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他会来,宫女太监早早到了迎接他,暮续自觉接过推轮椅的话儿。
“老师!”小皇帝裹了件玄色氅衣,眼里是掩不住的高兴。
谢宁鹤朝小皇帝欠了欠身,小皇帝立即扶正他,“老师无需多礼。”
小皇帝叫宁邑,才十五岁,可以说是谢宁鹤带大的,从他五岁那年起到现在,整整十年。
暮续有些诧异皇帝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但他记着谢宁鹤方才的话,低着头装不存在。
“陛下这五日可有好好温习功课?”
“太保说朕的射艺又精进了,骑术也是。”
“哦?是吗?”谢宁鹤一听就知道他只上了武课,文课大抵又逃了,他淡笑着摊手道:“那想必臣布置的功课完成的也不错,陛下练的字呢?臣也想见识一下陛下的进步。”
宁邑心虚了,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朕...... 朕没……没写……”
谢宁鹤缓缓收起笑意,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为什么没写呢?”
“因为......因为朕不喜欢......”宁邑还是怕他的,底气不足地说出这句话,“朕是君王,可以不用写字,天下栋梁皆为朕所用。”
“这话是谁说给您听的?”谢宁鹤淡漠地问道。
宁邑偷看他的神色,见他好像真动怒了,不敢撒谎:“是新来的太监德全。”
“陛下年幼,太监德全蛊惑圣听,拉下去杖毙。”谢宁鹤脸色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老师!老师!他只是说了几句话,罪不至死的……”宁邑忙拉过谢宁鹤的手为小太监求情。
谢宁鹤打断他,“臣亦有罪!未能督促陛下完成课业,未能教会陛下辨忠佞明善恶,臣愧于先帝嘱托,杖二十……”
“不!老师,朕错了,朕不敢了,朕不许你罚自己!”宁邑拦在谢宁鹤轮椅前,“来人,将德全拖出去权毙!”
暮续在一旁看得上头了,好一招以退为进,小皇帝命脉被捏得死死的。
宁邑处置完德全,忐忑不安地问:“老师,您消气了吗?”
谢宁鹤眸中冷意未消,吩咐道:“将戒尺呈上来。”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福全将戒尺送到谢宁鹤手里,宁邑委屈巴巴的,但还是乖乖伸手。
“都退下。”君王挨训,被下人看到还了得,谢宁鹤对着暮续道:“你也是。”
“啪……”一声,宁邑左手掌心挨了一下,疼得一缩。
“为师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
“亲、亲贤臣,远小人……”
“做到了没有?!”
“没......”
“啪——”又是一下。
挨了十下罚,宁邑几乎要落下泪,但他强忍着,跪在谢宁鹤跟前。
谢宁鹤语气平静地问他:“可有怨?”
宁邑摇了摇头,“无怨。老师教的是,朕是一国之君,方方面面都要做好。若君王无才无德,又怎叫天下人信服。”
谢宁鹤微微颔首,掏出帕子俯身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你能明白便好,快起来。”他转头吩咐道:“叫人拿些玉兰膏来擦一擦,你让人送来我府中那么多,宫里可还有?”
宁邑点点头。
谢宁鹤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陛下,近来可有去哪位娘娘宫中?”
宁邑心中一动,他虽有些小孩子心性,却是个极聪明的,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有人借小太监挑拨他和谢宁鹤的关系。
“老师……”
“新官上任三把火,陛下登基一年,也该让这把火烧一烧了。”