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麻烦了。”子车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来咱也要被缠进田家的因果里了。”
“子车哥我可是被迫被纠缠进去的。”怀蕴清偷偷注视着子车的神情说。“那子车哥你是不是应该——”
“完事请你搓一顿。”子车猜透了怀蕴清的心思，没等怀蕴清说完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怀蕴清虽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现在的情况他很清楚，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哦。”
“现在咋办啊。”子车悠哉地坐在祠堂的门槛上，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这个时候山上乌七八黑的，肯定危险。”
“……”怀蕴清走出那座令他浑身难受的祠堂，大口呼吸着院子里的空气。
“我说老怀，你觉得这家的邪崇是啥变的啊？”
“子车哥，我对这可是门外汉，顶多也就是两脚猫的功夫，你这问得我……”
“解释那么多干嘛，不就废物一个呗。”子车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自顾自的向前走。
“……”怀蕴清悻悻地跟着他身后。
“在这过一夜看看那邪崇来不来找咱麻烦。”
“在这过夜啊……”怀蕴清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怎么？你怕了？”子车露出贱兮兮的笑容，用胳膊肘戳了戳怀蕴清。“有哥罩着呢。”
“不是……”
“放心，不会让你栽在这的。”
“子车哥你越这么说……”
“嘘。”
子车用手拦住向前迈步的怀蕴清。
“这里。”
还没等怀蕴清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子车拉到了花坛后面，子车见怀蕴清没反应还按了两下他的脑袋。
可能是子车劲太大了，怀蕴清吃痛地龇了龇牙，不幸的是他的头发缠到了枝条上。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刚刚他们所站的地方，看样子好像在寻找他们的身影。
“……”花坛后的两人屏住呼吸，默默注视着那团黑雾。
慢慢黑雾压低了些，几乎与地面融为了一体，伴随着月光，黑雾现身了，是一个男孩，正是刚刚跑出去查看阿绿的男孩！
“那是邪崇的真身？”子车压低声音说。
“恐怕不是。”怀蕴清在子车耳边说。“这个男孩应该是被附身了，或者和刚刚遇见的田明载一样，是个纸人。”
男孩的眼睛黑漆漆，看不到一丝眼白。他的嘴咧地越来越大，撕破的嘴角直到耳朵根。因为皮肤撕裂了，鲜血从嘴角流出，滴在白衣服上。他半低着头，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央。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看样子是被附身了。”怀蕴清说。
“是活人就好办了。”子车自信地用手指擦了擦鼻尖。“看我会会他。”
“诶，子车哥，别冲动。”怀蕴清伸手想抓住子车的袖子，却因为自己的头发被缠住了，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听到声响的男孩一瞬间将目光锁定在子车身上。
“哟。大晚上赏月呢。真有悠闲啊。”子车像个老大爷样，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嘻嘻的。
“你——是——谁——”男孩的喉咙里发出冰冷的声音，那个声音不像是之前听到的，倒像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稚嫩。
“你连你爷爷都不认识。”子车说着一脸自豪地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叫子车昭甫。”
“子——车——昭——甫——”
“这样喊不好听。”子车说。“真是大不敬，哪有喊爷爷大名的。”
“该——下——地——狱——”
“……”子车皱起眉头。“你他妈才下地狱，老子的命还要你告诉？”
子车觉得光骂两句还不够，上去直接给了那个男孩一脚。子车觉得这一脚很实在，看来对方确实是一个活人。
男孩一个踉跄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向后倒去。男孩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反应。
“死了？”
子车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男孩，没反应。
子车略带嫌弃地蹲下，用右手试探男孩的鼻息，还有气。子车又扒开男孩的眼皮，那是一只正常的眼睛，看来邪崇已经离开了这副身体。
“出来吧老怀。”子车像唤狗似的朝怀蕴清招了招手。
怀蕴清刚理顺自己的头发，一脸怨气地走到子车旁边。
“怎么了？”怀蕴清没好气地问。
“你看这是啥情况啊。”
子车指着男孩眉心的红点，看起来像是被针之类的利器扎破之后，血凝固后形成的血痂。他的嘴角还在流血。
“这是一种‘吸人阳气’的土法子。就算是什么都不会的人，只要扎对地方就能成功。”怀蕴清说。“这个男孩之所以被邪崇附身应该就是因为体内的阳气不足了。”
“这么小就结仇了，让邪崇附了身。”
“可能他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吧。”怀蕴清指了指男孩的额头。“看样子他应该只是个失败品。扎了这么多针就算醒了，也成傻子了。”
“嘁，管这么多干嘛。我现在可饿着呢。”子车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早完事早吃饭。”
“……”
当他们走进别院时，地上的壮汉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地上的血污。
“真好，连清理尸体的功夫都省了。”
“子车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这个院子里转圈圈？”
“啊？碰到鬼打墙了？”子车停下脚步思考了一番。
从刚刚遇到邪崇的院子向前走就到了壮汉所在的别院，再向前走就又回到了那个院子。
“还真是……”子车不耐烦地说。“屁大点地方还把老子困住了。”
怀蕴清注意到田明载的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子车哥。”怀蕴清对子车试了下眼色。
“啊？”子车顺着怀蕴清视线看向那间屋子。
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屋子，现在从外面看变得格外昏暗。就连打开的窗子也关上了。
“走，进去瞧瞧。”
子车打头，大步流星地不管身后的怀蕴清，踢开了门。
当怀蕴清走进屋子的那一刻，蜡烛熄灭了，明明没有刮风，门却关上了。整间屋子黑灯瞎火的。
“门好像打不开了……”怀蕴清说。
“这邪崇是小屁孩吗，想玩捉迷藏？”
“……”
”把我们关进来是什么意思啊。打死了你几个替身就这么记仇？”
“……”
忽然，不远处的台子上亮起来蜡烛，那是绿色的火光，像是鬼火。
“有啥委屈和你爷爷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解决哩。”
“为什么……要来……我的地盘……撒野……”一个低沉的男声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没有感情的语调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咋的？你也姓田？”
“……”
子车哥果然不擅长交谈，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邪崇。怀蕴清心想。
“别装哑巴啊。”子车的声音能听出来他有些不耐烦了。
渐渐地，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院子里的月光透过纸窗照进屋内，可以勉勉强强看清屋内的东西。
怀蕴清忽然觉得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冰冷的触感让怀蕴清加快了心跳。他的视线慢慢下移，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瞳孔一缩——
一个看起来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穿着红肚兜，胖乎乎，紫得发黑小手紧紧握住怀蕴清的手，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怀蕴清只觉得一阵眩晕，让他没办法看清小男孩的脸，但是他能听到小男孩那瘆人的“咯咯咯”的笑声。
“老怀……老怀……”
子车拍了拍怀蕴清的后背，怀蕴清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子车。
“刚刚叫你怎么没反应？你也叫那邪崇上身了？”
“嗯……”怀蕴清心有余悸地说。“我刚刚看到了，那个邪崇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是不是穿着红肚兜的？”
“对，难道子车哥你……”
“那小屁孩刚刚也缠上我了。可能是看我不好对付，就走了。”
“哦……”
“我估摸着那小屁孩可能是田明载的弟弟。”子车说。
“啊？”
“啧。”子车略带嫌弃地扫了一眼怀蕴清。“你想啊。为什么田家被灭门了，却还能像活人一样过日子？与其说是被邪崇附身了，倒不如说是邪崇不希望他们死了。”
见怀蕴清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子车继续解释道。
“估摸着这小鬼死得早，但是因为思念家里人迟迟不愿意投胎，这魂儿就一直待在这宅子里。久了阴气重就把一些邪崇引了过来，所以这家老爷子才死得那么蹊跷。本来这田明载身体也不好，和这阴气重的东西待久了，也就命不久矣了。”
怀蕴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但是……那供台下的尸体。”
“尸体放久了肯定是会被发现的。这田家早就败落了，佣人也雇不起了。为了不让田明载的尸体被发现，那小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尸体藏在了供台下面，然后用纸人注入一点自己的魂，那纸人就能像人一样生活了。估计后来肯定是法力不够了，所以才骗了那个男孩，利用那个男孩的阳气供纸人生活。”
“话说回来，那李家的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另一段因果了吧。”
子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借了怀蕴清的火点燃，然后抛向空中。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一阵妖风，屋子里的门窗全都打开了。
“这个家早就没有活人了，你也快点去投胎吧。”子车对着空荡荡的内屋说。“这因果也算是了了。”
“老怀，走吧。”子车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说。“记得把这宅子烧了。在祠堂点火，听到没。”
“哦。”怀蕴清不情愿地答应了。
子车蹲在大门外不远的石墩上，看着燃烧殆尽的田家，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灰。
“走，下馆子去。”
“子车哥你还在想这件事啊。”
“那是，忙活了一晚上饿死我了。”
此时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小街上已经出现了卖早饭的小摊。
“老板，来十个包子，两碗汤！”子车豪气地坐在长条凳上，将胳膊杵在桌子上说。
“好嘞！”
怀蕴清则安静地坐在子车对面的位子。
“欸，你听说了没。”
“啥事啊。”
怀蕴清悄悄将身子向后斜，偷听隔壁桌的谈话。
“昨晚田家走水了。“一个中年男人说。
“哎呦，那人咋样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年轻一点的男人问。
“别说了，都……害。”男人无奈地摆摆手，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会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田家那么大，走水了咋没有动静啊。”
“这说也奇怪，今一早周老汉去给他家送报纸，一看院门被烧得黑乎乎。屋子啥的都只剩架子了……”那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在祠堂的供台下发现了田少爷，那死状……惨嘞。”
“这田家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吧。这前些天那老爷子刚走，现在这田少爷也走了。”
“话不能乱说，小心引火上身。”
“哎呀，这都是听天由命。”怀蕴清笑着说。“这命数啊，都是算好的，这一遭该是他的，是一点也逃不掉的。”
“这位先生说的对啊。”男人打量了一下怀蕴清，思考了片刻问。“我看这位先生面生，恐怕不是村里人吧。”
“不是。我只是有事刚好路过这里。”
“看先生面相，像是个懂法术的人。”
“我也就会点小手艺，学得不精，靠买糖人接济度日罢了。”
“不知先生能不能——”
“老怀，吃好了没？”
“好了。”怀蕴清转脸陪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
“老板，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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