生。’
蜡烛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