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邑坐得板正,脸虽未脱稚气,眼神却已经有了君王该有的威严,他指尖轻点御案,“你是说太师与国舅起了争执?”
宁邑眼中神色莫测,示意暗卫继续说下去。
“是。太师与国舅提到了‘当年之事’,国舅好似很怕太师知道那件事,太师又问了国舅觉得……”暗卫停顿了一下,得到宁邑的示意后接着道:“觉得陛下如何……”
宁邑敲桌子的动作一顿,当年之事……他当然也是知晓的,先帝宁桓临终前把宁邑叫到跟前,字字句句,宁邑记得清清楚楚。
“邑儿,你要记住……天家无兄弟……你要防他……但只要他没有别的心思,父皇希望你能容下他……”
老师,你知道了吗?宁邑暗暗想道,他忍不住揣摩谢宁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宁鹤明显是知道太师府里有自己的人的,那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朕若是不如何,你是不是要让这龙椅换位主人呢?
“他们因何提起当年之事?”
“好似……是因为一盆花?国舅爷不请自来,惹得太师不快,两人言语间都不太得体,但太师是在国舅爷踢坏那盆花之后才真正动怒的。”
宁邑思忖着这花有什么独到之处,蓦然,在记忆中寻到一幕。
那一年,谢宁鹤和他如今一样,也是十五岁。
正逢秋猎,宁邑当时正黏这位表兄兼老师,硬要谢宁鹤带他一起骑马。
谢宁鹤是会骑马的,且骑术精湛,宁邑记得他的考核成绩总是优异,君子六艺,他好像什么都学得很好。
当时年少,谢宁鹤还带着少年人的傲气,对自己的骑术很自信,在宁邑撒娇要同骑后,欣然答应了。
他的骑术确实挑不出错,可十五岁的少年终究无法和帝王抗衡,在成雍帝刻意安排的一场刺杀下,谢宁鹤护着宁邑从马上坠下,摔断了双腿。
这么些年,宁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直到成雍帝临终,支开所有人,在床上气若游丝说出那年的真相,宁邑才知道,他以为的意外,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帝王啊,只用了一场戏,就带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又只用了一句话,便在他心里轻易种下怀疑的种子。
可他还要宁邑放谢宁鹤一条生路。
“呵……”宁邑觉得很讽刺,明明将人逼到这步的是他,到最后又是他要为人求一条生路。
“备车,去太师府。”宁邑淡淡吩咐下去。
不多时,一辆不显眼的马车悄声无息出了宫。
……
太师现下明面上是在禁足,所以宁邑来得低调,结果被门房拦外面了。
太监福全把手中的拂尘一挥,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要上去理论。
宁邑咳嗽一声,福全当即收声,宁邑扬了扬下巴,摘下腰间的金印,“拿给你们管事的看。”
门房恭恭敬敬捧着金印往里通报。
“甲总管!”
“跑什么!急急忙忙的,当心摔了!”天甲训斥了一句,才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门房将金印呈上,天甲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接过金印就往外赶,“人呢?”
“还在外面等着呢……怎么了吗总管?”
“不该问的别问。”天甲匆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