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选

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安陵容坐起身，混沌的脑子逐渐清明，回想起昨晚上与另一位安陵容的彻夜长谈。

“你……还在吗？”她小声试探道。

“嗯。”另一个自己冷淡地回。

“没几日便要殿选了，我……我该怎么做呢？”她是真切的茫然。

她才十六岁，出身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未曾读过什么书，听完了自己所说的关于未来的种种危险，只觉前路遍布荆棘，自己举步维艰，一时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殿选你势必是要走一趟的，不如早点去订好车马，省得迟到。”

“对，对，你真聪明！”

正无措的时候，有了个镇定的声音再旁出谋划策，安陵容便安心了许多，只一一照做便是了。

殿选那日，因为早早订好了车马，安陵容一路顺利的来到了宫门口，在宫人指引下来到院中等待。

她站在角落里的花草旁，手中漫不经心地似乎在拨弄着花草，实则心中正与未来的自己一一辨认各位秀女。

说辨认其实也不恰当，未来的自己也并不是谁都认识，只眼熟那几位中选的秀女，其余人也是一样知之甚少。

正在此时，一位神情骄傲眉眼飞扬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便是我和你说的夏冬春。”

“瞧着果然是不好相与的。”

“离她远点便是了。很快就要殿选了，免得惹上是非。”

这次没了突然撞上夏冬春的事，安陵容便静静地等到了入殿的时刻。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撂牌子，赐花。”

她心中，那位过去的自己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

“安陵容辞谢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身体安泰，永享安乐。”

少女低垂的眼睛里掩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她脑海中那个与自己无二的声音如同被烈火焚烧的木棍，发出绝望哀凄的嚎叫。

“不！闭嘴！你在说什么！不要！别说了！”

但已经下定决心的少女显然不愿回头，她抬起眼，满是真挚的回禀太后的问题：“陵容此生能有幸进宫见到皇上太后一面，已是最大的福气。”

上首的皇帝金口玉言。“皇额娘，既然她都带着花了，就别赐花了。”

“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不……不要……别去……快回去！回去啊！”木棍被烧的只剩灰烬，唯有零星碎块闪着黯淡的火光。她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劝自己回头。

安陵容伸手摘下头上的珠花，这该是所有秀女中最寒酸的首饰吧？但她还是入选了，可见再好的家世，也比不过那高位者的心意。

她脸上没什么中选的开心，反倒是认真的很。

“你真觉得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吗？”

“总好过一辈子困死在这深宫！”声音又冷又颤，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有些发抖。

“或许你上辈子过得很艰难，但我知道，若是不入宫，我们只会过得更艰难。”她缓口气，将自己的想法细细道来。

“你和我说过，没两年父亲便会因为押送军粮的事出差错被下狱，牵连全家。若进宫，至少有人可求；若不进宫，连去哪儿求情都不知道，甚至会被牵连，到时候，与母亲一道，我们两个弱女子，如何能有好下场？”

她说着，自己也免不了觉得心寒，为自己无路可走的前方，也为可怜的母亲。

“……你说得对。”她沉默半晌，艰难开口。

看来，这深宫，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了。

宿命一般，她终究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