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

陆星起醒来的时候，还有一分钟就要打铃了，他的同桌才姗姗来迟。

他懒懒抱怨：“你最近上课都不和我聊天，搞得我好困。以后他们喊你一起上厕所不要理了，拉这么久，该去看看医生。”

程图南眼睛的颜色还是黑沉沉的，他尚未走出厌烦的情绪，想也没想便怼道：“要你管。”

？！

陆星起一下精神了，吓得语无伦次：“你、你说什么？”

“滚，聋吗？不要再来烦我了。”

？谁把我同桌掉包了？

陆星起诚惶诚恐，不敢再吭声了。

程图南缓了几节课，昏沉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些。

他并不打算和陆星起解释，就这样误会也好，远离也好，至少不会伤害别人。

陆星起肯定不是故意告诉那群人自己的事，但他在很痛苦的时候还是不免生出阴暗的想法，怨恨这个人，怨恨所有。

杜涛的确如他所想地来要求他回去，筹码却恶毒：“你要是不想被人指着骂私生子就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一桩桩一件件，他困在其中走不出去了，只好把不相干的人推开。

陆星起仔细思考了下，找到那群男生，轮流揍了几顿。

“你们是不是欺负他了？教坏他怎么办？你赔我？”

“啊?”男生鼻青脸肿，胆战心惊地答，“赔、赔不了了吧。”

“是啊，赔不了，他已经不高兴了，会骂我了，还不理我，你们真该死。”陆星起愤愤地再打了几拳解气。

如果他再问几句，就能及时发现真相，可惜估计连那群人都没想到挨打的理由这么简单。

木已成舟，正驶向未知的彼岸。

程图南十七岁生日那天不止有一场很大的雪。

陆星起好久不见的小叔叔傅舟云也回来了一趟。

他爸是市级警察局局长，年轻时救了个被绑架的富家小姐，也就是他妈。英雄救美的情节虽然老套，却也实在。

他妈从此死心塌地地爱上了有点姿色的他爸。

陆星起时常感谢他妈瞎眼。

而这些都是从小叔叔口里听来的。

傅舟云是他爸的下属，比他大十岁，但特爱讲这些八卦。

不过几年前他就被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叫拂穗镇。

陆星起去过那儿。

拂穗镇就是当年的“隔壁镇”。

“你怎么有空来这了？”

“说得什么话，我在那地方能有很忙的事儿？”傅舟云熟练翻出他家珍藏的茶，不客气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喝。品了几口后才解释此行的目的。

“我去接屈曲那臭丫头回家啊。高三生压力就是大哈，过年前一天才放假，天气也不好，下这么大雪。”

屈曲是那个碎尸案的受害者，那个被父亲强奸，母亲碎尸后自杀的无辜女孩。

傅舟云收留了她，养了七年，送到市里的学校读书，也就是陆星起在读的余晖二中。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拂穗镇玩一阵子？”

陆星起婉拒：“不去,我给我同学过生日。很近，就在晨曦街那边,有点晚回。你帮和我爸妈说不用等我跨年。”

“我也不在这跨啊，带着个小姑娘哪方便。”傅舟云又喝了几口茶，越喝越喜欢，干脆揣了一包在兜里，“别告诉你爸妈啊，我送你去，顺路的事。”

陆星起：“……”

雪天路滑，但傅舟云仗着车技好依旧开得很快，然后在一家门很大的别墅前停下。

“就这里？没搞错吧？”

“有什么问题？”

“这门还没拆啊，太有特色了，记不住都难。”傅舟云一脸嫌弃，“主人叫杜涛吧，我记得他儿子小你几岁，一直待在医院，怎么成你同学了？”

“我同学也不姓杜，他叫程图南。”陆星起皱眉，犹豫了下，猜测道，“可能是领养。”

“他能有这好心？不对劲，我问问，过几天再告诉你。”

这一过就是寒假结束了。

陆星起耳机里的歌戛然而止。

傅舟云打来电话，却是欲言又止，“那啥，我给你讲个故事……”

“长话短说，我要上课了。”

“唉，我还是个小警察的时候，经常处理一些家庭纠纷，这其中就有杜涛出轨的事。”

陆星起脑子卡壳了似的：“什么东西？”

“你同学是私生子。”傅舟云叹气，“杜涛是个入赘的废物，公司全靠老丈人投资，平时也不敢违逆他老婆，但他狗改不了吃屎，偷腥，潜规则公司新来的女员工，还骗人自己单身。结果女员工怀孕了，想和他结婚，可他不同意。这女员工也刚啊，偷偷生下孩子去他老婆那儿告状，要了一大笔钱。至于后来她和孩子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按照他老婆的行事风格你同学不可能进那个家，一定是别有所图。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一直在医院住着的孩子吗？他是正房少爷，得了绝症，需要同源的血作药引。所以你同学，应该是被利用了。”

陆星起不可置信。

其实他见过很多比这稀奇可怕的案件，可有些事只有在自己或者身边人身上发生了，才会真正感觉到难过。

程图南知道这事吗？知道的话，他该有多难过？

傅舟云告诉他：“不过他们家一向好面子，对你同学应该不错，你还是藏着点吧,少操心这事了，毕竟是别人家事，你也管不着。”

“我知道。”

陆星起还没匀好堵着的气，齐乐突然到他跟前，磕磕巴巴开口：“你耳机有一只在我这……”

……

人能闯多大的祸？

齐乐见他沉默，慌得一批：“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还放着歌呢，我、我也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又是什么奇葩事件，没想到……我保证不说出去！”

“你敢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就死了。”

忐忑的不止齐乐，还有陆星起。

好像有把无形的刃悬在头顶，时刻准备着掉落。

然而他不知道，那把刃早已有人替他承受。

以及，齐乐其实很讨厌半路杀出的程图南。

程图南来这个班后，先是抢兄弟，再是抢爱情，简直是他的一生之敌。

齐乐看着他们三个，闷闷不乐。那群霸凌者中的一位就半调侃半讽刺道：“怎么？失宠了？”

另一个霸凌者就抢着答：“明摆着嘛！齐乐，你是不是也看不惯那新来的？”

齐乐犹豫着，还是点了头。

“哈哈哈哈我们也是啊！同道中人！你说他凭什么啊，整天巴结陆星起，我看不起他！”

“他家境好像挺好的吧。”

“什么啊，都是假的，他就是一个私生子。”齐乐忍不住反驳，话说出口时既后悔又痛快。

“什么什么？细说细说！”

“我、我说了，你们不要乱传，陆星起听到会杀了我。”

其它男生也怕陆星起，便在内部传了个遍，有几个格外胆大的就成了霸凌的人。

他们考上这个学校前也曾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可惜总会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太大的落差使很多人放弃和堕落，却又不甘他人的成功，于是绞尽脑汁去拖人下水，从而获取一点畸形的安慰。

反正对他们没有坏处，程图南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他们只是，玩玩而已啊。

书外音：别伤心，因为还有更伤心的（囧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