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人找了一晚上,都了无音讯,章华打了哈欠,余光突然瞥到桌子上的古籍,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惨白,朝着皇宫跑去。
“你是说,太子有可能去了雪山?”
“是。”
安澈脱力靠向椅背,挥了挥手,让章华出去。
章华刚出殿外,林念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来无忧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
“也不知是福是祸啊,派人去雪山上找找吧。”
“嗯。”
即墨离知道安逸真去了雪山,心里着急地要命,可每次一踏出房门想要去找他,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传出师父那天说的话,便又歇了心思。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无数次,最后晚上睡觉时总是梦见安逸被埋在了雪下面,这一吓,再也睡不着,站在窗边望着月亮,内心深处依旧祈祷他平安。
雪山上,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晶莹的雪花闪着细细点点的暖光,让人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升起一丝暖意。
安逸恢复意识后,睁开眼睛,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耳边隐约传来闭月羞花的呼喊声,他动了动胳膊,不动还好,一动感觉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针扎般的痛。
强忍着剧痛拨开四周的雪,大声回应着闭月羞花。
听到声音的闭月羞花一下不敢停,把人挖了出来。
等安逸出来,环顾四周,幸好,他们并没有被冲下去,出发前几人就带了很多伤药,在羞花背着的寒铁盒里,三人服下药丸,稍作停顿,继续朝着山顶出发。
又爬了一天,安逸几次都快撑不住了,硬是想着即墨离的样子撑了下去,第二天的中午,三人终于爬上了山顶,安逸此刻都没有多少知觉了,强撑着去找雪玉骨参,三人一寸一寸找过去,几乎要把整个山顶翻过来,可还是没见到雪玉骨参的身影。
“少主,该不会没有吧。”
安逸的心沉了沉,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再找找吧,万一是我们没看见呢?”
几人又找了起来,安逸的手已经冻得红肿,每刨一下雪,手都觉得又疼又烫,不知过了多久,雪地上出现点点红梅,安逸跟没看到一样,仍旧一点一点地刨着雪,偶尔渴了就往嘴里塞一把雪,雪水混着血水,入口便是一股腥甜。没过多久,嘴唇也冻得青紫,可他却无暇顾及。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片透明中又带着点白色的叶子出现在眼前,安逸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把手在衣袍上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拨开旁边的雪,直到整棵雪玉骨参出现在眼前。
“羞花,快,盒子。”
羞花快速解开系在身上的寒铁盒,他们出发前就让兵器库找到了寒铁,打造了一个可以低温保存雪玉骨参的盒子。
安逸刚要去拿雪玉骨参,脑子里又响起章华的话,看了看已经不成样子的手,心一横,把手插进了雪地,然后趁着雪未融化,快速拿起雪玉骨参放进寒铁盒里。
“少主!”
闭月惊呼一声,羞花也机灵的在盒子里放了厚厚一层雪,这下,应该能坚持到京城了。
下山的路要比来时好走一些,走到半山腰,他们碰见了前来寻他们的龙影卫,安逸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意识模糊之前,安逸嘴里还念叨着。
“不能停,要用最快的速度回京,不能停。”
一众龙影卫火急火燎地带着安逸回京,见到安逸的那一刻,林念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就这么满身伤痕地出现在她眼前。
安澈也红了眼眶,太医院的太医倾巢而出,轮番给安逸诊治,忙活了大半天,才让安逸稍稍回温。
闭月羞花回来就负荆请罪,念在他们护主有功的份儿上,安澈罚了他们几个月的俸禄也就罢了。
可能是心里念着即墨离,安逸只昏睡了一日就醒了,安澈和林念守了他一晚上,天亮了才回了宫,等他醒来,床边只有闭月和羞花。
“羞花,雪玉骨参呢?”
羞花从一旁的多宝阁上取下盒子,递到安逸面前。
“少主,在这儿呢,我看过了,还好好的保存着呢,里面的雪都还在。”
安逸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辛苦都没白费。
羞花见他这样,忍不住抱怨。
“少主,那个白眼狼根本不配你对他这么好,你昨天回来,闹那么大的动静,他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安逸一愣,随即穿上鞋踉跄着跑了出去,闭月羞花连忙拿着衣物在身后追。
还没走到紫竹苑,就碰见了即墨离,安逸欣喜若狂,献宝似的把寒铁盒捧到他面前。
即墨离原本是想去看安逸,安澈跟林念守了一晚上,他也没有机会过去,等了一晚上,听到他们回宫,他才走了过来。
此时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嘴唇上面的裂口,手上全是冻疮的安逸,即墨离感觉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对上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他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视线落在那双满目疮痍的手上,即墨离突然挥袖将寒铁盒扔了出去。
“阿离!你这是做什么?”安逸大惊失色,把盒子捡起来,幸好,盒子很坚固,没有什么事儿。
“阿离,这里面是雪玉骨参,能治好你背上的伤。”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什,什么?”
安逸被这突如其来地斥责弄懵了,呆呆地抱着盒子站在原地。
即墨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把这几日来的心惊胆跳都化作怒火喷涌而出。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你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我不会喜欢你,永远也不会!”
轰隆一声,安逸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打在两人身上,一眨眼,就浑身湿透。
“阿离,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安逸透过雨幕看着即墨离,那张脸有些模糊不清,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股脑地钻进他的嘴巴里,又苦又涩。明明他们之前那么好,他会替他教训那些背后非议他的人,会亲他,会抱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从未!”
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却像两把大锤一样捶在胸口,安逸只觉得心疼的快喘不上气了。生来便金尊玉贵的人,第一次冲着即墨离发了脾气。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对你的付出你全然看不见吗?”
“谁稀罕你的付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别再白费力气了!”话出口的一瞬间,即墨离就后悔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伤人的话,一股脑就说了出来。
安逸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雨水混合着泪水一齐落下,一股说不出来的酸疼,从他的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他的喉头。望着即墨离看不清却依旧能感觉到冷漠的脸,他勾出一丝很淡的轻笑,像是在嘲讽什么。
“一厢情愿?是,是我的错,我拿一颗真心,交由你践踏!”
安逸把怀里的寒铁盒丢给即墨离,转身狼狈地离开。
被大雪掩埋的时候,他没有哭,手指冻裂出血,他也没有哭,醒来时身上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痒,他还是没有哭。可即墨离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即墨离看着地上被雨水无情拍打的寒铁盒,想到安逸满身伤痕的样子,心脏就痛不可遏,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想伤害他的,怎么就这样了?
淋了一场雨,本来就受了寒气的安逸一连几日都在发热,太医们前前后后忙活了许久,可药就是喂不进去。
安澈,林念和闭月羞花轮流喂都没喂进去几滴,无法,只能让人守着,不停地用温水擦拭身体。
到了后半夜,闭月突然觉得颈间一疼,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即墨离等着闭月昏过去才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熟练地坐到床边,含了一口药,俯身吻上安逸的唇,一点一点渡过去,神奇的是,安逸虽然一直皱着眉,但却把药吞了下去。
直到一碗药见了底,即墨离才摸了摸安逸的脸,起身离去。
第二天闭月被羞花扇醒,捂着发疼的脸颊质问。
“你打我做什么?”
“我怎么没把你打死呢?让你看着少主,你睡得跟猪一样。”
羞花探了探安逸的额头,发现没有那么烫了,提起的心稍微松了松。
闭月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连忙查看安逸的情况,发现有所好转才又瘫坐在地上。
“行了,下半夜我来守,你守上半夜。”
羞花说完端着已经凉了的水出去,换了一盆温水回来继续给安逸擦拭身体。
到了后半夜,即墨离故技重施,等羞花昏过去,继续以口渡药。
等羞花醒来,毫无疑问得到了来自闭月的嘲笑。
最后两人一致对外,把目标放在了即墨离身上,安逸昏睡了几日,闭月羞花就在安逸床头咒骂了几日。安澈和林念时不时就往东宫跑,要不是太医说不要随意挪动,安逸此刻已经在宫里了。
入夜,闭月羞花还跪在安逸床头,卖力地想着各种法子折磨即墨离。
“天杀的,丧良心的,等少主醒了,一定把他绑过来,让少主亲眼看着,把他千刀万剐!”
“对,给他下毒,快死的时候给他吃解药,解完毒继续喂毒药!”
“把他手脚都砍了,眼珠子剜掉,耳朵和舌头割掉,放到坛子里做成人彘!”
“没错哎哎哎!”
话音未落,两人就被绑在了一起,即墨离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