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师影悄离心黯然 母恩未报泪空弹

且说这谢辉，虽年方弱冠，却早怀经纶之志，于诗书六艺之中，更见其勤勉不辍。章夫子朝夕相授，日久察之，不禁喟然叹曰：“观此子者，夫人实为有福之人也！其人虽年少而志存高远，胸藏文墨，纵览古今，若得良师益友相助，假以时日，必成经纬天下、安邦定国之贤才，其功业或将不让于管仲、屈子。”周氏闻此言，欣然而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躬身施礼道：“多谢夫子悉心教导，令犬子得以渐入佳境，实乃阖家之幸。”

那一日，暖阳透窗，金缕洒于讲坛之上。章夫子徐步向前，手执书卷，缓缓道：“太祖高皇帝以仁德为怀，广纳贤才，方有我大汉数百载基业之盛。”言罢，目光如水，轻抚座下诸生，冀望闻者能心生共鸣。然则，角落之中，谢辉唇角微扬，一道冷笑暗藏其间，虽不甚明显，却自有一番深意。“若真如先生所言，太祖行仁政，则那位助其定鼎天下的淮阴侯韩信，何至于落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惨境？观古往今来，每当新朝初立，功臣宿将多难善终。想当年，太祖与群雄并肩作战，共赴国难；及至功成名就，位登九五，却因猜忌之心渐起，以致诛杀功臣无数，此等行径，岂是仁君所为？”章夫子闻言，面色骤变，良久无语。少顷，但见其长叹一声，声若游丝，“是非成败转头空”，遂不再多言。一时之间，满堂寂静，唯有阳光依旧静静洒落。

谢辉对书中那位帝王角色情有独钟，不禁向周氏拱手问道：“且问母亲，那书中之帝者，究为何等人物？又凭何德何能，而得万民崇敬若此？”周氏含笑而视，轻摇折扇道：“吾闻古之明君，皆以仁治天下。此帝者，使黎元得以饱食暖衣、安居乐业。盖因圣主爱民如子，故黎庶感其恩德，自是心悦诚服，敬若神明。”谢辉闻此言，似有所悟，旋即面带喜色，如脱笼之兔般轻快而去。

却说谢辉召集同窗于庭院之中，昂首挺胸，目光如炬，正色道："昨夜三更时分，始皇帝显灵于吾梦中，言辞恳切，谓唯有奋发图强，方能成帝王之业。今日尔等若肯归顺于我，他日必当裂土封侯，共享富贵。" 杨郎士闻听此言，怒火中烧，面红耳赤，厉声斥责："荒谬！自太祖开国以来，皇位传承皆为刘氏宗亲。汝非汉室宗亲，何敢妄称天子？实乃大逆不道！"谢辉闻此，轻蔑一笑，傲然答曰："始皇帝亲口所言，岂有虚妄？速速下跪，否则九族尽诛！"众学子闻言，面面相觑，或惊恐，或迟疑。然见谢辉神色威严，竟不敢违逆，纷纷拜伏于地，齐呼："万岁！" 谢辉端坐石上，俯视众人，一时意气风发，仿佛真成了一代君王，享受着这份虚幻的尊崇。

事毕，谢辉遂将此事备细告知挚友徐穆。徐穆闻之，疑窦顿生，言道：“皇帝自当称‘朕’以昭圣威，何故以‘寡人’自居？”谢辉轻摇其手，正色而言：“非也，帝王虽尊处九五，然则高处不胜寒，‘寡人’之称，正合孤独之意。”徐穆凝神思忖，俄顷，目光流转，忽有所指：“府衙之内，藏有一顶轿子，其上雕梁画栋，华美绝伦。若趁夜深人静之时，与数人潜入取来，岂非快意之事？”谢辉闻言，二人相视，心意暗通，皆有默契，当下便约定于深夜寅时，同往共举此举。

果不其然，及至寅时，夜幕沉沉未开。谢辉率同十余幼童，俱身着墨衣，隐于暗影之中，四下窥探。众小儿心中惶惶，如临大敌，几令心跳悬于喉间。内中一童子惧意甚浓，面色惨白如纸，气息急促紊乱。于是，诸童悄无声息，潜入府衙之内，分头行动以寻那顶轿子。若得见目标者，须速报于谢辉知晓。

且说杨郎士既至，谢辉欣然拜为上将军。闻此讯者，莫不惊异。是日，杨郎士于衙中闲步，忽闻一室之内有异声传出，心下甚奇，遂屏息敛气，悄然而近。但见那房门半掩，推之而入，室内烛光昏黄，照得一人横卧榻上。此人虬髯戟张，面如紫膛，袒露半胸，腹如丘壑，鼾声震梁，恰似雷动九霄。杨郎士见状，暗自冷笑，心道：“此等慵懒之人，何以居高位？”正欲细察，孰料脚下忽觉绊索，乃是一物横陈于地。杨郎士猝不及防，身形踉跄，扑倒在地，口中微呼。这一声虽轻，却足以惊醒那酣睡之人。只见那县尉猛然惊起，双目圆睁，手按剑柄，厉声道：“何人擅闯！”杨郎士骤闻此言，心中大凛，顿感寒意彻骨，未及多想，翻身跃起，急奔而出，意欲逃走。

县尉忽地自榻上跃起，怒目圆睁，声若洪钟咆哮道：“尔等站住！”谢辉闻声率众赶来，但见县尉如疯魔般挥舞手足。谢辉心知事态紧急，遂令众人速退，独留自己应对。县尉此时已气急败坏，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谢辉，怒火几乎要将房梁点燃。谢辉见状，急忙俯身躲避，那剑锋呼啸而过，直直插入一旁木柱之中。县尉口中不断咆哮，似欲以怒吼驱散心中狂躁。谢辉身形灵动，左闪右避，始终不让县尉近身。县尉愈发生气，脚步加快，如猎豹扑食般朝谢辉冲来。谢辉趁其不备，疾奔向右，顺势握住插于柱中的长剑，猛地抽出。就在县尉挥拳击来之际，谢辉紧闭双目，手中剑锋骤然一转，精准无比地刺入县尉腹部。刹那间，鲜血自县尉口中喷涌而出，他捂着伤口，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目睹此景，谢辉只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心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急忙转身逃离现场，奔回住所，不敢有丝毫停留。

且说谢辉踏入章夫子宅邸，但见门扉半掩，庭中草木萧索。其时，谢辉悲从中来，痛哭失声，泪如泉涌，良久不能自已。面庞之上斑斑血迹未干，恰似点点殷红梅花，映衬出无限凄凉。翌日清晨，县尉遇害之事犹如惊雷乍响，瞬息传遍全城大街小巷。章夫子闻此噩耗，长叹一声，仰首望天，黯然道：“此乃天意，夫复何言！”言罢，目光转向一旁的谢辉，正色而言：“汝正当青春年少，前程似锦。今番祸事，老夫自当承责。往后余生，尚望你好自为之。吾女妍儿孤苦伶仃，便托付于你了。”语毕，复又轻叹。谢辉听闻此言，顿感五内俱焚，匍匐于地，放声恸哭，久久不起。是时，卧病在榻之章妍，亦是闻讯而泣，泪湿枕衾，心中悲恸难以名状。章夫子抚须沉吟片刻，神情毅然决然，迈步朝县衙方向而去，口中低吟道：“壮志成灰岁月侵，未酬夙愿愧初心。怜儿尚小难相顾，独对残阳叹恨深。”

但见章夫子甘受士卒鞭挞之际，四围百姓闻讯而动，纷至沓来。彼时男女老幼莫不垂首肃立，以最虔诚之心为贤者送行。章夫子长吸一口气，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迎向那注定之命运。俄顷，身首异处，英灵归于黄泉。章妍目睹此惨状，悲从中来，不可自抑。只见她玉体一颤，娇躯软倒，昏厥于冰凉地面，恰似风中残烛。未几，噩耗再传，谢辉之母闻讯哀恸不已，忧思成疾，竟于数日后溘然长逝，享年五十五岁。叔父谢粟强忍悲痛，洒泪料理后事，择得幽静之处，将周氏安葬于斯，唯愿其魂魄得以安息。

自此之后，谢辉仿若失却魂魄，茶饭无心，日日蹙眉长叹。谢粟见此情状，忧心如焚，犹如热锅上之蚂蚁，深知事态之严重。一日，将谢辉唤至跟前，正色而言，语重心长道：“谢辉啊，汝今之所为，皆因一时之过失所致。章先生与汝母泉下有知，见汝如此消沉颓废，岂能瞑目？吾虽为养父，然亦不忍见汝自暴自弃，误了大好前程。”这一席话宛如晨钟暮鼓，直击谢辉心底最柔软之处，令他如梦初醒，恍然间似有所悟。思及往昔恩师教诲与母亲慈爱，不禁泪湿双目，心中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当下便立下誓言，从此改过自新，发愤图强，誓要进京赶考，求取功名，以慰先人之灵，不负众人期望。与此同时，谢粟亦将章妍接至府中，使她得以陪伴在谢辉左右。章妍虽言语不多，却以无声的关怀给予谢辉莫大的支持与慰藉。二人相依相伴，共度难关，为谢辉日后之奋发图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且说章妍欲鼓舞谢辉之志，遂执笔凝神，书就一诗以赠之。其时，章妍敛衽静思，墨香盈室，俄而笔走龙蛇，诗成。诗曰：“少怀壮志意冲霄，莫负青春岁月遥。此日勤修文武业，他年得展凌云骄。”写罢，递与谢辉。那字里行间，皆是殷切期望；每一句诗行，尽显勉励之情。谢辉接过，但见纸上笔力遒劲，诗意昂扬，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感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