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怀才不遇别乡关 远涉他国路漫漫。

话说谢辉，本为一介寒门子弟，幸得至亲养育、恩师教诲，方有今日之姿。奈何天妒良才，至亲与恩师相继离世，此等变故，恰似晴空霹雳，又仿若连绵不绝之暴雨，将谢辉之心田浸透，悲痛之情难以言表。当是时，谢辉于无数个漫漫长夜之中辗转反侧，或独坐庭院，仰望苍穹；或徘徊于房舍之间，追忆往昔。其间，自省之意未曾断绝，终有一日，其心志陡然坚定——欲入那仕途之中，为国效力，以慰天上至亲与恩师之灵。而章妍者，与谢辉相伴已久，深知其心中所想。她虽未多言，却始终如影随形，默默给予支持与安慰，恰似那冬日暖阳，驱散阴霾。二人历经诸多磨难，饱尝人间冷暖，最终在命运之指引下，两颗心灵愈发贴近，犹如并蒂莲花，相依相伴，共赴未来之征程。

时岁迁延，俄而数载，谢辉业经寒窗苦读，及至弱冠之年，已成乡里称颂之才俊。叔父谢粟见其志向远大，乃正色而言曰：“吾儿辉郎，汝心怀壮志，此番洛阳之行，当竭力以赴，实现平生抱负。”谢辉闻叔父之言，遂颔首应诺。是夜，月明星稀，谢辉独步至章妍闺阁之前。轻扣扉门，入内，见章妍端坐灯下，乃低声诉曰：“明日将启程赴洛，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日归返。妍儿，珍重自爱。”章妍闻言，抬眸凝视良久，徐徐伸出手来，轻抚谢辉面庞，柔声道：“君此行必得朝廷重用，望早日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彼时，妾身定红妆盛饰，迎君归来。”语罢，虽强作欢颜，然目中泪光闪动，难掩别离之情。二人相对而坐，烛影摇红，共饮离觞。酒至半酣，情意绵绵，相拥于榻前，低语细诉衷肠。夜深人静，唯有这一缕温情，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更显珍贵。

翌日清晨，谢辉备齐干粮与盘缠，转身面向章妍，朗声道：“吾生若不能建功立业，必为天下人所轻。待吾成就心中宏愿之日，定当回来迎汝为妻。”其声虽不高，却字字千钧，透着一股决然之气。章妍闻此言，眼眶渐红，泪光在眸中打转，似那秋露凝于草尖，摇摇欲坠。她望着眼前之人，万千话语此刻皆化作无声的眷恋。二人四目相对，而后紧紧相拥，仿若要将彼此的温度永远镌刻于心间，又似要在这一抱之中，耗尽此生所有不舍。这般情深意重、矢志不渝的爱情，恰似乱世中的一抹柔情，引得后世无数骚客文人吟诗赞曰：

长亭柳色正含烟，此去青云万里天。但愿功名成壮志，相思无尽寄君前。

谢辉历经三月之遥途，风尘仆仆，终抵洛阳。但见此城繁华若盛景，街衢巷陌，人声鼎沸，西域珍奇罗列于市，贩夫走卒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诚为热闹非凡之所。然谢辉心系他事，无暇赏览此等盛景。其念兹在兹者，唯速觅商亭长而已。是人也，名甫，字同卿，昔与谢辉之父谢炎交厚。谢辉多方探询，终得至商府。商亭长闻旧友之子来访，欣然迎之。在其引荐之下，谢辉乃得拜见县尉王弼，自此开启其于洛阳之新篇，似有前程锦绣待展矣。其间商亭长抚须叹曰：“令尊昔日之风采，犹在眼前，今见公子，恍如昨日重现。”言语之间，尽显故旧之情。谢辉闻之，亦感念先父之余泽，心中既怀感激，又添几分壮志。

且说谢辉踏入衙署，但见此间陈设，尽显奢华气象。珠帘垂落，丝丝相衔，宝光流转，其质料之精妙，非我中原寻常织物可比，当是自那遥远西域运来之上等丝绸。县尉端坐于堂上，神态威严，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左右随从见状，厉声呵斥：“下方何人？既入此门，为何不行跪拜大礼？”谢辉闻问，微微一笑，抱拳施礼，朗声道：“在下谢辉，特来投效朝廷，以图报国。若论跪拜之礼，唯天子方可受之。大人莫非要僭越称尊，方受我一拜？”言罢，在场之人皆为之一震，县尉闻言，面色陡变，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厉声道：“尔敢如此无礼！既有所求于本官，何故出此狂妄之言！”然则，县尉稍作沉吟，旋即收敛怒容，挥手示意左右：“带此人入后堂相见。”这一番应对，倒也显出几分城府与权衡。

后堂之中，书卷之气盈满四壁，然县尉身上那股子陈腐之态却似沉疴难愈，即便在这雅致之地亦难以掩藏。但见其皮笑肉不笑，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而言道：“既公子有心求取功名，何不以今日所感为题，赋诗一首，也好使吾等开开眼界，见识公子之才。”谢辉闻之，未有半分犹豫，从容提笔，饱蘸浓墨，于那素笺之上肆意挥毫，俄顷之间，一诗已成。观其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颇具雄浑之姿。县尉接过诗笺，细细端详，初时面带和悦，及至读罢，面色骤变，阴云密布。但见诗中写道：“吾观朝堂多昧者，昏昏不识凌云才。君王侧畔骄奢甚，徒使贤人泣九垓。”此诗看似平和，实则暗含讥诮，直指县尉虽处书香之所，却仍是庸俗不堪、慧眼未开之人。县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汝这乡野小子，竟敢在此卖弄文墨！吾看汝所谓之诗，非但无半点才情，反倒满是嘲讽之意！”言毕，挥手令其出去。谢辉却不慌不忙，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冷笑道：“大人既不识英才，大汉得大人如此人物，可谓‘幸甚’矣！”说罢，他袍袖一拂，径直出门而去，徒留县尉与众吏员在堂内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走出县衙，谢辉心中满是悲愤之意，不禁仰天长叹，怒斥道：“可恨这班奸佞小人！吾若与之同流合污，岂不有辱清白之身，宁弃此官职，也绝不与这些宵小为伍！”其心如坠冰窖，黯淡无光。然念及幼时玩伴徐穆，今已入仕途，任职一方。谢辉思及此，遂怀几分慰藉之意，径直往徐穆府邸而去，欲倾吐胸中块垒。见得故友来访，徐穆忙迎入内堂。待听闻谢辉所遇之事，不由连连叹息，言道：“兄台才学过人，胸怀治国安邦之志，奈何世道艰难，报国无门。今日离去，又将如何面对乡梓父老？”谢辉闻此语，只觉心中酸楚难当，苦笑道：“弟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愿不负己心，虽处逆境，亦守正道。”此时二人相对而坐，各怀心事。窗外寒风凛冽，似也在为这对挚友的遭遇呜咽不止。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颗同样忧虑却又坚定的心。

此时，徐穆霍然起身，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目光凝重地转向谢辉：“闻中原与异域交界之处，有一强大之国，名曰汗匈奴。其地广袤无垠，物产丰饶，繁荣昌盛，不亚于我大汉。且单于英明睿智，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君才华横溢，或可得其重用。”谢辉闻言，心中顿起波澜，激动之情难以抑制：“此国吾亦有所闻，昔年孝武皇帝曾将其先祖逐出中原，未料今日竟已如此强盛。今在此处不过庸庸碌碌，何不前往建功立业？长佑兄以为如何？”徐穆沉吟良久，而后点头道：“吾官职低微，处处受制，难成大事。既如此，愿随伯耀兄同往，共谋大业。”二人相视而笑，心意相通。随即，徐穆呈递辞呈，与谢辉一道踏上征途，奔赴那遥远的汗匈奴。

且说那汗匈之地，远在千里之外，谢辉二人辞别故土，负粮携资，踏上征途。行至一处，名曰扬格里之野，但见广袤无垠，牛羊成群，沃野千里，民风淳朴。此地之人安居乐业，建舍立业，举杯高歌，欢声笑语，好一派祥和景象。徐穆见状，心生好奇，遂向一位放牧老者打听缘由。老者闻言，面露慈祥之色，徐徐道来：“数百年前，大汉天子开疆拓土，威震四方，击败匈奴。吾等先祖，皆自中原迁徙而来，或往西去，建城立国；或留于此处，世代繁衍。虽历经岁月沧桑，然汉语未改，仍存华夏遗风。”谢辉闻听此言，心中了然，暗忖老者所言西方之地，正是此行所往之汗匈也。遥想当年，大汉雄风犹存，今日亲临其境，更觉历史悠悠，不禁感慨万千。

但见那老者将谢辉二人暂且安顿于自家茅舍。这茅舍虽无朱阁玉殿之华丽，却也别有一番质朴之意趣。那谢辉接过酒盏，内盛烈酒，只见他一仰脖，那酒便如涓涓溪流顺喉而下，胸中块垒仿若随酒化开，口中吟道：“待到功成名就时，壮志豪情笑苍穹！”其声慷慨激昂，似有冲破九霄之势。老者闻听此言，抚掌大笑，笑声爽朗，直震得那茅舍梁上尘灰簌簌落下。老者言道：“吾辈数代居于此扬格之地，生活虽简朴，恰似那粗茶淡饭，却无世俗纷扰，人心淳厚，唯有真挚之情与炽热之心，犹如璞玉浑金，不染纤尘。”谢辉闻言，以袖拭鼻，目光炯炯有神，坚定无比：“吾等各有宏愿，此地虽宁静美好，宛如世外桃源，却难容吾心之所向。吾志比鸿鹄，誓要翱翔九天，俯瞰世间万物，恰似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且说那谢辉与徐穆二人，重又披挂上路，这一程行去，竟度过了四载春秋寒暑。一路上但见山川异域，风物不同，谢辉亲见诸国之民情风俗，其间有流离失所之难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老弱病残者相扶于道，哀鸿遍野，此等惨状入得他眼，悲悯之情便油然而生，直教人心酸鼻塞。然则，那遥远神秘的汗匈奴之地，恰似天边云霞，虽遥不可及，却令他心中向往之意日甚一日，恰如春草萌动，难以抑制。一路行来，诸多感慨皆涌上心头，却又化作默默前行的动力，只盼早日抵达那未知之所。

永平九年七月，谢辉二人终至匈奴王都。此地繁盛，竟不让汉廷：街衢之上，西洋锦缎，流光溢彩；南夷器皿，精巧绝伦，盈于肆间；北域珍馐，香气氤氲，飘散巷陌。谢辉心怀惴惴，步履凝重，直抵单于宫阙。但见宫门巍峨，甲士林立，戈戟森然，威严肃穆之气凛然不可侵。谢辉整肃衣冠，深吸一口气，以最恭谨之态向守卫长揖道：“烦请为我等通禀大单于：吾乃汉朝远来之人，久闻单于大人德行天下，礼贤下士，仁义无双。今者，壮志未酬，愿投贵国，恳请单于垂怜收纳。”言罢，复一拜。守卫闻言，神色微动，颔首称是，旋即入内禀告。

且说那士兵迈入殿中，见大单于高坐其上，威仪赫赫，不敢怠慢，忙伏地叩首，朗声道：“启禀大单于，门外有两位汉人求见，言欲归附我部。其中一人，生得相貌堂堂，英气迫人，双目炯然若星子坠眸，似可洞悉人心幽微；朱唇皓齿，眉宇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最是奇特处，左颊一黑痣宛若点墨，双耳轮廓亦是不俗，身长几近八尺，凛凛然有非凡气象。”大单于闻听此言，眸中奇光一闪，心下颇感兴味，遂下令道：“传他们进来。”

且说谢辉迈入大殿，但见其面不改色，步履沉稳，气度非凡。彼时，殿内座无虚席，汇聚了匈奴诸部之首领，众目睽睽之下，皆对这位年少汉使投以好奇之色。观那大单于者，真乃人中龙凤也！其容貌英伟绝伦，双眸犹如朗星般炯炯有神，鼻梁挺直恰似雄鹰之喙，两耳阔大而显赫，虽鬓发斑白却更添几分威严肃穆。约莫四旬年纪，身长近六尺，端得是一副威武不凡之相。谢辉立于殿前，双手作揖，恭敬而言：“汉人谢辉，参见大汗。”大单于闻声，缓缓自高台踱步而下，直至谢辉身旁，目光如炬，上下审视一番，旋即抚掌大笑，赞道：“果然一表人才！”语毕，遂命左右引谢辉与在外久候之徐穆前往偏殿用膳。

大单于缓步而入，见谢辉与徐穆二人欲行跪拜之礼，遂抬手制止，道：“免礼。”言罢，径自落座。单于取过案上果酒，自斟一杯，一饮而尽，随之纵声长笑，其声豪迈，回荡于帐内。单于目光如炬，凝视谢辉，抚须问道：“汝乃汉家儿郎，何故舍却中原锦绣河山，远涉边荒？”谢辉恭敬作答：“只因朝纲不振，奸佞当道，虽有匡扶社稷之心，奈何小人谗言不断，屡遭排挤打压，以致壮志难酬。”单于听罢，微微颔首，又问：“既如此，汝来此究竟所求为何？”谢辉正色拱手道：“久闻贵部强盛，大单于英明神武，爱才若渴。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单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道：“汝非池中之物，今委汝以重任。庆里岩之地，民生凋敝，饥馑载道，望汝善加治理，不负我望。”谢辉闻言，连忙起身施礼，感激涕零，深感单于知遇之恩重如泰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