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船厢中,满是负责押船的缉影卫的尸体,散落着几把东渝匪刀,遍地干涸的血迹。
宋墨不敢置信地上前几步,却见角落处,定国公披发跪地,上身赤裸、满是拷打的血痕, 一把匪刀穿过他的胸膛插入船身、将他尸身“钉”在船身上。
宋墨一时怔住,眼泪滚落而下,手中鸳鸯刀松了落地。他强忍情绪,抹了眼泪来到定国公尸身前,却察觉到其身上的伤痕异样。
缉影卫也都快步跟了上来,他们瞬间拔刀,将宋墨围住。顾玉和汪渊也紧随而来。
缉影卫总旗: 你敢扰乱探案,是找死吗?
宋墨不予理会,目光依次扫过匪刀,手指抚着尸体上几处自上而下、前窄后宽的伤口。最后目光顺着定国公垂下的手,落在他紧紧握着、至死未松手的戒尺上。
宋墨情不自禁生生攥碎了手中的药瓶: (喃喃)……舅舅!
宋墨被碎片扎得满手是血也不觉疼,他一手拿过腰间鸳鸯刀,直接横在总旗脖颈处。
汪渊忙劝:缉影卫办事,唯奉皇命,任何人插手等同谋逆。将军和云阳伯请先下船。
宋墨: (厉声)皇命是让你们将定国公安然送至京城,还是让你们带着尸首回来?
宋墨双目充红,总旗一时无言。
汪渊: (无奈)将军万不可如此揣测圣意。定国公昨夜遭海匪暗杀报复,负责押解的缉影卫牧护不力,也全数丧命……
宋墨反将刀指向汪渊,冷冷打断:东渝海匪向来是反手出刀,刀伤也只会自下而上、前宽后窄,致命伤都在腰腹!这刀却刺在胸口,刀伤痕迹与之截然相反。汪公公是司礼监掌印,提督北镇抚司近十年,难道看不出来?
汪渊: 海匪狡诈,或许有意为之也未可知……
顾玉: (叹息)汪公公,舅甥情深,都这样了,你给句实话吧!
汪渊:定国公之死绝非北镇抚司所为,更不是圣上授意。事发突然,尚未告知陛下。还请将军回府候旨,等司礼监详查后,定会给个交代。
宋墨似是信了,颤抖着手将定国公的双目合上,解下外袍给定国公半裸的身子披上。朝尸身重重磕了个头,才取下他手中戒尺。
宋墨: 当时我若硬是跟着舅舅一道回京,也不至于苦等这么些日子,等到这个结果。
汪渊与缉影卫们刚松了口气,宋墨却突然发狠,反身换持汪渊。
宋墨: 舅舅遍体鳞伤、死不瞑目,你还指望我回去等?是等到舅舅莫须有的罪名,还是阖族抄斩的圣旨?
汪渊:将军,万不可冲动!
顾玉:砚堂,你要干嘛?
宋墨:都给我滚开!陛下既然不知情,我代公公上报陛下!
缉影卫们只好给宋墨让出一条路。
宋墨一路闯宫,松手将挟特的汪渊推到一旁。
顾玉拦住汪渊和其余太监侍卫,扭头对宋墨郑重道: 砚堂,你想好了!这是死罪啊……
宋墨: 若我的命,能保下舅舅一世清名和蒋家百余口性命,值了。
宋墨抽出佩刀扔到地上,大步走往大高玄殿门前。
万皇后:宋墨? (责问顾玉)他不要命,闯宫死罪你们也不拦着?!
顾玉:姨母,此事万急。
宋墨旋即跪地,朝皇帝道:君疑臣则诛。陛下若想要定国公的命,赐杯鸩酒足矣,君子死,冠不免!为何要一路拷打折磨?人死了,还要用海匪寻仇做借口,来折磨一个跟海匪打了半辈子的人!宋墨斗胆,请陛下明示,万死不悔。
万皇后: 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这样犯上的道理…
皇帝扬手示意皇后住嘴,然后朝宋墨迈了两步:谁死了?
顾玉: 禀陛下,定国公蒋梅荪,冤死在回京的船舱里!
皇帝不愿相信:(厉声)不可能!他在福宁擅专弄权,朕还在等他滚回来问话,谁?谁敢害他?谁敢!
宋墨仍跪在地上,取出断尺: 这是舅舅的遗物,也是与陛下的旧物,至死,他都紧紧攥在手里。若真事有曲折,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到戒尺,和面前跪地呈尺的宋墨,思结飘回多年以前。
青年定国公和面前呈尺跪地的宋墨重叠。
宋墨含泪道 :舅舅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平了海匪,回京好好和陛下说会儿话,这话他说了十五年,从未变过。可陛下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还是帝王之心,给不了任何人信任。
皇帝身体一晃,万皇后马上上前将其扶好。
万皇后: 宋墨你快住嘴!
皇帝的手还未触及戒尺,听到宋墨的话,他发自肺腑沉沉喟叹一声,暴怒道:查!谁用的刑、谁害的梅荪, 一个都别放过——
汪渊刚要拱手领命,却见皇帝忽地身子一摇,竞呕出鲜血、猝然倒地。
宋墨始料未及。
万皇后扶着昏迷的皇帝,急得眼中含泪,汪格递来随身常备的护心丸,她赶忙给皇帝服下,随即转头望向宋墨:来人! 把这个大逆不道的竖子,给本宫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