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篮!我好想你!”
程图南终于扯出一个笑,真心实意:“我也很想你,大小姐,你是去国外了吗?在那儿怎么样,好玩吗?”
“还可以啦!就是没有你们在身边有点孤单,真的真的好想和你们待在一起。哎我听说,他们要玩国王游戏,你会去嘛?”
“我……”
阮画竹忙劝:“去吧去吧!我想玩,咱们隔着屏幕一起玩!”
大小姐的面子比天大,程图南点头说好。
齐乐代替阮画竹抽牌,陆星起抢过手机,压低声音质问她要作什么幺蛾子。
大小姐不满道:“你个废物,找也找不到,讨也讨不好,留你什么用。”
陆星起的心顿时凉成半截:“他就这么喜欢你?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大小姐得意洋洋:“那是自然。至于你呢,就等着看我俩亲亲抱抱,做一辈子的胆小鬼吧!”
陆星起有点挫败,但是还要不服顶嘴道:“说得好像你有什么好方法,只会出馊主意的家伙。”
“嚯!那我可告诉你,我准备让篮篮国王玩游戏,他运气那么差,我肯定能套话啊!”
“这么阴险吗?”陆星起面上犹豫,实际心动了——他运气挺好。
“别说我不帮你,他不肯说你就使劲灌他酒,等醉了还不是任你摆布。”
“不好吧,我只是想继续和他做朋友。”陆星起矜持地把手机还给齐乐,“不说了,玩游戏。”
为了方便交流,齐乐点开免提,大小姐不屑的声音便放大了,清晰地传入路过的程图南耳朵里。
“陆星起你装什么,你就是喜欢他啊!”
程图南顿住脚步,被惊地下意识问了句:“喜欢谁?”
同时陆星起急斥:“闭嘴!”
程图南以为他骂自己,抿了抿嘴,生硬回道:“哦。”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程图南抬脚就走,背影有些僵。
陆星起愣在原地,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懊恼地蹲下,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齐乐看不下去,借机踢了踢他的腿,语气万分嫌弃:“起来,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随后又安慰:“你要真喜欢他就勇敢去追,哥们儿我等下会帮你一把”。
但陆星起摇头拒绝了:“不用。他不喜欢我,没必要勉强。”
程图南坐在沙发一角,窝窝囊囊地缩着身体,以降低存在感。
殊不知他是主角之一,游戏其中暗涛汹涌。
国王游戏开始了,所有人轮流抽牌。
第一局,陆星起是国王,程图南是指定牌,选择喝酒。
第二局,陆星起国王,程图南喝酒。
第三局,陆星起国王,程图南精神恍惚了下,齐乐就殷勤给他倒满酒杯。
……他迟疑了会儿,然后一口饮尽。
第四局,程图南抢先说:“我选真心话。”
麻木不仁的陆星起瞬间坐直,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休学,为什么还要参加高考,这段时间你究竟去哪了?”
程图南脑瓜子混混沌沌的,并不上钩:“这不止一个问题了,你犯规。”
“那,你有没有受了很大的委屈啊?”陆星起满眼心疼,“你又瘦了。”
程图南猛地鼻子一酸,手术后的伤疤又隐隐作痛,垂着眼,闷闷答道:“有。我高考时进医院了,所以没来。”
陆星起立马猜到是杜涛利用他治病。
他攥紧了拳头,又无力松开。
沉默须臾,齐乐打破尴尬氛围:“没事没事,可以重新再考的,身体恢复了就行,继续哈。”
陆星起还想问更多,于是抽牌。可惜他运气没有一直佳,国王轮到了齐乐。
齐乐朝他挤眉弄眼,放心吧兄弟。然后说:“大小姐请提问。”
陆星起:……?
齐乐:没事的没事的,一样的。
陆星起:微笑。
原来是叛徒,卧底,走狗。
大小姐激动极了:“特么的花肥终于争气一把了!篮篮你快说你喜欢谁?!”
程图南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不知道,小时候见过一面。”
大小姐还抱有童年邂逅的希望,仍旧好奇:“那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记得。”程图南轻笑一声,“毕竟是初恋嘛。他……长得很好看,干干净净的,夸张一点来说,就像童话里的王子,是我的白月光。”
王子?哪来的妖精?陆星起酸酸地想。比我帅吗?
一句话让两情敌破防。
大小姐愤愤地想:我小时候应该剪短发,肯定比王子帅。
齐乐打圆场:“王子好啊,王子挺好,浪漫!呃,喜欢就行,咱们也不会歧视同性恋的是吧?”
其他人赶紧点头。
他不说还好,一提,程图南就记起了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
“你喜欢男的?你恶不恶心!”
浓浓的恐惧和深深的悔意爬上了他的后背,长出利爪,四处弥漫,延伸至全身,最后到心脏。
他呼吸停滞了半分钟,好像死了一次,冷汗淋漓。
幸好没人注意到这个异样,游戏继续,程图南总算摆脱了回厄运。
陆星起却风水轮流转,抽到了指定牌。
指定牌也是真心话。
……
运气消耗完了就会反噬吗?
陆星起哪敢暴露一点。选择惩罚吧,可是他酒精过敏。
怎么办?
关键时刻,程图南端起他面前的酒猛灌干净。
吓得齐乐震惊成结巴:“你干什么?!你俩和好了啊你就替他喝?!”
程图南晃了晃脑袋,疑惑:“不是我喝吗?”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看清面前的人,随后头一沉,砸在了陆星起的手上。
……原来是醉得不轻。
陆星起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然后抱到空沙发上躺着,向服务员要来一块毛毯仔细盖好。
他说:“我再玩一盘吧,之后送程图南回去。”
齐乐:“你知道他家在哪吗你就送。”
“不知道,所以送到我家暂住。”
齐乐闻言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才是今晚彻彻底底的赢家。”
陆星起没好气骂道:“滚蛋,少玷污我名声。”
他坐回位置,环住手臂微抬下巴,心情有点好:“来吧。”
国王依旧不是他,并由KTV包厢里自带的规则转盘决定,让2号牌选择在场的一位同性亲嘴。
陆星起翻开牌一看:2号。
……
“你们这是正规娱乐场所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齐乐立马激动大喊:“陆狗你要敢让你爸把它封了我就曝光你的糗事!”
“?”陆星起不可置信,“你有病啊,封了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家开的!十年老店!你要毁了我吗?!”
陆星起:“……没有,你冷静一下,我同意,我觉得很合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得起。”
说罢他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坐着的男生。
都默契转头回避了。
很好。陆星起松了口气,顺势推辞:“就算我愿意,可也不能强迫别人啊。”
有个瘦瘦弱弱的男生忽然开口道:“我、我可以。”
他看起来很害羞,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星起怔了下,没想到还有这意外,就半开玩笑道:“你这么豁的出去啊?谢谢了,我准备偷亲个睡着的,这样对大家都好。嘘,不要告诉他。”
边说着,他快步走到程图南面前,手臂撑在对方身侧,弯腰作势亲下去。
然而,离程图南鼻尖还有一指的距离时,他堪堪停下了。
他在后怕,怕这个人知道了,会恶心,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但是,陆星起垂着眼帘,一错也不错地看着程图南,用最温柔的目光去临摹他的五官,一处细节都不放过,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他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上。
陆星起低下头,虔诚地吻了上去。
没有闭眼,不舍得错过。
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陆星起一触即分,飞快起身,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旁的外套,包裹好程图南再抱起,说:“好了吧?那我们先走了,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挺久了。”
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鹌鹑面面相觑。
倏地,齐乐爆了句粗口,对着手机连连求饶:“我对不住你大小姐,没看住他俩。不过!我看见陆狗哭了!他哭了哎!”
阮画竹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几秒后,微不可弱道:“篮篮他是醒着的。”
他们要恨死我了吧。
什么破游戏。
隔日程图南醒来,身下的床格外富有弹性,天花板和墙壁也没有裂痕,房间是阳光清爽的风格,气味都微香——绝不是那间小破屋。
这是哪儿?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神经质地抖了下,猛地记起一点片段。
昨晚他喝醉了,陆星起被迫亲了他一下,接着就好心送他回家休息,但并不知道他住在哪儿,所以这是……陆星起的家。
这个认知让他头疼得更厉害了。
他环顾四周,强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床头柜搁置了一杯没喝完的水,垃圾桶里装着零食残渣和不同的饮料瓶罐,书桌面微微凌乱,电脑半关,一抬头,大大的相框中裱着小小的男孩,比较下眉眼,正是陆星起本人。
身上的衣服并不属于自己,大了两号。
……
明明空调显示的是最合适的温度,程图南却脊背一凉,感到难以置信。
我睡的是陆星起的床?
他还给我换衣服了?
他疯了?
程图南无意识地揪住被子一角,思考等会儿该怎么面对陆星起——是怼两句就走,还是扇个耳光搞严重些再走?
陆星起杵在门外快半小时,手臂抬起又放下,一直酝酿说辞——是被骂两句就死皮赖脸留住他,还是被打几下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留住他?
陆星起斟酌着,曲起手指敲门,试探性说:“我给你送醒酒汤,你起床的话我就进来了?”
门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应答,陆星起赶忙推门。他像是进黄花大闺女的闺房,眼神不敢乱瞟,只是放好一碗温热的汤,叮嘱洗漱用具在哪个柜子,“趁热喝,楼下有早餐。”
程图南松开被子,低低应道:“嗯。”
早餐很丰富,程图南拣了个吐司,小口小口地咬,存在腮帮里嚼嚼嚼,再咽下去。
陆星起习惯性调侃他:“怎么像只仓鼠?”
程图南顿了顿,扬起头瞪了他一眼。
陆星起悻悻收回视线,自己在脑子里演小剧场,找话题。
忽然他福至心灵:“我带你参观我家吧?”
程图南没点头也没拒绝,陆星起耐心等他吃完,领他去了后院。
后院也是花园,陆星起的妈妈喜欢养漂亮的花,但她很懒,平常都是叫宝贝儿子帮忙浇水松土,以至于陆星起算得上半个专家了。
他兴致勃勃地向程图南介绍花的品种和习性,对方认真听着,最后才轻轻说了句:“原来你喜欢这些。”
“嗯,其实一开始还挺不耐烦的,但是日久生情,这些花和我养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了。”陆星起眼含笑意,话锋一转,又吐槽,“除了某个讨厌的家伙,所有人都珍惜我的花。”
“……大小姐?”
“对!她啊,和混世魔王一样可恶,经常为了气我摘我的花!”
程图南语气无奈:“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为什么总是吵架呢?”
难道是情趣?
“假的青梅竹马,应该称多年为敌——第一次见面就结了梁子,她现在还怀恨在心。”谈到这个,陆星起甚至忿忿不平:“她就是喜欢和我对着干啊,连裤子也要抢。”
……这就是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吗?
程图南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扎人:“昨晚的事,我们聊聊吧。”
来了吗?!陆星起变得紧张兮兮,决定先出手为强:“我可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气,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吗?”
“不好。”程图南故意说得平静,“陆星起,我知道你不情愿,但我并没有同意你做。那么明明都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哭?是因为恶心吗?”
陆星起睁大了眼,感到有一把无形的刀刺入胸膛,随即全身的血液冻僵了。可面前的人还要继续凌迟他。
“我醒着的,你眼泪掉进了我的脖子里,很脏。”程图南残忍道,“我讨厌你,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原先那点笑意彻底变味,成了自嘲与讽刺,程图南的心脏血淋淋的,糜烂不已。
想象的场景并未实现,程图南选了个最不体面的方式告别。
他走时惊落了一片蝴蝶兰,这是一种特别脆弱易折的花,陆星起养得最精细。
那一束只剩另一半的蝴蝶兰孤零零的挂在枝上,像只失偶的蝴蝶。
陆星起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讨厌弄坏了花的人,他也要讨厌程图南。
他讨厌程图南。
他不要再喜欢这个人了。
书外音:考试周体谅一下我拖更噢,私密马赛(囧rz)
再见就是还会再见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